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漆黑無光,黑面鬼那刃口上閃爍著的寒意卻依舊能刺的人睜不開眼。
阿蠻不知道是誰藏在了黑暗的角落中,可聽聲音,應該是個女孩子。
不是百靈,也不是那使怪刀的女子。
心頭一動,阿蠻頗有些意外的說道:“是你?”
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就好像是有蛇在蜿蜒前進。
阿蠻趕忙凝神戒備,先前那巨大蜘蛛爬動是帶出的“悉悉索索”聲還猶自回蕩在耳畔,現在又聽到了“沙沙沙”聲,等下該不會從四面八方鉆出來無數巨大的毒蛇吧?
等了半晌,眼前出現的不是想象中的一群吞吐著蛇信而且涎水一落在地上就會激起一陣濃煙的毒蛇,而是那個鮫女。
阿蠻那時候聽段水流說鮫人一族上半身似人類,而下半身說是像魚其實更像蛇,當時腦子里便作了無數種猜想,甚至一度把鮫人想象的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可是先前在祭壇那邊見到了真正的所謂“鮫女”,非但不是怪模怪樣,反而生的青春靚麗,要不是下身那截滿覆鱗片的蛇身,就真可以稱得上是少有的美女了。
阿蠻咂咂嘴,忍不住把眼前的鮫女和百靈做起了比較……
那鮫女讓阿蠻看的臉上發燒,扭捏的把身子側過去半邊,同時雙手環胸,有些嗔怒的白了阿蠻一眼。
阿蠻卻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那鮫女,這一看之下,發現她眉眼之間的年紀似乎比自己還小,可是再順著她粉嫩修長的脖子往下掃了兩眼,心中不禁納悶道:不會吧……怎么比百靈……
“呸!我還以為你是什么好人呢!你們兩只腳的都是一個德行!”
那鮫女終于讓阿蠻看得發了怒,忍不住指著阿蠻的鼻子罵道。
阿蠻讓她沒來由的一陣罵給罵懵了,錯愕的眨著眼,一時間竟然就那么呆立在那了。
鮫女見對方被自己罵了兩句沒還嘴,心中火氣也就消了大半,可是順著阿蠻那直直的目光再低頭往自己胸口一看,登時氣的俏臉煞白,掄開了右臂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阿蠻心想這鮫女怎么跟百靈一個脾氣,動不動就要扇人耳光,這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心中胡思亂想著,阿蠻手上也沒空閑,極為輕松的就捏住那鮫女高高揚起的手腕。
這一入手,阿蠻就覺著手感不對,那鮫女的肌膚怎么感覺這么冰冷?
更讓阿蠻吃驚的是,自己怎么才稍微用了些力氣,竟然就把那鮫女的手腕給生生捏斷了!
那截斷手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變成了粉碎,阿蠻驚得一抬頭,正看見那鮫女整個人好像融化了一般,漸漸的變成了自己身前的一灘水。
被唬了一跳的阿蠻“噔噔噔”連退三步,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化成了水漬的鮫女,完全的呆住了。
“哈哈哈哈……”
一陣清脆的笑聲從阿蠻背后響起,阿蠻趕忙轉過了頭,待看清是那鮫女之后,阿蠻頗為氣惱的說道:“你干嘛捉弄我!”
鮫女搖擺著身子晃到了阿蠻的面前,仰起頭,可即便這樣,她也只是勉勉強強達到了阿蠻肩膀的高度。
一咬牙,鮫女硬撐著直起了下半身,剛剛與阿蠻平齊。
見自己終于與對方差不多高度了,鮫女一字一句的說道:“誰叫你剛剛輕薄我來著。”
說完這句話,鮫女“呼”的一下落回了地上,繃直的蛇身又盤了起來。
阿蠻情知理虧,索性就不再往那上面去扯,當即轉移話題道:“你怎么在這?”
于是鮫女就把阿蠻失去神智后發生的,即祭壇崩塌,露出了祭壇下的一個無底深淵,自己這些人被水流所卷,一個不落的全部跌進了深淵里。
再往后,鮫女就說自己不知道了。
那一瞬間她也昏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與阿蠻一起趴在水潭邊,見阿蠻掙扎了幾下要醒,一時摸不清狀況的鮫女連忙躲藏進了黑暗中。
阿蠻皺著眉問道:“那你當時為什么不把我拖上岸?潭水這么冷,要是把我凍壞了呢?”
鮫女嘟著嘴,回道:“看你這又高又壯的,凍一會兒應該不礙事。而且……而且誰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我……”阿蠻氣結,“不是好人我那時候怎么去救你的?”
鮫女哼了一聲,說道:“我怎么知道你們這些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我哥說了,兩腳的人都心腸歹毒,而且詭計多端,叫我千萬不要相信你們。”
“你哥?”阿蠻一怔,“你哥是誰?”
“我哥就是我哥唄!”
阿蠻看這鮫女言語間的神態都像極了一個孩子,看來自己先前估摸的不錯,她的年紀絕對不大,而且涉世未深。
趁著阿蠻想著自己心思的空當,那鮫女圍著水潭轉了一圈,發現這水潭周圍大概有十幾條好像人工開鑿出來的小路,而且這些小路看起來都是完全一樣。一見如此,她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該走哪一條好了。
“哎!”阿蠻叫住了鮫女,“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鮫女人好容易打定主意,要走這條自己胡亂挑出來的小路,聽得阿蠻發問,便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我干嘛要告訴你?”
阿蠻氣的都笑出來了,正準備說些諸如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的獨木橋之類的話,猛然間聽到空氣中似乎又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鮫女也聽到了這陣突如其來的動靜,此刻正仰著脖子四處去看呢。
阿蠻自然知道那些大蜘蛛的恐怖之處,心思一動,琢磨到:該不是那些大蜘蛛順著懸崖峭壁爬下來了吧!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聽著空氣中的“悉悉索索”聲漸漸變大,阿蠻哪還有心思再跟鮫女斗嘴,當即一陣風似的竄進鮫女挑的那條小道,跑過鮫女身邊的時候,還沒忘了說一句:“快跑!”
鮫女看著已經不見了人影的阿蠻,賭氣似的自言自語道:“我偏不跟你一起走。”
說罷,她就扭著身子,想再挑另一條路去走。
可她剛一轉身,“呼”的一個白影就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前——一只磨盤大的蜘蛛。
說時遲,那時快,鮫女一改先前俏皮可愛的模樣,右手沖著那冰寒的水潭中一勾,登時從水潭中帶出一根犀利的冰箭,“噗嗤”一聲就扎進了蜘蛛的身體中。
那蜘蛛疼的“吱吱”亂叫,滿地打滾的同時還不忘張嘴對著鮫女吐出一團蜘蛛絲。
鮫女把雙手護在胸前,嬌斥一聲,原先她用來戲弄阿蠻的那灘水漬中立馬站起一個微縮版的巨人,看那模樣,正是先前守衛祭壇四周的水巨人,只是個頭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那微縮巨人才一成型,就猛然撲向了蜘蛛所吐的那團蜘蛛絲,兩相一對撞,那團蜘蛛絲就和微縮巨人一齊落在了地上。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鮫女在一瞬間就完成了進攻、防御,而且使的就是鮫人一族那神秘之極的御水奇術。
“這么點兒的東西就把那大個子給嚇成這樣……”鮫女對于自己的手段頗有些得意,“真是沒出息……”
她話剛說完,空中就“呼呼呼……”的落下無數只大大小小的蜘蛛,一下子都快要把水潭周圍的空間給填滿了……
阿蠻撒開腳丫子跑了也不知道多久,扭頭一看,自己身后竟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稍微一想,立馬就明白了,暗叫一聲:糟!然后頓也不頓返身跑回去了。
還沒到地方,阿蠻就聽到前面一片嘈雜,滿是蜘蛛“吱吱”的亂叫,中間夾雜著少女的輕呼。
近前兩步,阿蠻終于是看清了場中的情況。
那鮫女已經退到了小路之中,身前身后包括巖壁之上,數不勝數的滿滿都是蜘蛛。那些蜘蛛紅了眼睛,有些遠遠的吐著蜘蛛絲,還有些不要命的,正從四面八方撲向中間那兀自抵抗著的鮫女。
鮫女仗著一手使得出神入化的御水奇術,或凝水成刀、成劍將撲向自己的蜘蛛一一斬落,或將水凝而為盾,抵擋從空隙處襲來的蜘蛛絲,倒也打的有聲有色。
無數蜘蛛竟然一時不得寸進。
只有鮫女自己明白自己心中的苦,此刻雖然能夠勉力抵擋這無數蜘蛛鋪天蓋地的攻擊,可這都是被逼出來的,御水之術當然不能無窮無盡的去用,因為實在是太過耗費心神。自己也不是沒想過要跑,只是自己根本就跑不快,還沒扭出幾步就讓這些蜘蛛給圍住了,這才不得不苦苦支撐。
終于,鮫女氣力不支,心神稍微恍惚了一下,可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只蜘蛛就撲到了她的面前,那閃爍著猩紅光澤的復眼看上去猙獰恐怖。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鮫女見自己再無回天之力,干脆放棄了抵抗,把眼一閉,就這么等死好了。
許久,心中所等著的痛苦并沒有來,鮫女有些疑惑的準備睜眼,忽然身子一輕,她發覺自己被人給扛了起來!
低頭一看,這不就是先前那個跑了的大個子嗎!
他怎么回來了?
阿蠻攔腰把那鮫女給扛在了肩膀上,耳朵里聽著身后那群蜘蛛“吱吱”的怪叫聲,腳下生風,一溜煙的竄沒了,把那些蜘蛛都給甩了開去。
扛著鮫女跑了一陣,阿蠻覺得自己這姿勢實在有些不雅,可是現在把她放下來的話,萬一那些蜘蛛突然出現,再扛起來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阿蠻干脆又扯出了這個話題,“現在能告訴我了?”
“看你人還不錯,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叫海螺,你以后就叫我阿螺吧。”
“阿螺?巧了,我叫阿蠻……”
阿蠻正說著話,突然腳底下空了一空……
“又來?”
阿蠻大聲慘嚎著,又跌進了懸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