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和何詩韻,都看到了那纏住了羅綺腰腹的絲。
羅綺當時就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朝著何詩韻,道:“不!”
他話音剛落,潔白的絲線就已經被繃直。
“噗!”
那條絲中,攜帶著“絲”最后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將羅綺從石球下,強拽了起來。
羅綺被拽開的剎那,再也無法撐住石球,便只能以極快的速度,伸手抓住何詩韻的手。
絲線,將羅綺拽出了石球的下方。
石球轟然墜落時,何詩韻一半的身子,剛剛被羅綺拉了出來。
“轟!”
巨響聲中,石球墜地。
潔白的絲線,在將羅綺拽出巨石后,就無力的散開了。
“絲”,死了。
小白,死了。
何詩韻,也快要死了。
“不!!”
羅綺的聲音,滿溢著撕心裂肺。
他扯散開捆腰的絲,快步奔到墜地的石球旁,就看到那被其拖出,未被石球壓住的半張俏臉上,那一只如漆的眸,正無神的凝望著穹天的某處。
一抹難以言喻的奇異神彩,顯露在那只眸瞳中。
羅綺跳起身,開始全力推動石球想要將石球推開,奈何其體內如今氣血衰虧,怎么推也都是推不動的。
其余人在此時,都圍了上來。
張純均,余通,李元綱,奎圓,徐若雨,杜麗,陳倩,鄭一毛都在看清楚情況后,快步上前和羅綺一起,全力推起了石球。
石球還沒被推開,即將死去的何詩韻就已經感受到了身下堅硬的地面上,傳來了一股很溫熱的觸覺。
是血嗎?
是...雪嗎?
意識,逐漸模糊。
疼痛,逐漸的消褪。
記憶,卻突然倒回。
“你!你他媽的竟敢搞外遇!!”
近乎于咆哮的女聲在狹小的房間中回蕩,又穿透了那單薄的墻壁傳到了正竊竊私語著的,圍觀者的耳中。
“啪!”
悶響聲后,是一個男人粗暴的喘息聲和聲嘶力竭的怒吼:“去你奶奶的黃臉婆,你他媽敢關老子的閑事!!?”
“你!你竟敢打我!?”
被打的婦女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卻在反應過來后,就勃然大怒。
“何玉坤!老娘跟你拼了!”
“嘩啦!!”
婦女的怒吼聲后,是瓷碗碎裂的聲音。
獨自躲在房間中,已有七歲大的何詩韻,用雙手緊緊的捂住耳朵,將單薄的身子蜷縮在了被子中。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已感到心中無比絞痛,卻又滿是恐懼。
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渾身瑟瑟的發著抖。
第二天,她就被她的母親,帶著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七年的家,離開了那個叫何玉坤的男人。
后來,何玉坤出了車禍。
當何詩韻趕到醫院時,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再后來,她母親帶著她改嫁了。
每過多久,她母親就生下了陳倩。
畢竟是親生女兒,家里的經濟也很拮據。
那姓陳的繼父對陳倩是百般偏袒和呵護,對何詩韻則有意無視,而其的母親,更是將對何玉坤的怨懣,遷怒到了何詩韻的身上。
從此以后,何詩韻的童年,就悲慘了起來。
甚至于,何詩韻就連初中還沒上完,就撤學回家。
那時的她很想讀書,也很恨其的父母,很恨陳倩。
她更恨命運對她的不公,覺得人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黑暗。
直到,在一個下著雪的冬天,一處河水渾濁的小河岸畔。
當時的何詩韻,穿著一件沒有花紋的單薄白裙,翻過了那不算高的欄桿,渡步到了濕滑的河岸上。
她站在河岸上,俯視著那渾濁的河水,已顯俏麗的臉龐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的猶豫。
但很快,這絲猶豫就消失了。
何詩韻慘然一笑,卻又覺得有些冷。
她雙手環抱著身體,瑟瑟的發著抖。
跳下去,就不冷了吧。
何詩韻暗自想到。
“跳下去,就不冷了吧。”
略顯慵懶的聲音,突然從少女的身后響起,少女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張緊皺著眉頭的臉。
那張臉并不帥,臉頰上有兩抹暈紅的色彩,看起來有些可愛,卻又不是一張孩童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已經二十多歲了。
那名男子的脖子上圍著一條紫色的圍巾,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和略顯破爛的牛仔褲。
而在那男子的臉上,有著一雙異常深邃的眸瞳。
而在此時,那雙眸瞳中裝滿了好奇,疑惑,和,和不屑?
是的,是不屑。
那雙眸瞳間,確實顯露出了明顯的不屑。
何詩韻雖然還小,心靈卻因為父母的離異,而過分的成熟。
她已經可以從人的眼神中,辨別出許多情緒,但像這種毫不掩飾的不屑神色,她卻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人,尤其是成年人,總是很虛偽的。
何詩韻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一個不是太虛偽的成年人。
這,引起了少女的興趣。
她幾步走上前去,剛想說話,卻發現對方先開口了。
依舊是慵懶的語氣,平凡的臉龐,甚至顯得有些木然。
“這雪,晶瑩潔白,跟世間的所有污穢,好像都沒有關系。”
“你,就像這天上的雪。”
“但當你落進水中時,卻不會如雪般融化。”
“所以,你不如這雪。”
二十二歲的男人,微抬起腦袋,視線竟從何詩韻的頭頂上躍過,注視到了那遍布著陰云,而有些灰暗的天空。
男人微微停頓了片刻,輕笑著道:“生老病死,自然規律。”
“本就沒人逃得掉,但你這樣的枉死,說不定會因為陽壽未盡,墜入無間之地。”
“最終,你將上不了天,又入不了地,渾渾噩噩,孤零零一個。”
“那時,鎖在你心中的便不再是寒冷,而是寂寞了。”
“嗤!“
聞言,何詩韻不置可否的嗤笑了起來。
這人好搞笑,救人就救人吧,還說這些謊話,現在都什么年代了,真以為自己那么好騙?神經病吧。
少女心中如此想道。
“那么,請問。”
何詩韻有些輕蔑的看著此時仰頭看著穹天的男子,微癟了癟小嘴,道:“天是什么?地是什么?”
“你見過嗎?”
何詩韻說完,就很滿意的看著男子微垂下了頭,并有些驚愕看著自己。
小樣,露餡了吧。
少女有些得意,就看到那名男子很突然的翹起了嘴角。
男子笑了。
他面露笑容的翻過欄桿,站到了少女的身前,并很無理的伸出手,撩撥開了少女額前的發絲。
他盯著少女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我沒見過,但你卻見過。”
“因為,只有見過地獄的人,才知道天堂在那里。”
“也只有失去過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珍惜。”
男子脖子上取下圍巾,慢慢的圍在了何詩韻的脖子上,然后朝著渾身都有些僵硬的何詩韻,面露著疑惑的問道:“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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