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踏天目光如炬,使出一套玄妙的步法堪堪躲過一劍,但司空劍南的青鋒劍又毫無瑕疵的刺向他的心口。柳踏天反手一劍抵去攻擊,一時間劍光如織,劍影重重。
冰冷的青鋒劍即使再鋒利也是一介凡鐵,但在司空劍南手中似乎被賦予了靈性,宛若靈活的遊蛇般,狡猾,致命。空氣中殘留著兩兵交接迸發出的火星,劍剛分,攻勢又起。
一張由司空劍南編織的劍幕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柳踏天沉吸一口氣,手中長劍急抖,挽出一陣劍花,直朝劍幕傾瀉而去。
轟隆!
劍陣交匯,一股無形氣勢爆發開來,縱橫四射的劍氣將周圍的方桌木椅搗成齏粉。司空劍南劍勢越來越急,如狂風驟雨般傾瀉而來,柳踏天只覺四面八方都是縱橫交錯的劍氣和叫人眼花繚亂的劍影,簡直令人髮指。
他只能揮舞手中長劍,竭力抵抗著鋪天蓋地的攻擊。司空劍南勝在內力雄厚,江湖經驗老道,劍法又快上幾分,所以將柳踏天壓制得節節敗退。司空劍南心中暗暗佩服,如此劣勢之下柳踏天竟還沉得住氣,一臉平靜,穩紮穩打的舞劍防禦。
忽覺異動,柳踏天斜睨楊如羽一眼,只見他已武動著判官筆朝他天靈蓋的“華蓋穴”擊來。判官筆本是擅長打穴的兵器,而“華蓋穴”乃人身幾大死穴之一,可見楊如羽這一偷襲也是下了死招,而且他偷襲的恰到好處,正是柳踏天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可謂防不勝防。
但柳踏天何許人也?只見他劍鋒一陣轉急,劍出魅影,直搗黃龍,適時的化解掉了楊如羽的攻擊,北域三盜實力雖強,卻注重於三人合擊。若論單打獨鬥,楊如羽武功遠遜於司空劍南。柳踏天剛欲反擊,司空劍南的攻勢便至,迫不得已下只能腳下步法狂踩,避過司空劍南的劍擊,可是仍有一縷髮絲被利劍削去,若非柳踏天躲得快,後果不堪設想。
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司空劍南颶風般的青鋒劍又勢如破竹的襲來,由於楊如羽的偷襲攪亂了柳踏天的步伐,所以這次的交鋒讓原本就處於劣勢的柳踏天更是措手不及,只能被動防禦。他雖暫時擋住遁空而來的攻擊,但時間一久,敗亡是必然的結果。
見局勢已定,司空劍南臉上不由的欣喜萬分,想到“那”件寶物將屬於自己一人,他心中就躁動不已。於是自然得對柳踏天冷諷道:“你練的莫非是烏龜劍法麼?爲何只會捱打逃跑?”
“我從來不練劍法,我只練劍。”柳踏天面色平靜的道,好似未聽出他話裡的嘲諷意味。
司空劍南笑了笑道:“你的劍練得好像並不漂亮。”
柳踏天道:“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表演的,自然不漂亮——因爲漂亮不漂亮死人是不會看的。”
司空劍南臉色一沉,體內真氣催動到極致,手裡的劍頓時搗出萬千劍花,幻化出漫天劍影。憑這一手,江湖上能快得過他的劍,就沒有幾把。
柳踏天被這招“無盡劍雨”逼得狼狽不堪,身上衣衫被撕開了無數道口子,但他的眼睛仍舊炯炯有神,那漆黑淡漠的眸子中散發著幽幽冷光
“熱身結束了……”柳踏天嘶啞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聲音。
原本司空劍南在笑,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了。一柄堅硬冰冷的長劍貫穿了他的咽喉。司空劍南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死死盯住手握長劍的柳踏天,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只是“格格”的吐出幾口血沫,他到死也不明白這柄劍是怎樣插進他喉嚨的——武林中絕不會有這麼快的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從不學劍招,殺人往往不需要這些花把式,我只學了一劍,這一劍就要了你的命。”柳踏天淡淡的道。
司空劍南眼中露出一絲瞭然,生機漸漸消散。敗在這一劍上,他無話可說。他死得不冤。
拔出司空劍南屍體上的長劍,柳踏天冷冷的掃了掃空洞的門外,早在他一劍刺進司空劍南咽喉的時候,楊如羽便駭得奪路而逃,現在早無其蹤影。門外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嘈雜聲,不一會兒,一羣數十個海南派弟子涌了進來,看見自家掌門的屍體無不臉色大變,然後俱是揮舞著鐵劍雙目噴火的朝柳踏天劈來。
柳踏天嗅了嗅劍尖的血腥味,眼中閃著妖異的紅芒。
殺戮,開始了……
夜,漸深。當黎明的光幕落下,將會迎來殺手的時代,這是一段專屬於黑暗的時間。
孤寂的月灑下幽冷的光,靜謐的疏林裡偶爾傳出幾聲怪鳥的悲叫聲。崎嶇的山道上,一道白色身影隅隅獨行。
柳踏天提著一把劍,一把劍鞘古樸的劍。森然的冷風吹過,彷彿世上只剩下他一人。孤獨伴著痛苦,融入冷風無情的切割著他肌膚上的紋理。
有些人生來就是痛苦的,有些人生來就不能享受快樂,只能忍受無盡的寂寞和孤獨。
柳踏天就是這種人!
月光冰冷的披在柳踏天身上,他的眼中充滿了痛苦。每次殺人後他都很痛苦。誰能面對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無動於衷?誰人生來鐵石腸?
但人生很無奈,有些明明不想做的事情卻不得不做,有些該殺的人非殺不可,因爲他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他!這既是一個殺手的悲哀,也是自然界的悲哀。
“鏘”,劍光一閃,一柄鋒利的銀劍應聲出鞘。流線型的劍身,銳利的劍鍔,攝人心魄的劍刃,這是一柄完美的劍,讓一位劍者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愛上它!
但柳踏天的眼神卻很冷。今晚一切殺戮與災禍的根源就是這把劍!所以他不喜歡這把劍。哪怕這把劍是出自徐夫人後裔之手!哪怕這把劍顛覆了干將莫邪的規格尺寸!哪怕這把劍是所有武林人夢寐以求的兵器!
繼諸多遺留在歷史長河中的名劍後,這把名爲“斬情”的利劍在武林中脫穎而出。這柄劍出自徐夫人之後一名佚名的鑄劍師之手,他繼承了徐夫人的手藝而又突破了干將莫邪和魚腸的桎梏,打造出了這麼一把極具殺氣卻又輕如薄翼的絕世神兵。
鑄造“斬情劍”的這位鑄劍師肯定受過情傷,否則又怎會起這麼一個庸俗卻又悲傷的名字?他定當是想鑄造此劍斬斷情絲,呵,連情絲都能斬斷,斬人頭顱還不是手到擒來?柳踏天心中忖道。
幽僻的山路將要行完,一個村鎮的輪廓已經隱隱可見,夜幕籠罩下,更像一隻匍匐著的深淵巨獸,彷彿要將最後一絲光明吞噬。
天已經很冷了,但柳踏天卻奇怪的打開一把摺扇驅涼。這把扇不是他原本的桃花美人扇,而是楊如羽畫著山水的紙扇,扇上映著點點血跡,猶如醒目盛開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