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差了一點……
阿蠻一邊苦笑一邊在心裡嘀咕起這句話，自己分明都已經逃出了白虎山莊，眼瞅著就要遁入廣闊的西部荒原當中，結果卻最終還是沒能逃掉，到底還是差了這麼一點。
差一點就差一點吧，其實阿蠻打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自己能成功過，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叫百靈跟姜炎不要跟著自己了。
身前是無路可走，身後是懸崖萬丈，阿蠻稍微歪了歪脖子，慢慢抽出了腰間的黑麪鬼，整個人沐浴在初升的陽光裡，卻油然生出無窮的落寞之感。
“今天，只有身死的南阿蠻，沒有屈服的南阿蠻，想帶我回去？行，不過你們只能帶著我的屍體回去。”
阿蠻靜靜地站在這一衆高手面前，既沒有驚慌，也沒有失措，有的只是一種全力以赴之後的坦然，還有其中夾雜的些許不甘。
“阿蠻，別犯糊塗！快跟我回去吧，”百花真人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姜莊主他對你並沒有惡意，有什麼話咱們回去之後再說。”
阿蠻朝著百花真人投去一瞥，說道：“掌門真人，我叫你一聲掌門，是因爲我現在還自認爲是一名百花門弟子，你若以掌門的身份命令我，我自然是要聽命。”
“但是！”阿蠻加重了語氣，“你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一絲昔日掌門的樣子，他青城能耐再大，不還是沒絕了百花門的根嗎，可是你呢，這些日子裡我也有所耳聞，你一心只想要接著白虎山莊的力量東山再起，你有沒有想過，憑藉他人勢力而再起的百花門，還是往日的百花門嗎！”
百花真人雖然等於是被阿蠻指著鼻子罵了，卻只是不停地搖著頭而已。
阿蠻笑了兩聲，自知今日怕是自己活著的最後一天了，索性也就徹底放開，痛痛快快地把想說的都給說出來，也省得死了以後有什麼遺憾。
“你們魔教，”阿蠻擡手指住了慕容歸，“自己做那些投機取巧的勾當，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想要把髒水潑在我的身上，真是好歹毒，你以爲你們做下的那些破事，天底下就當真沒人知道嗎！”
“哼……”
慕容歸可沒有百花真人那樣的*子，他聽了阿蠻的痛罵，忍不住怒上心頭，身子一動就準備上去結果了阿蠻，卻被姜太極給攔下了。
“慕容前輩，這南阿蠻是莊主吩咐我帶回去的，你老人家要是壞了他的性命，我可不好交差。”
姜太極話說得客氣，但他的語氣、神態可完全沒有絲毫客氣的模樣。
阿蠻本來被慕容歸的動作嚇了一跳，正要揮刀去迎對方呢，沒想到姜太極話一說出口，那慕容歸就不再向前了，便抖著膽子，再朝面前那一衆高手放起了狠話，“還有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憑什麼來抓我，我與你們本來素無恩怨，你們卻要幫著白虎山莊一起做這違心的勾當，也好意思自稱是名門正派，真是不知羞恥。”
短短幾句話，阿蠻已經將前來捉他的這些高手的火氣給撩撥了上來，要不是有姜太極在那壓著，恐怕衆人早就一擁而上，過來將阿蠻給活撕了。
滿胸的怒火、怨恨都發泄得差不多了，阿蠻突然又是一笑，挺刀指向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說道：“就是你，有種的就過來殺了我。”
“好小子，想死還不簡單嗎。”
那人本是西邊佳靈山谷的谷主，名爲單千峰，看外貌是人已中年，自從青城放言要一統修道界之後，佳靈山谷就舉谷遷移到了白虎山莊附近，也就是說，現在的佳靈山谷只是白虎山莊所統轄勢力的其中一股。
儘管如此，單千峰還是憑藉一身過硬的實力，在聯盟當中頗具地位，此時被阿蠻這樣的小角色所挑釁，當即按捺不住怒火，左手兩手各自向前一拋，便有兩道閃耀著奪目光芒的金輪，齊頭並進地朝著阿蠻呼嘯而去。
阿蠻與單千峰之間的距離只有短短的兩丈不到，一見對方出手，阿蠻卻沒有做出什麼動作，而是把眼睛一閉，竟然是想要就此等死。
“叮叮……”
兩聲脆響過後，阿蠻睜開了雙眼，——果不其然，是姜太極出手了，他兩劍挑飛了單千峰的兩個金輪，此時正擋在阿蠻與單千峰之間。
“單前輩，南阿蠻是莊主他親自……”
姜太極原本準備再次強調莊主姜伐的命令，卻沒想到阿蠻是一心求死，見被姜太極擋住了一邊，便立馬揮刀朝著另外一邊劈砍過去。
儘管阿蠻不能催動戾氣，可他還有一膀子的力氣呢，又經過了前面一陣的廢話，阿蠻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不少，趁著姜太極在跟單千峰說話，阿蠻一刀就劈向了慕容歸。
之所以選擇慕容歸，是因爲阿蠻知道慕容歸的殺性應該是這裡最大的，——畢竟他也曾聽葉狂說起過慕容歸的往事，而一個暴脾氣的絕世高手，正是阿蠻現在所想要的。
因爲已經徹底豁出去的關係，阿蠻的這一刀裡面蘊含了無窮的一往無前，氣勢無兩地，阿蠻衝到了慕容歸的面前。
結果還是一刀劈了個空。
阿蠻與慕容歸之間實力的差距豈止是一點兩點，所以慕容歸自然是能輕而易舉地躲過阿蠻的攻擊，看看阿蠻一刀劈在了地上，急切間拔不出來，慕容歸順勢一腳踏在了阿蠻的後脖頸處，將他給踩在了地上。
“慕容前輩！”始終面不改色的姜太極有些急了，“還請手下留情。”
慕容歸看著姜太極，眉宇之間的陰沉之色一閃而過，他不在乎姜太極說什麼，更不在乎姜伐的命令，可他卻不得不在乎教主之前的吩咐，於是他腳底下一鬆，就準備放過阿蠻。
但是阿蠻的求死之心顯然被低估了。
慕容歸纔剛剛往後退出去一步，阿蠻便從原地站了起來，手中黑麪鬼劃出道弧線，根本連頓也沒頓，兜頭就朝著慕容歸砍去。
由於阿蠻是偷襲，再加上他與慕容歸之間的距離十分的近，在那一瞬間，阿蠻幾乎以爲自己能夠得手，但那終究只是錯覺而已。
本來慕容歸只要向後一閃身，就可以躲過阿蠻的攻擊，可他偏偏不這樣做，右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然後就聽“叮”的一聲脆響，阿蠻的刀便被一把劍給抵住了。
劍尖頂著刀刃，慕容歸冷笑一聲，然後右手猛一用力，就將阿蠻給推了回去。
“蹬蹬蹬”，阿蠻連退三步，身形尚未站穩，那慕容歸已經追到了阿蠻的身前，整個人凌空一躍，手中長劍帶出一抹血光，直往阿蠻的腦袋上劈了過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連姜太極都來不及反應，——其實也不完全是沒反應過來，主要是因爲姜太極認爲慕容歸只是想要教訓教訓阿蠻而已，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對阿蠻痛下殺手，等他再想去攔住慕容歸，已經是來不及了。
阿蠻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慕容歸一劍劈成兩片，內心裡又不知從哪冒出了一股求生的慾望，橫刀於頂，準備接住對方的攻擊。
慕容歸臉上猙獰之色大作，他始終沒能看破自己的心魔，卻因此而錯打錯著，開闢了一條獨屬於他自己的修煉之路，不過這也讓他成爲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一旦拔劍就必然飲血，此時的慕容歸雙目之中已經再無他物，現在的他只想要殺人，痛痛快快地殺人。
一劍劈在阿蠻的刀上，阿蠻被那股巨力壓得立馬跪倒在地，強忍著虎口掙裂的痛苦卻死死不肯鬆手，阿蠻還要跟慕容歸做最後的抵抗。
一聲刺破耳膜的銳聲突兀響過，阿蠻手中的刀斷了。
黑麪鬼是段水流贈與阿蠻的，曾陪著阿蠻歷經了無數的艱難險阻，儼然成爲了阿蠻的一位夥伴，可是今天卻斷了。
早在數天之前，阿蠻在看到黑麪鬼上那莫名其妙出現的裂痕時，就已經意識到它怕是跟不了自己多久了，卻沒有料到會是今天。
不過，也應該是今天吧，畢竟今天是自己的最後一天了。
慕容歸手中的長劍斬斷了阿蠻手中的黑麪鬼，卻還沒有停下的趨勢，繼續向下、向下，一直從肩膀斬進了阿蠻的身體當中，——約莫一寸。
“住手！”
姜太極終於在慕容歸一劍劈死阿蠻之前攔住了他。
也虧得之前阿蠻拼死抵擋了慕容歸一下，不然就算是以姜太極這樣的修爲也只怕是趕不上趟了，一想到這裡，姜太極忍不住動起真火來，這慕容歸也太不給自己白虎山莊面子了吧！
但慕容歸哪還有心思去管姜太極在想什麼，他見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用劍殺了這南阿蠻，可滿胸之中的怒火還沒有發泄盡，便擡腳踢中了阿蠻的面門，將阿蠻踢得向後仰飛出去。
鮮血如長虹。
這邊姜太極已經跟慕容歸拼在了一處，阿蠻已經被慕容歸那一腳踢得幾乎要失去意識，迷迷濛濛間，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
爲什麼會如此悽切，又爲什麼要如此悽切，但這聲音好熟悉、好熟悉……
“阿蠻！”
百靈站在虎跳崖的另外一段，正淚眼婆娑地呼喚著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