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不久後就是秋圍。皇帝狩獵場面宏大非常。帶領文武大臣,隨從侍衛,後宮嬪妃,太子以及衆多皇子。一行上千人全聚集在上林苑。搭了上百個大圍帳。皇上看起來精神奕奕,完全沒有了中秋節那晚的病態,真是應了那句“人縫喜事精神爽”。
跟隨世子前來的除了世子妃還有李月珠李夫人,雖然說秦唯知道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每每看見李夫人,秦唯心裡也不太好受。每次李夫人要和秦唯說話,秦唯都要假裝和聲和氣地說。明明是情敵,卻擡頭不見低頭見,真叫人苦惱。現在還有同坐一輛馬車。
李夫人看出世子妃臉色有些異樣,輕聲喚道:“姐姐還好?”
秦唯擠出笑容來,點點頭,“呵呵,挺好的。”
“呃……”李夫人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乾脆誰都不說話了。
宇文澹雅和他的好兄弟宇文璞騎馬在前。
宇文澹雅見宇文璞的馬不是普通馬匹,好奇的問:“賢弟,我怎麼發現你有一匹好馬啊!”
“哦,是宇文直送的,當我還在涼州時,某天我去拜訪王爺,你猜我撞見誰了?”
“宇文直。”宇文澹雅真替他的智商感到擔憂。
宇文璞誇他一句,“真厲害!那宇文直跟我寒暄幾句,非要送我見面禮。”宇文璞輕輕拍他騎著的這匹黑馬,“就是它。”
“他去找我父王做什麼?”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終於到了上林苑,秦唯憋得可辛苦了。涼末和羌蕪站在馬車兩邊,攙扶各自的主人下車。皇上和嬪妃在東營,不用見他們,秦唯心中竊喜。
上林苑可真夠大的,四面環山,樹林翠欲,是各打獵的好地方。
世子妃和李夫人被一個丫鬟領到一個圍帳中休息。
剛坐下,世子便來了。世子妃露出喜悅的神色,不料李夫人捷足先登,“世子,您可來啦!”世子妃見狀,居然吃醋了,黑著臉坐著。
世子也不理李夫人,直徑走到世子妃身邊彎腰抱起世子妃。李夫人氣得睜圓眼睛直跺腳。
世子妃不願意了,不斷掙扎,“放我下來!”
“別動,摔了我可不負責。”
世子妃更氣了,“你不負責誰負責!”
宇文澹雅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好,負責,你一輩子我都負責完,行了吧。”
“什麼叫‘行了吧’難道是我逼你的?”聲音中帶著不滿。
世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笑你太天真,太可愛!”
世子妃的臉泛起淡淡的紅暈,又開始掙扎以掩飾內心的悸動,“放我下來!”
“你再動,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管定了。”
秦唯乖乖安靜下來,擡頭看著眼前的意中人,白皙的臉,黑色的眸子。
宇文澹雅把她放下了,世子妃猝不及防地收回如癡如醉的目光,小聲呢喃:“這麼快?”一臉嫌棄幸福時光太短暫。
“啊?”宇文澹雅不明白她說什麼。
世子妃趕緊轉移話題,“宇文澹雅,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你看這有兩匹馬。”
“嗯!”突然間恍然大悟,“你是要帶我……”
宇文澹雅點了一下頭。
南和興奮的說:“太好了,那我們走吧!”
“怎麼爽快?我還以爲你不願意呢,唉!手都累了。”
世子妃嘟嘴,“怎麼,你不願意?”
世子眼裡含著笑意,“十分願意。”突然貼著她的鬢說:“要不,再來一遍?”
世子妃一把推開他,道:“打獵去。”
李夫人氣呼呼的坐著。
“誰惹我的傻妹妹生氣了?”來者是城陽公主,李夫人的嫂子。
李夫人在下人面前還是注重禮儀的,向公主請了安,公主拉著她的手,心疼地說:“月珠妹妹瘦了。平日裡我也見不著妹妹,妹妹過得可還好?”
“謝公主關心!只是……”月珠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什麼來。
“只是什麼?”
月珠看了一眼涼末。公主會意的說:“本宮想和李夫人談談,你們都退下。”
“是。”除了公主身邊的丫鬟小霜,其餘的全退避了。
“嫂嫂!”月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啓脣,又看了一眼小霜。
公主坐到剛剛月珠的座位上,把一隻手放在桌沿,道“不礙事,你還是管我叫公主吧。畢竟這不是李府。”
“是,公主。”月珠答得有些心寒。
小霜倒了杯茶,輕放到公主手背旁,公主緩緩伸食指和中指碰了碰茶杯,感覺溫度適宜了,端起來,用茶蓋拂了拂,卻沒有喝下去的意思。公主看著茶葉在杯中打旋,道:“我知道是那賤人惹你生氣。”終於抿了一小口茶,盯著月珠,良久吐出一句“我也不開心!”扭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小霜,小霜身上似有什麼任務,悄然無聲地下去了。
“來,坐。陪嫂嫂說說你在王府都受了什麼委屈。”
月珠心裡高興,認爲公主還是把自己當一家人的。
林子裡,世子和世子妃並馬齊行。世子妃十分好奇道:“按理說,狩獵不應該這樣冷清啊,其他的貴族呢?”
世子不好意思告訴她,自己爲和她單獨一塊,藉口肚子疼,拋下衆兄弟。撓撓下巴,若有所悟地說:“哦!我知道了全因我武藝超羣。”
世子妃顯然不信,又不想傷他,笑道:“我絕對相信。”
他們談得正歡,一向警惕的世子都沒發現危險悄然臨近。小霜打扮成黑衣人躲在灌木叢中,伺機而動。
世子從馬鞍旁的箭筒摸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凝視三十步以外的一隻囁食灰兔,世子屏息凝神,弓弦愈緊,力量集中在十指。“嘭!”箭脫弓而飛,劃破空氣直腸而入,見那兔子抽搐幾下便沒氣了。
世子跳下馬去撿戰利品。小霜等的就是這一刻。世子行走過程難免觸碰到一些草木發出窸窸窣窣來聲音來,恰巧被侯莫陳穎、宇文直、宇文璞等一干人發覺。
“你們說,那裡面是什麼?兔子?野豬?”宇文直盯著有動靜的草蓬說。
“應該是野豬。”侯莫陳穎接道。
“哦?何以見得?”
“動靜有些大了。”
“我覺得侯爺說得挺有道理的。”宇文璞插道。
宇文瑜想知道結果,對宇文直說:“直兄,你射一箭不就知道了。”
宇文直伸出手,一個侍衛呈上弓和箭。宇文直拉弓欲射。
在世子下蹲撿兔之時,小霜用弓弩瞄準後馬蹄,宇文直瞄準了“獵物”。一短箭飛矢而過,穿馬蹄而出。宇文澹雅拎著兔子站直身子那刻,一長箭橫空而出,他迅敏側身一躲,手中兔子甩了出去,與箭擦臉而過。此刻馬痛苦長嘶,前蹄高蹭,馬勃後仰,世子妃驚慌失措,身子匍匐,拼命抓緊馬鞍失聲呼救。
“南和!”世子高呼一聲。
“是世子和世子妃!”宇文璞簡直不敢相信剛剛所說的獵物是他們。
侯莫陳穎眼裡瞬間充滿擔心,第一個騎馬衝過草蓬,其他人陸續跟了過去。
世子妃的馬狂蹬,欲把世子妃從馬背上甩下去。世子心急如焚,欲制服馬匹,卻被幾支短箭阻止。見灌木叢裡竄出一個黑衣人又朝世子射了幾箭,世子忙退後幾步,箭箭插入土中。很明顯這是要阻止他救世子妃。
小霜料世子孤身無援,分身無術,拾起一顆石子擊打受驚的馬兒,馬兒驚上加驚,狂奔亂竄逃命去了。
侯莫陳穎他們一干人終於到了。小霜自知敵不給他們,丟下弓弩跑進叢林去了。宇文直帶著宇文瑜去追黑衣人,侯莫陳穎快馬加鞭去營救南和。宇文澹雅也想去救南和,可兩條腿怎麼跑得給四條腿,自己的馬在剛剛那番打鬥中就跑了。宇文璞趕到,跳下馬,還沒開口,世子就說:“借馬用一下。”宇文璞還沒搞清是怎麼一回事,世子就已經揚鞭而去了。留下宇文璞一人,沒辦法,想了解大概還得靠自己。
“這地上怎麼這麼多箭?”宇文璞自言自語,乾脆當起推理專家來,轉了兩圈,認真看了一遍案發現場,“咦,有兩種箭,難道惡戰了一番?”隨手捻起一支短箭,一臉嫌棄,“怎麼沾有血。”直接丟了,另尋一支幹淨的,箭頭有花紋,比一般的箭都要鋒利。箭柄由結實的紅木製成,“看來這刺客大有來頭。”宇文璞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到底是誰受傷了呢?“刺客,可能性不大,自個兒的箭還能把自個兒傷了?雅兄?唉!更不可能,搶我的馬比猴子還快。”宇文璞倒吸一氣,“世子妃!”於是宇文璞腦補以下場景:
刺客和世子大打一場,世子略佔上風,趁刺客鬆懈不備之時,用箭傷了刺客,刺客惱羞成怒挾持了世子妃,並用箭抵著世子妃的脖子,鮮血都流出來了。世子愛妻心切,不敢輕舉妄動。此時,宇文直誤射一箭,刺客以爲他有幫手,爲了保命,騎馬帶著世子妃離開。恰巧趕到的宇文直他們爲了救世子妃追刺客去了。
這正好解釋了爲什麼一支長箭,一支短箭有血,世子爲什麼搶他馬匹,爲什麼他現在孤零零一人。
唉,難道旁邊躺著一隻兔子他沒看到麼。
世子妃騎的馬瘋魔般亂竄,侯莫陳穎緊緊追在世子妃後面,“南和,你不要害怕,我就來救你。”
“你快點啊!”世子妃過於驚嚇,聲音有些顫抖。
侯莫陳穎趕了上去,與南和並排,“南和,你閉上眼睛,我來救你!”
世子妃哪還管了那麼多,照他的話做就是了。南和閉上眼後,侯莫陳穎縱身一躍,抱著南和從馬背上跌落。不慎侯莫陳穎的肩膀撞到一顆石頭,又從石頭上滾了下去,若不是一棵樹擋著,恐怕要滾到山底去了侯莫陳穎用雙手緊緊地護著南和的頭部。世子妃只感覺一陣顛簸後,混身疼痛。再次睜眼,發現自己在侯莫陳穎懷裡,侯莫陳穎的手一直護著她。而自己壓著他。侯莫陳穎似乎傷得特別嚴重,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還發出低沉的**聲。
南和趕緊把自己挪開,趴在地上問:“侯陳莫穎,你這麼樣了?”
“把我扶起來。”那聲音極輕的,聽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南和費了好些勁才把他扶起來,靠著他們的救命樹。估計侯莫陳穎疼得太厲害,臉色都變慘白了。南和現在什麼形象都不顧了,就地坐著,和侯莫陳穎面對面。
南和擔心他的現在狀況不太好,道:“侯陳莫穎,你感覺怎麼樣了?”
侯莫陳穎輕輕搖頭,“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還有,我叫侯莫陳穎,姓侯莫陳,單名穎。”
南和臉上盡是尷尬,人家救了自己,還喊錯人家的名字。尷尬的笑了笑。
“你以後可以叫我阿穎。”
南和不想在談怎麼尷尬的話題,趕快轉移道:“你現在不要閉眼,我真怕你昏過去。”
“好。”都這樣了,那慘敗的臉居然還能出現笑意。
南和低頭拍去身上沾著的塵土,侯莫陳穎微笑的看著他,“南和。”
“啊?”南和擡頭看著他,等他下一句。
他卻不說話了,慢慢的伸手摘下南和頭髮上的枯葉,道:“頭上有片葉子。”
除了道謝,南和真不知道說什麼了。“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臉色紅潤了些。可以走了嗎?”“走不了了。”他看著周圍的山勢說。
“爲什麼?”
侯莫陳穎反問道:“你記得剛剛來的路?這麼大的林子,亂走動的話,迷了路就麻煩了,再說,我們能走幾天?”
聽阿穎這麼說,提醒了南和現在的處境,沒水沒糧的,貿然走動的確沒有好處。南和不死心,繼續問:“那我們有救援麼。”
阿穎說道:“運氣好的話,今晚我們就就可以等到救援……”
南和打斷說:“爲什麼是今晚。”
“我剛剛回想了一下,這裡距離營帳挺遠的,加上山路崎嶇,不好走。”頓了頓,接著上面道:“運氣不好的話,等不到救援,我們只能自救了。”
南和長嘆“唉——唉——倒黴呀。”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回去的。”
南和嘴角上揚,“謝謝你,阿穎。”
侯莫陳穎聽她這般喚他,又驚又喜,真的是太久沒聽到過她喚他“阿穎”了。
世子妃不見的消息在營帳中炸開鍋了,皇上都排了兩隊人馬去尋找世子妃和侯莫陳穎。
世子再自己的帳篷裡坐立不安,宇文璞陪在他身邊。
“雅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一定能找到世子妃的。你就坐下吃的東西吧。要是萬一世子妃找著了,你又倒下,這就不好了。”宇文璞淡定地說,自從他回來聽說了真正世子妃失蹤版本後他就變得淡定了。起碼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世子妃不在刺客手上,還算安全。
見世子不聽勸,宇文璞硬生生地把他按到座位上,自己坐在他對面,世子看著他欲言又止,現在他可是煩躁擔心得要命,哪裡還坐得穩,欲站。宇文璞指著他,“別動!讓我來幫你分析分析。”世子這會兒才願意樣子坐著。
“你說那刺客的目標是世子妃,何以見得?”
“刺客首先讓南和的馬受驚,接著又阻止我施救。”
宇文璞一口塞一個桂花糕,邊嚼邊說:“哦,那就是說……”可能有點幹,嚥了口茶,道:“世子妃有仇家。”
“不可能。”世子回答得很確定。
宇文璞又拿一塊桂花糕,趁世子說話的時候塞世子嘴裡。好像什麼也沒幹似地說:“那你說刺客貪好玩啊,不然就是你得罪別人,別人找世子妃報你的仇。”
宇文澹雅拿下糕點,認真思索一會道:“沒有啊,我真沒有得罪什麼人。”
宇文璞毫無主意地搖搖頭,又塞一塊桂花糕,“沒轍了。”
餘可離突然進來,“世子,兩隊人馬都找不到世子妃。”
世子一氣之下站起來,怒踹一腳凳子,“都是死人嗎?一個活人都找不到!走,我親自去。”
宇文璞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拿兩塊桂花糕,一手一個,哀嘆:“找人的活太累了,我晚膳還沒吃呢……”
南和躺在地上,絕望的道:“這座山到底有多大啊——”
“上林苑可不是一座山,它是由好幾座山組成的,沒準我們已經不在最開始的那一座了。”
“啊——看來我要橫屍野外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我一定會讓你活著回去的。”
“你還是顧著你先吧。”南和愈發絕望了。
侯莫陳穎看看星辰,月亮從東邊愈擡愈高,又看了看北斗星,不知不覺中竟頭上的星海吸引,慢慢的挪動身子躺下,輕聲說:“真美!”
林子很靜,靜得有些可怕,所以儘管侯莫陳穎說得很清,南和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望著那片星海,絕望已散,心裡寧靜,好似世界只剩下她和阿穎。皎潔的月光下,南和總感覺少了宇文澹雅,星空又沒那麼神秘了,淡淡說:“阿穎,你說宇文澹雅怎麼樣了?”
原本受了傷心卻無比愜意的阿穎頓時面色冰冷,眼角含悲但不露聲色。
“阿穎?”四周靜悄悄的,“阿穎?”還是沒有回答。南和扭頭看,阿穎竟躺在地上,他難道不是椅著樹的嗎,南和嚇得臉色蒼白,一點一點地靠近他,嚎啕痛哭,“啊——阿穎你怎麼死了,你還說要帶我出去的呢……啊——”開始抓著他的肩膀搖,“你醒醒……”
阿穎本想繼續裝下去的,奈何南和捏得太疼了,疼得他都大叫了。
南和抹了一把淚,“太好了,你沒死。”
阿穎心裡過意不去,半晌後,弱弱的答:“對不起,我剛剛睡著了。”
南和破涕爲笑,“你沒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