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天忽然飄起雪來。
南城很少下雪,這飄飄灑灑的小雪花帶給很多人驚喜。
看到雪,凌子秋就會想起表姐雪柔。她猛然記起今天是表姐的忌日。
十年前那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早已在凌子秋的記憶深處成為永不消逝的傷痛。
這個日子,沐博文也一定不會忘記吧?
傍晚,沐博文來找凌子秋,他的表情略有些凝重,“今晚到我那里吧,我讓人準備了火鍋。”
凌子秋之前從未來過沐博文的私宅。這是一個僻靜的小院子,一座兩層的小樓。
院子里異常整潔,冷清而寂寥。
客廳里臨時擺放的一張飯桌上,中間是熱氣騰騰的銅火鍋,周邊是盛著各色配菜的盤子。
兩人坐下,勤務兵王勝端來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沐博文對他說:“你把那兩瓶酒放在這兒,我們自己來,你回屋歇著吧。”
王勝把兩瓶酒放在沐博文身旁的茶幾上,“處座,凌小姐,你們慢慢用,有事叫我。”他走出客廳,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今天是雪柔十周年的忌日。”沐博文給凌子秋面前的酒杯倒滿酒。
凌子秋默默點頭,她的心依然為之疼痛,淚盈于睫。
沐博文嘆息一聲,“子秋,我一直想找個機會把十年前的往事講給你聽,今天是雪柔的忌日,我希望她也能聽到我埋藏在心底的話。”
他仰起脖子喝下一杯酒,開始講述:
十六歲那年春天,我和雪柔在杏花林初次相見。那一刻,有多美妙,我永遠都忘不了。我望著她,她也望著我,只是一瞬間,又仿佛是一輩子。我生平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猝不及防卻又刻骨銘心。
但那日我們分開的太匆忙,竟沒有問對方的姓名。回家后,我對她朝思暮想,卻不知道如何再相見。
由于祖父母對我寄予厚望,自小管教甚嚴,每日除了讀書寫字還要練武功,幾乎沒有空閑時間。上學之后,只關心功課和國家大事,心無旁騖。所以,雖然長到十幾歲,我對女人卻很少想過。
然而自那天起,我卻無法停止對雪柔的思念。
平城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她呢?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一籌莫展。也曾想要跟人打聽,但對那時的我來說,萬萬無法啟齒。
就在此際,一直在上海的叔叔帶著新娶的嬸嬸回來了。
對于這位素未謀面的新嬸嬸,我們全家上上下下對她都十分反感。
我叔叔當年三十多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原來的嬸嬸是一位名門閨秀,美麗嫻雅,頗得我祖父母的歡心。他們夫妻原本恩愛,但自從我叔叔去上海經商之后,兩人的關系由濃轉淡。后來我們漸漸知道叔叔有了新歡,是一個名叫沈小蓮的女人。而這個沈小蓮原是一個失了勢的老軍閥的小妾。叔叔不知在哪里認識了她,從此迷上了,再也不肯放手。聽說他給了那個老軍閥一筆巨款,以此換回沈小蓮的自由身。
叔叔要娶沈小蓮做二房,嬸嬸堅決不同意。她原本那么嫻靜,這次卻異常剛烈。在多次勸說叔叔無效后,她竟服毒自盡。全家都萬分悲痛,我祖父對叔叔說,只要我活一天,那個沈小蓮就休想踏進沐家家門半步!
叔叔無奈,卻并不悔改。他和沈小蓮在上海舉行了盛大的婚禮,沐家沒有一個人到場。
在我祖父去世兩年后,叔叔帶著沈小蓮回來了,沒有人反對但也沒有人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