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渥不記得昨天最后什么怎么回到自己房間的,他只記得在自己十步內連作三首詩后,眾人都是震驚嘆服。
一臉欣喜的楊行密拉著他的手,撫著他的背說道:“我們楊家雖然出自弘農楊氏,曾經也是世家大族。但傳到我父輩時已經家道中落了,家中連個識字的人都沒有;為父雖然如今位居吳王,但所讀的書也不多。沒想到渥兒你還有如此詩才,這真是我楊家的幸事。今日眾位當要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諸多部將下屬們也紛紛向楊行密道喜,連連敬酒,連帶著楊渥也被灌了許多酒。
于是在穿越的第一天,楊渥喝醉了。他迷迷糊糊間,在小翠和楊柳的攙扶下回到自己房間后,就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來。
此刻,楊渥正一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一個個好奇寶寶們。
“弟弟,真是沒看出來你還會作詩啊。什么時候學會的?怎么以前從來沒見你作詩?還有上次宴會怎么沒見你有這本事?”楊靜一副狐疑,她邁著輕盈的步子,好奇的繞著楊渥轉了幾圈,仿佛要將他看穿。
“這就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楊渥一臉得意的答道,“小弟我最近好生學習,又熟讀古人的詩篇,自然大有長進。正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小弟讀的詩多了,自然就會作詩填詞了。”
“切,就你還熟讀唐詩三百首,這些日整日都只看到你四處游玩,哪里見你讀過一首詩了。”楊靜一臉不信,隨即又走近身來,小聲的道,“你不會是將哪位先生的詩作冒為己有吧?你騙得過父親和眾位將軍們,可騙不過我。”
“怎么可能呢,小弟我才高九斗,作幾首詩而已,簡單的很。姐姐要是不信,哪天我給姐姐再作幾首詩就是。”楊渥自吹自擂道。
“我也要哥哥作詩,哥哥也幫我作首嘛?”這時一旁的一個小家伙卻是不干了。
這個小家伙今年才五歲不到,生的白白胖胖的,正是楊渥一母同胞的弟弟楊渭。
他平日里最愛玩鬧,不是在花園里追逐家里養的那條小花貓,就是跑到池塘邊去抓魚。不過他最喜愛的還是纏著楊渥要他講故事給自己聽。
此刻雖然不懂作詩是什么意思,但楊渭還是走過來湊熱鬧了。
楊渥忍不住揪了揪他那白白胖胖的小臉道,“小屁孩懂得什么是詩,一邊玩去。哥哥我待會講故事給你聽。”
“哥哥說的可是真的?”楊渭仰著臉,歡喜的道。
“當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哥哥待會要講故事嘍!”聽得有故事可以聽,小家伙歡呼一聲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弟弟你先前說的可是真的嗎?你真的要給我作詩嗎?”楊靜欣喜不已,抓著楊渥連連問道。
“姐姐,你看我昨天喝多了酒,如今剛剛醒來,頭還暈著呢。而且昨天沒吃多少東西,現在肚子也餓的咕咕叫了。你總要讓小弟先吃點東西吧?等小弟吃飽了再給姐姐作詩。”楊渥臉上露出難色,無奈的道。
“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楊靜一臉欣喜,“廚房里面有熱湯,還有點心,我現在就給你端過來,你先墊一墊肚子。”剛說完,楊靜像一陣風一般跑出去了。
楊渥心中哭笑不得,他的這個姐姐明明是個急性子,又活潑好動,偏偏名字卻是一個“靜”字。
“看來還是父親有先見之明啊。古人取名字講究缺什么就補什么,姐姐缺少安靜,就補一個“靜”字。也不知道將來嫁人后會不會安靜點。”楊渥心中腹誹。
一番洗漱后,又稍微吃了點東西,感覺已經恢復了些元氣,楊渥開始在院子里面四處轉轉。這時候,有下人來報。
“公子,大王吩咐說,讓您過去見他,他在在書房里面等你。”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回去換件衣服馬上就來。”
不知道父親找他是什么事情,但料想也是和昨天的事情有關系。前些日子父親還說準備讓他出來做牙內諸軍使,或許現在已經定下來了吧。
想到這,楊渥心中有了底,“不管怎么說都應該是好事才對。”
楊渥換上一件新的錦袍,快步向前廳的書房走去。
前廳的書房是楊行密專用的辦公書房,楊渥以前也只來過幾次。
剛進門,就見楊行密坐在書案后,就著燭光批閱公文。楊渥不敢打擾,行了一禮后靜靜的立在一旁等候。
雖然在記憶里早就有楊行密的模樣,昨天宴席上也已經見過一面了,但像現在這樣仔細打量的情況卻還沒有過。
楊行密身材高大,按照楊渥的估計,他的身高有差不多后世的一米九。在這個古代身高普遍都不高的南方,他就如同一群麋鹿里面站了一只長頸鹿一般獨特。
他長著一張國字臉,頭發和胡須都已經開始發白了,不過目光卻極為有神,雖然只是坐在那里,楊渥也感到了他的威嚴,仿佛站在一只猛虎旁邊。
“據史書記載說,當初父親年青時,在廬州參加造反被抓到了。結果當時的廬州刺史鄭棨因為覺得他相貌奇特,就將他解綁放走了。不過如今看來,父親除了身材高大外,在相貌上也沒什么特別之處,也不知道那位刺史是怎么看出父親相貌奇特的。”楊渥暗自嘀咕。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楊行密才批閱完手中的公文,放下筆墨。
“孩兒見過父親,祝父親身體安康,長命千歲。”楊渥趕緊上前扣頭行禮道。
“起來吧,父子之間何須這么多虛禮。”楊行密點點頭,又笑瞇瞇的說道,“還長命千歲,那豈不是成了千年烏龜了?你昨天第一次醉酒,現在感覺怎么樣?”
“孩兒覺得喝醉以后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可不是什么好經歷。而且孩兒聽說飲酒誤事,果然不是虛言。”
楊行密笑道,“為父當年第一次喝醉酒時,年紀和你如今也差不多大。如今一晃已經三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啊!”
楊行密略微回想起當年往事,隨即又鄭重說道,“昨天你展現了你的詩才,這固然讓為父驚喜萬分。不過如今畢竟世道不寧,你作為我的長子,最重要的,還是治國之能和馭眾之才,其他的不過都是錦上貼花而已。這一點你可明白?”
“孩兒明白!”楊渥連忙點頭。
他昨天那么大出風頭本來就只是為了博取名聲而已,對于亂世之中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他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明白就好!你今年已經快十六歲了,如今也是該出來為父分憂了。上次為父說過準許你統軍千人,讓你自行任命各級軍官,你如今可有自己信得過的人選了?”
“回稟父親,上次孩兒回去后,也曾盡心尋找合適的人選,如今卻是找到了一人,乃是孩兒身邊的侍衛,可以擔任都頭。”說完,楊渥將朱思勍的一些情況介紹給父親聽。
“孩兒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曾經又做過營指揮,對軍中事務有些了解,所以準備讓他來擔任都頭。”
“嗯,你這么說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回頭你讓他來見我,為父要親自幫你考察一下。至于那兩個營指揮,你可有了人選?”
“這個孩兒倒是還沒有人選。”楊渥想起朱思勍的提議,又連忙說道:“父親麾下將領眾多,一定有合適的人選,還請父親為孩兒推薦兩人。”
“嗯,既然你還沒有找到合適人選,為父就為你推薦兩個:一個名叫范思從,另一人名叫陳璠。這二人都是久在軍中,為人忠義的人。他們本來的職務就是營指揮,如今調到你麾下,輔佐與你。你要善加運用,好生相待,他日必不會負你。”
“多謝父親,孩兒定不會虧待他們。”楊渥趕緊道謝。
楊行密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在書房里面走動起來:“為父領軍多年,麾下將領都是能征慣戰的猛將,為父不擅長軍爭,卻能讓他們俯首聽命,渥兒可知道這是為什么?”
“因為父親對待部屬寬仁,就算部屬小有罪過父親也能夠寬宥他們,所以大家都愿意為父親效力。”楊渥想著自己平時觀察到的,結合歷史書上記載的一些東西,斟酌著答道。
“不錯,正是‘寬仁’二字。在這亂世之中,眾人都是以力相并,唯獨為父以寬仁相濟。”楊行密一臉得意的說到,“昔日曹操言,‘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為父卻是反過來,‘寧人負我,毋我負人’。渥兒,你要知道,部將們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桿秤,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心中都一清二楚。平日里為父待他們寬厚,眾將心中自然都知道,所以他們不信服為父,又還能信服誰呢?”
他這話可不是虛言,楊氏政權立足在淮南不過十多年時間,但卻廣泛得到了江淮眾人的擁戴。后來,徐溫父子把持大權后,想盡各種辦法消除楊氏的影響力。就這樣,還是花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等楊行密的舊部們都不在了,他的養子徐知誥才敢正式廢掉楊氏,自己當皇帝。
單憑楊行密一人的恩義,就能支撐楊氏政權三十年,這‘十國第一人’的稱號可謂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