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聽了王歡一番話,心里更是高興,面露微笑,看著王歡不住點(diǎn)頭。
坐在左首的秦翼明,則在深思一陣后,緩聲道:“王參議志存高遠(yuǎn),又有浩蕩勇氣,的確不凡。只是你將馬全等人安置在洪澤湖中,布下一步棋子,留下巨額金銀,難道真有欲打回江南的打算?”
王歡毫不掩飾的答道:“是!馬全大人心思謹(jǐn)密,慮事周到,一定能在清軍中扎下根基,以他為內(nèi)應(yīng),今后朝廷若想在南直隸和SD地界有所行動,必定事半功倍?!?
秦翼明搖頭道:“馬全這人我知道,做事倒是沒有問題,只是留他在彼地,孤立無援,最終可能無法取得什么效果,而我們勢單力孤,掌握這樣一只力量卻無法將其物盡其用,大為可惜,不若將其推薦給杭州的潞王,讓朝廷來掌握?!?
王歡急道:“萬萬不可!朝廷如今人人彷徨,潞王雖監(jiān)國,朝中卻是靠那海寇鄭氏一手遮天,如果將馬全交給他們,等于送羊入虎口,鄭氏一定會將我們留下的財(cái)物盡數(shù)吞下,然后棄之不顧,白白費(fèi)了我們一番心血。”
秦良玉三人聞之全都一震,奇怪的看向王歡,潞王距離川中千萬里之遙,朝廷中人事變動他們都一無所知,王歡不過一少年,他是如何知道這些內(nèi)幕消息的?
秦良玉不敢置信的看著王歡,驚訝問道:“你所說的可是當(dāng)真?潞王竟然被鄭氏架空?”
王歡正色道:“我從揚(yáng)州一路行來,沿途一直注意打探朝廷消息,故而得知,此事絕對屬實(shí),斷無虛言!”
坐在他身后的陳二狗和許狗蛋迷惑的互看一眼,心中奇道:“沿途注意打探消息?明明是如喪家之犬一路狂奔好吧,哪里見你打探過什么消息,再說了,你一個小和尚,上哪兒去打聽的消息,這些都是軍國大事,難道在街上隨便就能聽到嗎?”
秦翼明摸著下巴上一縷長須,點(diǎn)點(diǎn)頭道:“閩東鄭氏,我倒也聽說過,他家早年是海上巨寇,以鄭芝龍、鄭鴻逵兄弟為首,為人兇狠狡詐,水師莫能擋其兵鋒,但在崇禎二年由時任FJ巡撫熊文燦招安,官封海防游擊,近年來剿滅海盜無數(shù),弘光帝冊封鄭芝龍為南安伯,任FJ總鎮(zhèn),手下戰(zhàn)船無數(shù),戰(zhàn)兵數(shù)萬,眼下在朝廷中最是兵強(qiáng)馬壯。如果他要架空潞王,卻是很容易的。”
他這么一說,等于坐實(shí)了王歡所說不虛,眾人倒無心去深究王歡怎么得知的這朝廷內(nèi)幕,個個都被朝廷混亂所震驚,眉頭深皺。
秦良玉深思道:“如此說來,馬全留在洪澤湖上,不能交給朝廷,斷然不能白白便宜了此等大奸大惡之徒啊?!?
王歡忙道:“此言極是,所以馬全大人只能隱忍、緩緩圖之,待朝中清明,正人君子把持朝政之時,才能啟用?!?
秦拱明乃勇猛武夫,聞言叫道:“對,我們的忠義之士,不能浪費(fèi)在奸宦手中,王歡說的很對!”
秦良玉和秦翼明則深深的看向王歡,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不對,這少年只怕是想的不是這般,他留馬全這枚棋子,多半是布局為自己所用,這等心思,如此深謀遠(yuǎn)慮,倒是真不能小瞧了他。”
秦良玉看著王歡,目光深邃,點(diǎn)了點(diǎn)頭,緩聲道:“王歡,你既然有此雄心,意圖匡扶社稷,靠著我這半邊身子入土的老人,怕是不能得償所愿?!?
王歡迎著秦良玉的目光,渾然不避,慷慨道:“宣慰使大人,小人雖年幼,但也通事理,懂輕重,如今大明朝廷之中,尸位素餐者多,良臣忠心者少,王公大臣人人都有小算盤,外藩督將,封疆大吏,實(shí)為軍閥。朝廷旨意無人重視,我在揚(yáng)州城內(nèi),見史閣部孤軍守城,連發(fā)三十道軍令無人響應(yīng),可見一斑??克麄儊硗炜駷懹趯A,無異于癡人說夢?!?
言到此處,他包含熱淚,跪倒在堂上,哽咽道:“小人觀大明碌碌眾將,唯有秦總兵一心為國,滿門忠烈,縱然兄弟親子捐軀為國仍然矢志不渝,王歡千里投奔,就是沖的秦總兵威名,麾下兵士出眾,只要能一展胸中抱負(fù),小人萬死不辭!”
一席話說得秦拱明站起身來,六尺大漢猛然振聲道:“好!年少有志,不像那貪生怕死之輩,你這個小子我收下了!”
他轉(zhuǎn)身向秦良玉大聲道:“姑姑,這個王歡,就讓他到我?guī)は罗k事如何?我教他行軍打仗,一年后就能成為我白桿兵中棟梁!”
秦良玉也被王歡言辭打動,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涌起一陣激動之情,緊捏著太師椅的扶手,顫聲連道:“說得好,說得好啊,頗有我兒祥麟當(dāng)年的樣子,翼明,是不是啊?”
秦翼明站起贊道:“是的,姑姑,此子忠肝義膽,的確和祥麟當(dāng)年別無二致?!?
王歡聽其言明其意,當(dāng)即膝行幾步,跪倒在秦良玉面前,喊道:“王歡父母亡于兵亂,今后必將一世孤苦,情愿認(rèn)秦總兵為母,此生孝敬母親大人!”
秦良玉站起身來,雙手扶起王歡,眼角竟流出淚來,柔聲道:“好,好,好,你既愿認(rèn)我這老婆子為母,我就收下你為義子,望你今后牢記今日所言,一心為國,不枉我馬氏一門忠烈之名?!?
王歡也滿面淚痕,哭著道:“是,孩兒謹(jǐn)記,定不負(fù)母親厚望!”
堂上氣氛頓時喜慶起來,秦良玉晚年得一義子,又是千里投奔的少年俊杰,心中歡喜,拉著王歡的手不放,瞧了又瞧,頓覺王歡越看越像自己戰(zhàn)死的獨(dú)子馬祥麟,觀談吐見識,似乎還比馬祥麟高上幾分,更是高興。
秦翼明和秦拱明也含笑大喜,石柱本人口稀少,人才凋零,有王歡這等人才投奔,是極好的事情。
祖邊和許狗蛋、陳二狗三人,則更是高興至極,自己一幫人來到川中,本是無依無靠,王歡能三言兩語間就成為秦良玉的干兒子,以后就有了依靠,大家都算一家人了。
只有站在一邊的馬萬年,在興奮之余,突然想到,王歡成了祖母的義子,那自己算什么?豈不是要叫王歡為干爹?看著比自己還要小上兩歲的王歡,馬萬年心頭頓時涌起一陣尷尬,今后如何自處呢?這個健壯少年摸起了后腦勺,一臉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