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風(fēng)起(三)
表演看完,殿上眾人,除了少數(shù)知情和一些能隱約猜出緣由的,大多人還是驚嚇之余一片迷茫。也是時候,開始答疑解惑,達(dá)成今日的主要目的了……
一直靠在軟墊之上,看上去似乎在出神的巫燁待殿中清掃干凈,才又再次開口:“今日的便到此。明后二日,各位若得了空閑,可去刑堂東殿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那剩下的二千四百刀是如何個剮法……卿顏!”
紫衣女子從旁邊走過,巫燁輕聲吩咐了兩句,卿顏便從北朔風(fēng)手中接過一個卷軸,走至一側(cè),展開,念道:
“東堂金玉門岳楠、赤木門何豈之、盧晟……南堂銀沙門張峪峰……西堂霜天門吳易……北堂天兵門呂成……無羈樓黎小……刑堂徐琴旭……凌霄閣越辰君……貫日閣燕十九……”她一口氣念了一長串姓名,有的是門主,有的卻是平日里不夠資格入九天殿一般宮眾。然而無論如何,剛剛看完那樣一場刑罰,即使明明未作任何有違宮規(guī)之事的人,也開始暗暗心驚肉跳,在心里偷偷祈禱不要叫到自己。至于那些被念到的,則個個如臨大敵,彼此偷偷交換目光,想換取一兩個肯定安心的眼神。
名單終于念完,卿顏合了卷軸,抬頭對著眼前眾人柔柔一笑:“剛剛那些宮中兄弟們,請站到這邊來……”她在身前比劃了一下,示意他們站成兩列,才轉(zhuǎn)身回了巫燁身旁,將卷軸交給了已經(jīng)坐起身來的人。
盡管內(nèi)心忐忑不安,磨磨蹭蹭,一會過后,被叫到名字的三十來號人也按照剛才的指示站成了兩列,個個微微躬身,垂頭站著。為首一個,剛一低頭,便看到地上還留著幾絲痕跡的鮮血,又想起不久前那血腥的場面,身子不禁抖了抖,寒氣順著脊背爬了上來……
“呵呵,各位不必如此緊張,隨意點站吧。”
耳旁不遠(yuǎn)處響起的聲音,不久前下令時冷酷的仿佛沒有一絲感情,此刻卻有了幾絲笑意含在其中,仔細(xì)辨認(rèn),似乎還幾分寬慰?
為首的岳楠慢慢直起身,偷偷朝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他們面前的青年看去,只見他一身如雪白衣,青絲松松挽起,有幾縷隨意的垂在額前,精致如畫的容顏上,一抹淡笑與在他在人群中所見,少了幾分冷傲,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然而不變的卻是那仿佛永遠(yuǎn)都有的淡定從容。
“你是岳楠?”那人朝他看來,問道。
“東堂金玉門岳楠,見過君上。”與那人目光接觸,岳楠不禁有幾分被發(fā)現(xiàn)的惶恐緊張,急忙垂頭答道,聲音不自覺有了幾分顫抖。他身份普通,只是總部東堂分門中一名普通的小小管事,之前只在三年前的即位大典上遠(yuǎn)遠(yuǎn)見過宮主,此刻近距離見到巫燁,那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將剛剛內(nèi)心中恐懼沖去,然而卻是緊張的都快站不穩(wěn)了。
“不必多禮。”
那聲音似乎輕笑了一下,接著道:“大約三個月前,你的朋友北堂石浩,曾經(jīng)私下秘密找過你,可有這件事?”
岳楠心中一驚,愕然抬頭的神色已給出了答案。
“他告訴你,宮主暮寒仲沉迷男色、不理諸事……跟著他即使你有諸多才能,三年來也只能做一名小小管事……”
巫燁平淡說出,眼里不知不覺含了幾分除他之外無人能解其意的笑意……
——暮寒仲啊暮寒仲,你這宮主當(dāng)?shù)茫烧媸怯袎螂S性啊……
“倒不如和他一起,為北堂堂主何延欽效力……何延欽定能慧眼識英雄,重用你……你們一起干大事,事成之后,好處多多……”
岳楠臉色越來越白,身子也開始顫抖如篩子……眼前人怎會知道,他們密談之前,他還特地注意了四周……
其實這倒非宮中處處時刻都有宮主的眼線,只是恰好那日暮寒仲派去暗中盯著何延欽一伙的暗衛(wèi)看到名單上的石浩行動詭異跟了上去從而得知……北朔風(fēng)之前處理叛亂一干人等,依據(jù)的消息一部分便是這樣得來的。貫日閣暗衛(wèi)記錄詳盡,是以巫燁才能得知兩人對話內(nèi)容。但之前,北朔風(fēng)只看到其中的叛亂人員,卻忽略了對話的另一人……
“啪!”的一聲,卻是巫燁一手拍到岳楠肩膀之上,給了他一個安心的表示:“但結(jié)果是,你拒絕了他!”
“你說你在三年前的即位大典之上發(fā)過誓,說自己此生只效忠宮主暮寒仲一人……又說宮主才智敏銳,氣度從容,只是宮主高高在上,又怎會注意你一個無名無勢的普通宮眾……”
“是這樣么,岳楠?!”
最后一句,巫燁反問自己面前的人。
“確實如此。”岳楠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自己當(dāng)時的選擇于情于理都未違反宮規(guī),剛剛一直忐忑的心終于安了下來。
“好!”
巫燁突然一彎唇角,淡淡笑容瞬間便成了春日和風(fēng),直看得岳楠傻了眼。
“岳楠,玉州人氏,二十五歲入宮,現(xiàn)位居?xùn)|堂金玉門管事。其對器械制造頗有心得,卻一直未得賞識……”巫燁收回放在岳楠肩上的手,突然話題一轉(zhuǎn),暗用內(nèi)力,頓時聲如洪鐘,響徹大殿:“賞岳楠黃金百兩,加賜宅邸……即日起,出東堂,入凌霄閣!”
這一句話說完,殿中久久沒有聲響,眾人震驚異常。只因凌霄閣直屬暮寒仲,閣中俱是一群專有所長所精的奇才異士,在千夜宮中,月俸地位不知比堂中管事高了幾倍,更別提那附帶的榮耀名利!岳楠雖說忠心不二,可這偌大千夜宮中,比他忠心多的人去了……幾十年來,也沒聽說哪個有這樣的遭遇!因此一時之間,包括岳楠自己,一個個都傻了眼。
……
巫燁一雙黑眸,幽深黑亮,定定看著岳楠的目光中,是贊賞、信任、愉悅……
大腦一片空白,岳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深深垂頭:“屬下……謝過主上!”
稱呼的改變,便代表著從即刻起,身份的不同。
巫燁彎身扶起他,淡笑:“起來罷!”
……
接下來,一個又一個人的遭遇了剛才岳楠的那一幕。他們來自各堂各閣,身份性格皆不相同,然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在上次何延欽暗自策劃謀反的過程中,對暮寒仲忠心不二,始終堅定站在暮寒仲這方的人!巫燁一一賞賜、升遷,有的調(diào)入直屬閣中、樓中,有的在堂中連升幾級,形式具體不甚相同,卻都是他們最渴望從千夜宮中得到的。
待最后一人跪地謝恩過后,巫燁卻并未回到座位之上坐下,而是一步步走到大殿門口,人群最外沿,用用了內(nèi)力的聲音,揚聲道:
“我暮寒仲,今日在此,有幾句話想說給各位聽。”
“我千夜宮,建于七十年前,經(jīng)歷過各種天災(zāi)人禍,至今日,終于位至江湖之巔。但,這并非宮主一人之力,也并非宮主一人之功!他武功再出神入化,再天下難敵,亦不能將這偌大千夜宮發(fā)展至此!千夜宮能發(fā)展至此……是我千夜宮數(shù)萬宮眾之赤誠之心,之一致之心的結(jié)果!”
“故今日之責(zé)任,不在宮主,而全在各位,在我千夜宮數(shù)萬宮眾。所謂上下齊心,其利斷金。我相信,若我千夜宮上下齊心一致,這世上便有任何強敵,對我千夜宮來說,都不是強敵!這世上便有任何阻礙,對我千夜宮來說,都不是阻礙!……今日在此,我愿給各位諾言:在我身居宮主一職之間,我愿帶領(lǐng)各位,率我千夜宮數(shù)萬宮眾,共成大業(yè),將我千夜宮推至頂峰,發(fā)展至鼎盛,使我千夜宮,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現(xiàn)在,我想問,各位誰愿,協(xié)我一齊共成這萬古大業(yè)?!”
最后一句,豪氣沖天,直震屋頂,停在屋外檐上的飛鳥紛紛展翅,一時之間,飛鳥之影交疊,呼啦嘩啦之聲不絕于耳。白色的衣袂飄揚,金色日光映照其身,俊美的容顏上,一抹笑容悠閑從容,優(yōu)雅淡定,是勢在必得的信心,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
眾人陷入無盡震驚之中不能自拔,眼前,一副場景緩緩展現(xiàn),那是有朝一日,千夜宮至巔峰,江湖之人紛紛俯首稱臣……金日照耀下,白衣男子揚手一揮,山呼之聲震動山石……
……
“屬下愿隨!”
東卿顏、西倚雷、北朔風(fēng)三人突地半跪于地,和聲而出。
頓時,眾人大夢初醒。
“屬下愿隨!”
邵炙丹淡道,手中折扇輕輕展開,一絲輕笑蔓上他的唇角。
“屬下愿隨!”
任葉捋捋胡子,緩緩點頭,慢慢跪地。
“屬下愿隨!”
年胄輦半跪在地,深深垂頭。
“屬下愿隨!”
其紅櫻揚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屈膝跪地。
……
一時之間,屬下愿隨的聲音紛紛響起,跪地聲亦不間斷……片刻過后,大殿之上滿堂的人,皆心悅誠服,誠心誠意半跪臣服。
目光掃過眾人,巫燁輕輕又笑了,他邁開步子,從最外面沿著眾人空出的小道,一步步,緩緩的,卻無比堅定的朝主座走去。
最后一撩衣袍,坐上主座,看向眾人,揮手示意。
——“那好,我便帶你們,共成這萬古大業(yè)!”
作者有話要說:凌晨碼的這章,大致碼完后便倒頭就睡,誰知睡夢之中頭疼欲裂,直讓俺一大早七點就爬起來……
咳咳,大家湊合看看……哪有BUG蟲子麻煩了……
去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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