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懷貞率領的樑軍僅僅向西行軍了一天時間,才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就被迫停了下來。
使得他們停下來的,正是突然出現的大批淮南騎兵。
樑軍雖然騎兵較多,但這也只是相對的,具體到康懷貞部,他麾下的騎兵就遠遠無法與幾乎整個淮南的騎兵相比了。
所以當斥候打探到有近四千騎兵正在銜尾追擊時,康懷貞便明白自己很難擺脫敵軍。
因爲樑軍除了大批步兵行軍外,還需要帶著他們的後勤輜重,那些裝滿了食物、草料、補給、戰利品和傷員的馬車,極大的拖累大軍前進的速度。
而淮南軍卻因爲可以就近得到補給,所以他們的步兵可以輕裝上陣,行軍速度要快了許多。
更何況敵軍騎兵更多,他們利用速度優勢不斷繞道前方去發起襲擾,更是用毀掉橋樑,堵塞道路等各種辦法來延緩樑軍的行軍速度。
所以在判斷清楚自己不能擺脫淮南軍的追擊後,康懷貞很快就改變策略,與其在明天或者後天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敵軍追上,然後打一場大會戰,還不如趁著敵軍還沒追上之前尋找一處易於防守的地方紮營,既能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又能佔據地利之便。
沒過多久,他便找到了一處地勢相對較好的地方。同之前一樣,這一次樑軍還是佈下兩處營寨,相互之間距離兩裡,以成掎角之勢,在戰時可以相互支援。
雖說只向西行走了三十多裡就停下了,不過三十多裡也是一段不小的路程,即便是急行軍的時候也差不多需要兩個時辰才能走完,這在關鍵時刻很可能就會決定戰爭的勝負。
安營之時,淮南軍的騎兵顯然沒有上前與他們交戰的打算,僅僅是在不遠處監視他們,所以樑軍非常輕易的立下了寨牆,接著開始挖掘對付騎兵的壕溝,佈置拒馬等。
“接下來就看淮南軍的主力什麼時候能趕到,以及大王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夠抵達了!”
雖說即將與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敵軍交戰,不過康懷貞卻並不怎麼擔心戰局,畢竟他還有五萬大軍在手,加上有地利優勢,在朱全忠的主力隨時都可能到來的時候,淮南軍想要一舉消滅他也很難。
第二天,一個好消息傳來,朱全忠派人來告訴他說,他的先鋒部隊共一萬人已經從壽州出發了,最多三天時間就能趕到這裡與他匯合;至於剩下的軍隊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最多不會超過五天,讓他務必堅守住這五天時間。
“五天!若是連五天時間都無法守住,不必大王下令,本將自己就要自殺以謝罪了!”收到這個消息,康懷貞頓時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淮南軍的兵力有多少,但最多也就是十萬人左右,若是在有地利的情況下,以五萬人進行防守還被敵軍在五天之內就徹底擊敗了,那他真的無顏茍活了。
“看來消息是按時傳到了大王那裡,而且大王也沒有絲毫猶豫便出兵來援了。”與康懷貞一樣,李思安得到消息以後也大爲鬆了口氣。
他知道,壽州的十多萬樑軍很可能分佈在不同地方,所以需要一點時間集合起來,然後一起開過來,以避免被淮南軍各個擊破。
在這種情況下還最多隻要五天就能趕到,那就說明朱全忠是半點猶豫都沒有就下定了決心的。
十里之外,楊渥率領的六萬多將士在連續行軍趕路之後,終於在這裡與張訓的三萬大軍匯合了。
這樣一來,淮南軍的兵力也達到了空前的九萬人,除了去年圍攻杭州時投入了十萬大軍外,就屬這一次動用的兵力最多了。
當然,去年的十萬人裡面只有五萬是精銳部隊,其餘五萬人都是從各州調集的州兵,戰力有限。
而這一次的九萬人,除了右武驤軍,右騰驤軍,鎮國軍,鎮武軍,驍騎軍這五個軍八萬多人外,還有五千左武驤軍的人,以及四千多濠州的州兵。
另外,除了這九萬多將士外,楊渥還帶來了他的控鶴軍三千人作爲隨身親兵。
這樣一來,淮南軍的總兵力實際上高達九萬五千人,是當面樑軍的一倍。
連續趕了好幾天的路程後,士兵們都有些疲憊,不過聽說樑軍就在前方,無論是楊渥還是淮南將士們都是精神一振。
當然,衆人也知道,雖然敵軍就在眼前了,但在對方已經佔據了地利的情況下,淮南軍必須好好規劃好,纔有希望一舉攻破敵軍大營。
此刻,楊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見右武驤軍的幾位將領。
“末將張訓,拜見世子殿下!”
剛見面,張訓便極爲正式的向楊渥行禮。
“末將王綰,拜見世子殿下!”
“末將……”
張訓之後,其他楊渥之前沒有見過的將領也紛紛向他行禮。
楊渥高坐馬頭上,任由衆將向他行禮拜見。
這不是楊渥倨傲,而是第一次見面就必須確認好上下尊卑。
當然,楊渥也不會傻到一直高坐馬上,他等張訓等人行禮完畢後,這才跳下馬來,親自上前將張訓扶起。
“將軍辛苦了,孤聽我父親講到,當年將軍領兵打仗,經常身先士卒,勇冠三軍;清口大戰時,就是將軍親自率領部衆衝擊敵營,斬殺龐師古,這纔有了清口這場大勝!只是沒想到將軍如今還是驍勇不減當年啊!”楊渥笑著說道。
聽楊渥提起自己當年的光輝事蹟,張訓頓時便笑了起來:“殿下過獎了,當年清口大捷可不是末將一個人的功勞,那都是大王親自領兵才取得的勝利!”
楊渥微微一笑,接著又將張訓的部將王綰,王安,劉信等人一一扶起,自然也免不了提一提他們當年的功績。
見楊渥一直謙虛有禮,對他們的態度也極爲和善,更是一一提及他們的功勞,衆將紛紛感動不已。
他們長期駐守在楚州,海州一帶,已經很久沒有回廣陵了,原本還對楊渥接位感到疑慮,如今見他這般和善,又表示絕不忘記他們的功勞,他們之前的那些許疑慮自然也消失不見了。
見楊渥隻言片語間便收穫了這些老將的忠心,一旁作爲參謀隨楊渥一同出征的朱瑾不由暗自點頭,心中感慨著楊渥拉攏人的手段越發純熟了。
與楊渥見過禮後,衆將的神色輕鬆了許多,開始詢問起楊行密的身體狀況來。
楊渥爲他們講解了一番後道:“諸位將軍都是追隨我父親的老將了,我父親對諸位也是念念不忘。等這一次擊敗了朱全忠,想必短時間內他是不敢再南下的,到時候諸位將軍不妨都到廣陵去,親自去見見我父親,想必我父親也會感到非常高興的!”
聽了楊渥的提議,衆將不由動心,這時同樣隨軍出征負責後勤的高勖打斷衆人的敘舊道:“殿下,諸位將軍,這些事情還是等到擊敗了朱全忠後再說吧!咱們如今還是討論一下該如何擊敗敵軍纔是!”
被高勖這一打斷,衆將也醒悟過來,開始討論公務,不過他們對楊渥的態度也更加親善起來。
“殿下,如今康懷貞率部堅守營寨,而朱全忠又隨時可能趕過來增援,留給我軍的時間並不多啊!不知殿下可有什麼妙計能迅速攻破敵軍的營寨?”張訓沉聲問道。
說起軍務,張訓都極爲嚴肅起來,不過隨楊渥一同出征的周本,秦裴等人的神色卻依舊比較輕鬆。
若是沒有新式榴彈的話,楊渥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在短時間內攻破敵軍營寨,不過有了這種利器,他的把握就要大多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張訓的話,而是帶著衆將登上一處高坡向敵軍營地望去。
“敵軍修築了兩處營寨,另一處營寨是誰在統領?”剛看了一眼,楊渥便問道。
兩處營寨,雖然靠得比較近,不過康懷貞也不可能一個人同時指揮兩處,所以必然另有一人在統領。
“是朱全忠任命的踏白將軍李思安!”張訓道。
“就是那個打起仗來不是大勝就是大敗的李思安?”楊渥聽了不由笑了起來。
這個李思安很有意思,他作戰極爲勇敢,領兵打仗的能力也不算差,不過他在智謀上卻有所欠缺,而且似乎運氣也不怎麼好,每次打仗,往往不是大獲全勝,就是反過來大敗而逃,在樑軍之中比較有名。
便是朱全忠對此都無可奈何,有一次還說,見過李思安之後,他才相信像漢朝李廣那樣能力不缺,卻經常打敗仗的將領,甚至被認爲是“數奇”的,的確不是虛構。
“不錯,正是此人,沒想到殿下也聽過此人的名聲了。”張訓同樣笑道:“怎麼,殿下準備先進攻他這一營寨嗎?”
“是有這種想法,不過具體的還要看過情況才能確認!”楊渥道。
接著,他又仔細觀察起樑軍營寨周圍的地形來。
康懷貞的確不愧是樑軍名將,這營寨修築的極爲合理,依山伴水而建,不僅考慮到各種防守上的便利,甚至連淮南軍可能採用水攻,火功的手段都考慮到了。
他的營地就在一條小河邊不遠處,卻又比河面高出不少,這樣不管淮南軍用水攻還是火功他都能從容應對。
不過他自然想不到,這一次淮南軍準備的,卻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攻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