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踏天比平時多吸了一口氣,他漆黑的眸子裡還是一片冷漠——或許現在比以往更冷!
他嘴脣微微動了動,說道:“行走江湖的人,哪一個手上不沾點血腥?”
胖子笑了笑,道:“說的是極!我殺過的人,恐怕比別人吃過的鹽還要多!”
他的口氣很狂,很多人聽起來覺得是一個笑話。
可柳踏天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真實極了!
作爲一個頂級殺手,他有一種超乎尋常人想象的直覺。
這個人絕對殺過很多人!
他殺過的人絕對比自己多!
他是一個很危險的人……
柳踏天的直覺向來很準,否則……他現在早已是個死人!
柳踏天淡淡的道:“沒有人是永恆不死的,今天死的是別人,明天死的也許就是你自己!世事無常,還是及時行樂吧!”
胖子又笑了:“你說的簡直對極了!今天可能是你殺別人,明天你也有可能被比你更強大的人殺死!世事本就無常,何不抓緊時間享受俗世之樂呢?若不好好珍惜現在,就有可能連回憶都湮滅在未來。”
柳踏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突然間他覺得這個胖子看起來有幾分順眼,兩人不約而同的端起一碗水酒一乾而盡。
“嚶嚀”
就在二人交談時,伏在柳踏天身邊的妙齡少女甦醒過來。她纖細如絲的睫毛微微輕顫,緩緩睜開了她明亮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很黑,很亮。此時因爲蒙汗藥藥效剛退,她的眼中還殘留著一絲朦朧的睡意,看起來就像一個慵懶的公主一般。
不過當看見柳踏天的一瞬間,她眼中的睡意瞬間消失不見,被一片寒芒所取代。
二話不說,她便揮舞起粉拳朝柳踏天打去。
她的拳頭看似白皙粉嫩,柔弱無骨,但柳踏天知道,這一拳的威力足已擊斃一頭狼!
柳踏天不由的皺了皺眉,未託酒碗的另一隻手中霎時多出一柄紙扇,紙扇未開,往前一擊直接抵在她的拳背之上,竟生生的止住了她的攻擊!
妙齡少女本就剛剛甦醒,四肢無力,倉促一拳竟還被硬阻,不由的惱羞成怒,怒罵道:“你這淫賊,綁架姑奶奶到底是何居心?”
說完她招式又變,直拳變爪,抓向柳踏天握扇之手,按理說被如此美人摸手,許多男人還求之不得,可柳踏天偏好,一手脫扇避開爪擊,然後接扇一揮將美人狠狠擊退。
彷彿在他眼裡,美與醜一視同仁!皆不予理睬……
妙齡少女沒想到柳踏天這麼不憐香惜玉,猝不及防下被直接扇飛,眼看就要重重墜地,這時柳踏天才覺失手,連忙身形瞬閃,堪堪接住了將要墜地的美少女。
美女擁入懷,一種柔軟的觸感伴隨著淡淡的幽香襲上心頭,可柳踏天心中卻如一潭死水般,激不起一絲漣漪。
見肌膚被侵犯,美女臉色頓時蒼白,她雙目噴火的看著柳踏天,倏然間她袖裡滑出一把黑色的匕首,直接朝柳踏天心口刺去。
這一變化十分突然,所有人都是始料不及的,柳踏天也是微微變色。
他的兩隻手已經抽不出來了,況且兩人距離這麼近,攻擊又這麼突然,他縱然是神也躲不掉這一下的。
柳踏天只好側過身去,避開要害,硬抗這一擊。
“噗”刀子入肉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說明匕首很鋒利。
鋒利的匕首帶著冰冷的氣息刺進柳踏天的肩膀,頓時一道血箭激射而出。
柳踏天微微皺眉,他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也不知多久沒有嚐到疼痛的滋味了,不過相較於皮肉之痛,靈魂痛楚會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妙齡少女怕柳踏天反擊,匕首剛一刺出就身形疾退,掙脫了柳踏天的懷抱。
可是她意料之中的追擊並沒有出現,柳踏天只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傷口,沉默不語。
她從他的眼睛裡讀到了一種悲哀,一種源自內心的悲哀。這種悲哀就好像被世界拋棄,衆叛親離的悲涼。
她還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種孤獨,一種彷彿亙古持續至今的孤獨。這種孤獨伴著寂寞,寂寞充斥空虛,空虛攜著痛苦的孤獨令人感到窒息。
這一刻,她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憐。
她的直覺向來很準,他眼中的痛苦與悲哀絕對是裝不出來的,哪怕是最好的戲子也不行!
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她不應該傷害這個可憐的男人??墒窍氲剿壖茏约?,還輕薄自己,她的歉意又灰飛煙滅了。
柳踏天沒有說話,他靜靜的拔下了肩膀上的匕首,靜靜的看著傷口上面的血流。血流的越來越多,可他也不點穴止血。
他就靜靜的看著,彷彿在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不過他的眼睛是暗淡無光的,黯得像陰天的陰霾。
等到鮮血結成了痂,胖子才笑了,他笑得一直很猖狂。
“看來最後我不‘去’是對的,雖然這是一朵奇豔無比的花,但是這花卻帶著刺。”胖子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
“你在說什麼?”妙齡少女似乎聽出了一些意思,不由的杏目圓瞪,語氣不善的問道。
胖子咧了咧嘴,道:“這位朋友好心好意去救你回來,卻不知還被反咬一口,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啊……”那妙齡少女吃了一驚,細一回想,這纔想起捉自己的似乎是一個長髯大漢,絕不會是眼前這個白衣青年,只是自己剛剛醒轉,意識還有些混沌,自然以爲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綁架自己的壞蛋,卻不想錯怪了別人。
“這位英雄恕罪,小女子……錯將你當成了壞人,所以就……”妙齡少女支支吾吾的,俏臉上難得的出現了幾抹紅霞,顯得更加嬌俏美麗。
柳踏天面無表情的道:“無妨?!?
妙齡少女更害羞了,心裡不禁嗔道:“不是你做的難道你不會說嘛?大木頭一樣?!?
“哎呀!”這時她才記起柳踏天肩部的傷口,不由得從衣袖上撕下幾縷布條,幫柳踏天包紮。
“恩公,我叫慕容燕,你叫什麼?”妙齡少女慕容燕怕柳踏天疼,於是轉移了話題。
“柳踏天。”柳踏天回答總是那麼簡單幹脆。
“哦,柳踏天……踏天……真是個好名字??!”慕容燕一邊包紮一邊歡叫,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麻雀。
“疼麼?”包紮結束了,慕容燕問道。她的語氣中隱隱有些關切之意。
柳踏天苦笑著搖搖頭,倒是那胖子一邊喝酒,一邊嘖嘖嘖的嘖個不停。
日上三竿,柳踏天依舊未進食。
酒,他不知喝了幾壇,幹了幾杯??墒撬耘f一絲醉意也無。
柳踏天疑惑的望了望天,“難道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