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很快過去,丞相大人一大早就派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納蘭跟在阿朹后面,看他把行李搬到馬車上。幾次想說什么,卻都欲言又止。
白蕪一大早就過來幫忙,順便把白秀才送給丞相大人的東西給帶來。
昨晚丞相大人突然去了白家院子,和白秀才聊了許久的樣子。
丞相大人接過東西,看了看,隨后把東西仔細放到懷里:“替我多謝阿軒。”
白蕪笑笑,又繞過前屋,去看本該躲在里屋傷神的丞相夫人。
“夫人,你別太傷心了,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白蕪一邊念著準備好的臺詞一邊往里走。
然后她用著一副安慰他人的溫暖表情,看見了在坐在椅子上,對著窗戶看話本的丞相夫人。
呃,似乎沒什么不對……
“夫人,這個丞相大人要走了來著。”白蕪好心提醒。
丞相夫人點頭,又翻了一頁:“等我先看完。”
丞相大人的東西已經搬完了,他站的筆直,等著和自家夫人告別之后就回澤州城去。
白蕪坐在一邊,看看門外的丞相大人,又忍不住悄悄問:“夫人,你真的不打算送一送丞相大人嗎?”
“噓,”丞相夫人繼續翻書,然后將面前的果盤端給白蕪:“吃水果,吃水果。”
白蕪只好不再問,慢慢挪出去找到納蘭,問:“你爹你娘,是不是吵架了?”
“你怎么這么問?”納蘭還跟在阿朹后面,很是疑惑。
白蕪便指了指還站在那邊的丞相大人,說:“丞相大人就要走了,可是夫人還躲在里面的看話本。”
“我也不清楚。”納蘭想了想:“昨晚我去看他們,還膩歪得不行呢,誰知道怎么就這樣了?”
“你快去問問。”白蕪推著納蘭過去。
納蘭只好迷迷糊糊地往自家爹爹走,阿朹昨晚沒有見到鳳蓮,心里還是好一陣失落,眼下看著眼前兩個不懂事的玩意兒,便搖搖頭,扯住納蘭的袖子:“公子別去,小心夫人責怪你呢!”
納蘭回頭看阿朹,卻見阿朹一臉無奈,只好拉著二人先走到一邊:“夫人這一招,叫做欲擒故縱啊!”
“欲擒故縱?”納蘭慢慢回味,然后仔細想了想這個存在于《孫子兵法》的高超方法:“他們在打仗?”
阿朹沉默,在情商方面,他家公子就是個弱智……他擺擺手,說:“總之你別去管就行了,至于究竟會怎樣,公子仔細注意看就是了。”
“啊,好的。”納蘭這一瞬間,突然覺得阿朹好高大,自己好想叫他一聲:“阿朹夫子。”
丞相大人又等了許久,不得不沖里面喊:“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丞相夫人沒有動靜。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丞相大人:“我真的要走了哈。”
丞相夫人沒有動靜。
過了兩盞茶的時間。
丞相大人:“我真的真的要走了。”
丞相夫人風雨不動安如山。
丞相大人只好搖搖頭,自己提步進去。屋里傳來幾聲動靜,隨后便沒了聲響。
在屋內伺候丞相夫人看話本的丫鬟悄悄出來,一臉緋紅地帶上了門。
接下來一壺茶的時間過去了,自家爹爹也再沒出來。
納蘭吃驚,瞪大了眼睛,指著那屋子:“這這這……”
阿朹便點點頭,一向領悟能力爆炸的白蕪立刻跟納蘭解釋:“夫人看似冷淡對待丞相大人,其實真的就是欲擒故縱,利用丞相大人必須要離去卻又舍不得夫人自己的矛盾心里,讓丞相大人心里越發糾結和愧疚,從而達到拖延丞相大人離開的時間的目的。”
“果然是,”納蘭吐吐舌:“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啊!”
阿朹看著一臉領悟的納蘭,欣慰地點點頭,然后問:“鳳蓮昨晚不見我,說是你們把她的臉給揍腫了,不好意思見我,是不是真的?”
納蘭不清楚,只搖了搖頭,白蕪立刻抓住阿朹的袖子,然后說:“阿朹哥,你看我這手,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一巴掌就把她厚如城墻的臉給拍腫了呢?”
“去,別跟我撒嬌。你不是我的菜。”阿朹很是有骨氣地躲開白蕪的手。
白蕪翻了個白眼:“搞得我很稀罕似的,哼哼哼。”
納蘭還站在一邊觀察自家爹爹什么時候出來,白蕪拉著納蘭走:“走吧,別等了,怕是要等到中午了。”
果然,在納蘭中午回去吃飯的時候看見了自家爹爹坐在上方,沖著納蘭尷尬地微笑。
“爹爹,你還沒有走啊?”納蘭小心地握了握拳,以免自己跳得太快的心影響自己說話。
他剛才和白蕪走到了瑯河邊,河水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白蕪看著水里的倒影,問:“你是不是不放心二殿下?”
納蘭連忙搖頭,他笑笑說:“二爺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我擔心啊。”
白蕪踢了一粒石子兒到河水里,漣漪泛起,晃碎了倒映在河水里的,他們的身影。
“納蘭,如果你真的是擔心,那么為什么不回去呢?”白蕪咬咬唇:“我知道你喜歡二殿下的。”
“啊,不不不,我和景哥哥都是男人……”納蘭紅著臉擺手解釋,到后面越來越小聲:“那么,啊嗚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嗎?明明自己是一個男人,但偏偏心慕的人,也是一個男人。”
白蕪將手搭在納蘭肩上,笑:“很高興你跟我說了實話。納蘭,你還記不記得,當日阿欏姑娘還是艷羅的時候,你寫了一大堆鼓勵她勇敢去愛的廢話。”
“才不是什么廢話!”納蘭抗議。
白蕪摸摸鼻子,點頭:“你說不是就不是吧,我的意思是,今天我就把你寫給阿欏姑娘的話,借花獻佛,原封不動地都送還給你。”
這時傍晚的風慢慢吹來,風撩起白蕪的發絲,搖曳著像春日里的細柳,夕陽給白蕪披上了很金黃色的光,輕柔得好看。
納蘭看著畫風突然轉變的白蕪,很是感動,然后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寫了什么,我有些忘了……”
白蕪:“……”
“過來。”終于白蕪沖納蘭敞開懷抱:“讓姐抱抱你,別怕,以后無論怎樣,我都在你身邊的。”
納蘭自然大方抱住白蕪:“你也是,以后你要是受了什么欺負,都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白蕪十分感動地沖納蘭翻白眼:“那你先去幫我把牛鳳蓮揍一頓!”
“不干!”
“你剛才還說幫我呢!現在就這個態度?”白蕪氣得縮肩,抱住手臂:“哼,不開心了。”
納蘭去捏白蕪的臉,笑:“苦著張臉做什么,快給爺笑一個。”
“納蘭,回去吧。”白蕪擋住納蘭的手。
納蘭一聽,將手堪堪留在空氣里,一方面是白蕪畫風轉的太快他有點跟不上,一方面他猶豫著開口:“我既然回來了,總得有一個再去澤州的理由吧?”
白蕪看著被夕陽映照得波光閃閃的瑯河:“需要什么理由呢?你喜歡二殿下,這還不夠嗎?而且,若是你待會兒回去,丞相大人還沒有走的話,這樣,便是命中注定了的吧。”
命中注定……
丞相大人在給自家夫人夾菜,聞言干咳幾聲:“咳咳,你娘非得留我吃個飯,我吃了就走。”說著,又看著丞相夫人說了一次:“這次真的要走了。”
丞相夫人點點頭,沖著納蘭得意一笑。
納蘭便故意問:“唉,娘你這又是何必呢?”
丞相夫人吃著菜,像是無所謂卻又很認真地回答:“至少能讓你爹陪我多吃一頓飯。”
“矯情。”納蘭笑嘻嘻地說,隨后自己也坐在一邊吃飯。
丞相夫人卻是難得正經,抬眼看著自家夫君一笑:“我這次還真不是矯情,能陪一次是一次。”
丞相大人和納蘭都若有所思,而納蘭的直觀感受告訴他,或許他娘還在懷疑自家爹爹是否爬墻。而丞相大人只是笑笑,便自己動手夾菜:“納蘭,你娘就是這樣,你別多想。”
丞相夫人欲言又止,隨后也就只是笑一笑,說:“我現在很傷感了。”
納蘭不屑:“你早干嘛去了?現在傷感,怕是爹爹沒空留下來陪你吃晚飯啦。”
一家人還是習慣性斗嘴,這個時候阿朹進來稟告:“丞相大人,阿蕪姑娘說要見你。”
納蘭聞言一愣,連忙起身去看。
卻見白蕪背著一個小包袱,左臉通紅的站在納蘭院子的門口。
“啊嗚,你這是要去要飯嗎?”納蘭指了指白蕪身上多了幾處裂口的裙子。
“會不會聊天啊你?”白蕪抬腳去踹納蘭:“我這是在追逐愛情幸福的道路上,碰到荊棘阻礙的證明。”
“什么荊棘啊?亂講。你臉上的巴掌印,這難道是白大娘給揍的?”納蘭小心去碰白蕪臉上紅彤彤的指印,立時疼得白蕪表情扭曲。
白蕪不忘帶上她娘:“我娘是下了狠手啊,我現在臉還疼得麻木呢。”
“那,那為什么,你要這個樣子?”納蘭仔細打量白蕪手里的包袱:“離家出走?我勸你啊,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