在九月份剩下來的日子里,我一直穿梭于學校、旅館、法庭和律師之間。
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通過咨詢通過實實在在的經歷,我終于了解到了離婚的艱難。
本來,我以為離婚是一件簡單至少說不是很復雜的事,然而直到置身其中,我才知道里面摻雜了太多的人情太多的背景,我才認識到昨天、今天的我是多么無知,我才明白自己對世事竟然白癡到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步。
以前,我對“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話嗤之以鼻,現在終于發覺自己在這方面甚至不如一個小學生!但是,不管多么艱難,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槍林彈雨,我也要闖他一闖。
婚我是離定了。
好朋友終歸是好朋友,在了解到我的境況后,什么也沒有說,就讓我坐上他的摩托車,幫我找律師、找法庭庭長,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
我以為這下可以不用愁了,騎著摩托車的花杰豪冷笑了一聲:“明溪,什么時候你才開竅啊?你以為我向你引見了他們,離婚就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了?我的作用只不過是給你搭橋引線而已。”
停了停,他顯得有些激動,繼續說:“你還得給他們送禮送物。俗話說‘寧可拆一百座橋,也不能拆一樁婚姻’。我的北師大高才生的老兄啊,我這么做,可全沖著你被情所困所苦不能自拔,順帶高中三年深厚的兄弟情誼哪。”
盡管對請客送禮之事深惡痛絕,但為全面徹底地割除心中的痛,我不得不于一天晚上,騎著自行車,帶著一斤西湖特級龍井茶葉和一條紅塔山香煙,向綠苑小區進發。
綠苑小區里綠樹婆娑,香花盛開,碧草蔥蔥,每家每戶都是單門獨院,一律上下兩層,黑瓦紅墻。王庭長家就住在這里。我拎著禮品走到庭長家小院,舉起右手按響了門鈴。
庭長夫人出來打開了院子門,看到是我,丹鳳眼立即露出笑意:“原來是楚老師呀,請進,請進。”
“王夫人,請問庭長在家嗎?”我邊走邊問。
她好像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我手中拎著的東西,馬上熱情地回答:“他剛剛出去,大約20分鐘后回來!”
我很小心地在門口換了拖鞋,然后一邊應付著庭長夫人,一邊打量起屋里的陳設。
客廳豪華得無以復加。
金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墻壁搭配,氣派非凡。兩架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分外眩目。
直對面的玻璃背景墻前放著一臺21寸彩電,幕燈使背景墻上的銅金小字“紫氣東來”爍爍發光。客廳南面,擺了一架乳白色的臥式鋼琴,鋼琴左邊的幾案上放著綠色的植物,右邊擺放著一只大大的玻璃魚缸,這使大客廳的格調明快而鮮活,緩解了繁復豪華的裝修帶給人們的沉悶與壓抑。
我很有興趣的看起大玻璃魚缸來。
魚缸確實很大,里面有一根藍色的“冷光源”燈管,為里面的小生命們照明。
魚缸里立著一座珊瑚礁,珊瑚礁并不是天然生成的模樣,而是經過加工的,整體造型非常完美,形態復雜多變,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很像一條翻云覆雨、急速前進的巨龍。
那珊瑚礁上養著幾只海葵,五顏六色的,隨著缸里被小機器鼓動著來回循環的水流向四周伸展著觸須。水中的小丑魚,體形很小,來來往往,急速穿梭,行動非常敏捷,身上有著很亮的藍色和黃色。
皮球魚,身上好像有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著堅硬的鎧甲,只有背上、胸口和尾巴上的鰭會動,來完成一切的行動。它皮膚色彩很奇特,灰黃帶綠中布滿了很多細小的圓形斑點,看起來有些滑稽,也有些憨態可掬。水中有幾只像蝴蝶一樣的色彩繽紛的熱帶海魚,慢條斯理、悠然自得地閑逛著。
玻璃缸里還養著四五只蝦,都長著極長的胡須,身上仿佛穿了馬戲團小丑的衣服,紅色和白色條紋間雜的色彩,煞是好看。它們總是揮舞著大鉗子,一廂情愿地挑逗著其它的動物,仿佛把它們都當成自己的對手似的,比試比試本領的高低。
也許看見我很喜歡玻璃魚缸吧,王夫人便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開水族缸下面,原來缸是藏在一個木質底柜里的。
她講述著水族缸怎樣生態、怎樣自然、怎樣科學,頗有得色地吹噓著她的水族缸如何自然循環,如何動態清潔,甚至可以兩三年才翻一次缸,徹底清潔一次。她指著下面一個個裝滿碎石和海砂的小玻璃缸,逐個講解著每一個缸起到的作用,簡直有些眉飛色舞。
這樣的氣氛下,我很奇怪自己,竟然像她一樣不時天真開心地笑著。
王夫人終于講累了,往沙發上一坐,一邊大口地喝著冰水,一邊指著我說:“茶幾上的那杯,是給你的,請嘗嘗我調的味道如何。”
因為空調的緣故,屋子里很涼。本來我并不渴,不過既然別人邀請你嘗,不喝恐怕顯得不禮貌,于是我端起晶瑩剔透的杯子喝了一口,味道除了沁涼外,還有些許酸甜,確實是我喜歡的味道。
于是我用夸張的語調說:“不錯,真的好極了!”
就在我們說話的當兒,庭長回來了。
一見我,他便笑著很客氣地說:“哦,楚老師,你好。”
“王庭長,今天晚上正好有空到府上拜訪您!”我連忙站起來,手足有些無措。
他連連擺手:“你客氣了。請坐,請坐!”
究竟談了些什么,我真記不太清楚了,模模糊糊地好像記得他似乎談到他的過去,說自己以前是軍人,后來轉業到地方。臨走時,他執意要我帶走茶葉和煙,經過多次回合,他終于無可奈何地收下,并且說:“既然這樣,我先收下了,有時間我把東西送給花科長轉交給你。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我傻傻地丟下熱情的“謝謝”,心滿意足地離開王庭長家。
腳蹬著自行車,穿行在濃重的夜色中,聽著蛙聲蟲鳴,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光亮。
看來,離婚愿望就要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