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渥看來,淮南節度使府就好比淮南這個完整“王國”的王宮,不僅有侍衛負責巡邏,還有大批士兵駐扎在節度使府附近,守衛不可說不嚴密。再加上后宅房屋眾多,沒有人帶路,刺客即便進來了,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院子,更不可能找到自己。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尉遲西并不是有人給他帶路,而是直接跟著他的身后來到他院子的。
他覺得有必要做點什么,至少那些負責守衛節度使府的親兵的指揮必須受到懲罰。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開始亮了,昨晚楊渥院子發生刺殺事件的消息早就傳了出去,沒過多久,史氏、楊靜等親人都紛紛過來探望,見到楊渥的確無恙后才松了口氣,便是朱夫人也派了親信前來探望。
楊渥本來就沒什么事,怕史氏他們擔驚受怕,所以故意將事情往小了說,只說是個毛賊進來偷竊,被何依依看見了,結果刺了何依依一下,至于他自己則一點傷都沒受。
在他的好說歹說下,眾多親人這才回各自院子休息。等眾人走后,他的臉色陰沉下來,“范遇,昨晚的事情你怎么看?”
范遇只以為他是在問罪,連忙跪倒在地請罪,“公子昨晚險些遭遇不測,這都是屬下的過錯,請公子責罰!”
楊渥擺擺手道,“起來吧,昨晚的事情不怪你們,是我讓你們去休息的。不過以后你們也要記住,不管什么時候都要安排人負責安全。”
范遇一臉慚愧的說道,“是,公子。屬下都記住了。”
他的確是有些疏忽了,上一次在任家莊軍營里面時,當兵亂發生時他們這些侍衛就不在楊渥身邊;昨晚的事情更是危險,稍有意外,楊渥就要身死當場,他自己到時候也難逃一死。
楊渥又道,“對了,侍衛的人數也要增加,以前是十二人,以后增加一倍。至于人選的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了,我想你能夠辦好吧?”
“屬下一定會辦好此事的。”
“嗯,聽說我父親昨天已經率軍出征了,現在留在廣陵的眾位將軍是誰在負責?”
“啟稟公子,聽說是節度副使李承嗣將軍在負責。”
“是他啊。”楊渥記得歷史上楊行密這次出征就是安排他署理淮南的大小事務,如今還是和歷史上一樣。不過他和李承嗣可沒多少交情,也不知道好不好說話。
“昨晚負責守衛節度使府的牙兵將領是誰?”楊渥繼續問道。
“是左牙指揮使張灝。”范遇抱拳道。之前楊渥在休息的時候,他就把這些消息全部打聽清楚了,如今楊渥問起來,他沒有多想就回答到。
楊渥聞言眼睛一亮,暗自沉思,“張灝?這人不就是后來與徐溫一起發動兵變的人嗎?如果是他的話,是不是可以做點文章,趁機對他發難呢?”
他記得張灝此人曾經是蔡州刺史秦宗權的部將,后來孫儒殺死秦宗權的弟弟秦宗衡后,張灝又投靠了孫儒;等到楊行密打敗孫儒后,此人投靠了楊行密,因為驍勇而被楊行密派去守廬州。廬州是楊行密的老家,也是他起兵的地方,不過當時的廬州刺史蔡儔后來背叛了楊行密,投靠朱全忠,張灝隨蔡儔一起投降了;再后來,楊行密率軍攻打廬州,將廬州團團圍住后,張灝眼見情況不妙,居然再一次出城投降了楊行密,并且得到楊行密的信任,被任命為左牙指揮使,負責統領親軍。
就這么一個可以被稱為“五姓家奴”的小人,楊渥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楊行密會那么信任他,甚至有許多人勸他說張灝是反復小人,但楊行密卻始終不聽。
歷史上曾經與徐溫共同統領楊行密的親軍,在發動兵變殺死楊渥后,此人與徐溫把持大權,而徐溫的權利威望都比不上張灝,但張灝為人跋扈,得不到眾將的信服,他曾經想要廢楊氏自立,但被徐溫的幕僚嚴可求所阻止,從此開始猜忌徐溫。于是徐溫暗中謀劃,突然發難殺死了張灝,并將當初弒殺楊渥的罪名都推到張灝的身上。從此之后徐溫一人獨領大權。
對于這樣一個反復之人,楊渥不明白為什么他的父親非要留下他,還將自己的親軍交給他統領,難道就因為這人驍勇嗎?
不過如今發生了行刺事件,楊行密又不在廣陵,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機發難呢?
想到這,楊渥來了興趣,他神情一震,連忙問道,“昨晚既然由張指揮負責守衛,那么刺客進來時他在哪里?”
范遇回答道,“聽說他昨晚喝醉了酒,在自家府上睡了一宿。”
楊渥更加來興趣了,“喝醉了酒,睡了一宿,也就是說他昨晚失職了?”
范遇猶豫了一下,說道,“嚴格來說,的確如此。不過公子,往常負責守衛節度使府時,像張灝這種級別的將領一般是都在家中,具體的事情都是由他們手下的都頭、營指揮等人負責。”
親軍的指揮使不只張灝一個,還有其他人。大家都是輪流負責守衛節度使府,昨晚剛好輪到張灝。
楊渥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自己暗自沉思。“如果嚴格按照軍令,張灝昨晚是要負責任的;但一來慣例都是如此,其他指揮使平時負責守衛節度使府時也和他一樣在家待著。所以這事情是可大可小的,此時楊行密不在廣陵,如果留在廣陵的眾多將領覺得該將張灝問罪,那他就有罪;反過來,他就是無罪。”
想到這里,楊渥趕緊又問道,“范遇,你平時消息來路廣,可知道張灝這人與其他將軍,特別是李承嗣將軍的關系怎么樣?”
范遇有些不解,看這樣子,似乎楊渥準備對張灝問罪啊,但他也不打算勸阻,昨晚的事情嚴格說起來他自己都有責任,哪里敢為張灝出頭。
“公子,屬下聽說張指揮使在淮南軍中的名聲并不好,許多將軍都瞧不起他,覺得他,覺得他是個反復小人。”說道最后一句時,范遇猶豫了一下,畢竟張灝的職務比他要高,還是楊行密信任的人。
“至于和李承嗣將軍的關系,屬下就不清楚了。”
楊渥點點頭,范遇能知道這些便足夠了,至于李承嗣與張灝的關系如何他也能猜到一點。李承嗣是外來將領,當年朱瑾還是兗州節度使,被朱全忠圍攻難以抵抗,就向朱全忠的老仇家李克用求援,于是李克用派遣大將李承嗣和史儼等率沙陀騎兵前往救援;后來一次朱瑾和李承嗣、史儼等率軍出征時,他的兒子和手下等背叛了他們,投降朱全忠;這樣一來,三人沒了退路,只好南下投靠楊行密。
作為外來將領,李承嗣在淮南沒有半點根基,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于是從來不拉幫結派,只是忠誠與楊行密一人;而楊行密對也他非常禮遇,此次出征便讓他負責署理節度使府的事情。
“所以我如果對張灝發難的話,只要其他將軍們支持我,李承嗣肯定也不會反對。此事雖然還要不了張灝的性命,但如果成功的話也足夠讓他喝一壺;要是能趁機將他趕出親軍系統,到一般軍隊里去當指揮使,那他的威脅性就小多了。”
想到這里,楊渥眼神越來越亮,當即對范遇說著,“你現在就去將此事報告給李承嗣將軍,讓他召集留守廣陵的將軍們合議此事。”
“是,屬下這就去。”范遇抱拳答道,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