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若有所思的搖頭:“我不知道你注意到?jīng)]有。他的車是正面撞上來的,而且速度不快,更像是爲了把你們逼停?!?
我還是無法接受:“你也說了是像,而不是是。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那他爲什麼會主動出現(xiàn)在我面前,承認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還有,如果真是這樣,他爲什麼坐視我算計他而不動聲色……”
“可你算計到他了嗎?”
沈微一句話如冷水向我澆下,我看著沈微,忘記了言語。
“冉冉,我不相信你就一點也沒察覺到,你不覺得我們做的這一切就好像是被人設(shè)計好的嗎?我們自以爲是的算計根本就是被他牽著鼻子走。昨天我們才決定調(diào)查車禍背後的隱情,今天他就主動告訴你他六年前就認識你了,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怕我們?nèi)ゲ?,反而害怕我們不去查。還有,雖然我發(fā)小答應(yīng)幫忙,但我發(fā)小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行政人員,要是莊曉培真的不想我們知道,他早就將這段錄像抹了,還輪到我們來查嗎?”
沈微嚴肅的看著我:“所以,冉冉,六年前你到底和莊曉培發(fā)生了什麼?”
是啊,六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那時我18歲,大學剛畢業(yè)。也是在那一年,我認識了孟濤,毅然放棄了保送研究生的資格,進醫(yī)院做了一名配藥師,同時認識了沈微。
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可我清晰記得,這一年的記憶裡,並沒有莊曉培。
沈微點了點頭:“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你天天在藥房裡,不是上班就是陪著孟濤加班,根本沒有認識別人的機會?;蛘哒f因爲機緣巧合,你對他有恩,他記住了你,所以你並不認識他?”
“我不知道?!?
我搖頭:“沈微,我現(xiàn)在大腦一片混亂,真的。就算像你說的那樣他認識我,也沒有理由在六年之後來救我。”
“有。”沈微直視著我:“這個理由之前我給你說過,只不過那時是猜測,現(xiàn)在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我下意識反問:“什麼?”
“他喜歡你!”
“冉冉,我愛你?!?
沈微的聲音和莊曉培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我頭痛欲裂:“不可能,沈微,這個玩笑不好笑?!?
沈微搖頭:“我有沒有開玩笑你自己知道?!?
“一切都是你的猜測,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爲什麼我引產(chǎn)之後他不告訴我真相,那樣我不僅不會恨他反而會感激他?!?
“是,那樣你是會感激他,感激之後,你會養(yǎng)好身體,繼續(xù)和孟濤爲了懷孕而努力,他就是你生活中的過客,一個泡都不冒。可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我和他糾纏在一起,生活裡除了他還是他!
莊曉培喜歡我!
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即便沈微再言之鑿鑿,即便莊曉培也說過,我還是不能相信。
這就像天上的太陽,喜歡上了地上的塵埃。
沈微說:“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現(xiàn)在只要查清楚一件事,就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什麼?”
“手術(shù)記錄?!?
四個字讓我如夢初醒,知道孩子沒了我本能的認爲是莊曉培害死了我的孩子,從沒想過去問醫(yī)生,或者去看手術(shù)記錄,看看孩子的死因是什麼。
車子再次出發(fā),到醫(yī)院門口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是莊曉培的醫(yī)院,他要篡改手術(shù)記錄不要太簡單。
沈微搖頭:“你多慮了,病歷本可以改,但是那些檢查數(shù)據(jù)是沒辦法篡改的。”
也是,我略微放下心來,和沈微去找醫(yī)生。
護士一看見我就認出我了,然而聽到我說要找主治醫(yī)生皺了皺眉,說主治醫(yī)生現(xiàn)在還沒上班,現(xiàn)在只有值班醫(yī)生。
我耐著性子說道:“值班醫(yī)生也行,我就想看看我的病歷本?!?
護士看了我一眼:“看病歷本需要主治醫(yī)生簽字?!?
你直接說現(xiàn)在不能看得了,主治醫(yī)生都不在籤個鬼的字啊。
我當即就要發(fā)火,沈微拉了我一把,搖了搖頭,我也知道大半夜的跑到醫(yī)院要看病歷本確實不妥,可我現(xiàn)在哪有耐性再等兩個小時。
轉(zhuǎn)身掏出電話給莊曉培打電話,誰知電話關(guān)機。我略一沉吟,撥通了路風的電話。
路風很不耐煩的問我?guī)质颤N,聽那動靜,應(yīng)該是好事被我打斷了,所以惱羞成怒。
我對他說,如果半個小時內(nèi)趕到醫(yī)院讓我順利看到病歷本,我就離開莊曉培,從此不再纏著他。說完不等他回答,一把掐了電話。
路風來得很快,二十分鐘就到了,可見他們確實兄弟情深。
一切的規(guī)定都是給那些遵守規(guī)定的人制定的,對於那些遊走在規(guī)定上的人來說,沒有卵用。
路風來後不到5分鐘,病歷本包括手術(shù)記錄就到了我手中。
我一頁頁的翻看著各種檢查記錄,越看越心痛,也越看越心驚。一切檢查報告都指向一個結(jié)果,孩子的死因跟車禍沒有任何關(guān)係,至少在車禍24小時前就沒了胎心。
厚厚的病歷本從手中滑落,我恍惚的站起來往外走。
路風攔住我的去路:“你在電話中說的不會不算數(shù)吧?”
我回過神來:“放心,我說到做到。還有,請你幫我對你朋友說聲對不起。”
從醫(yī)院出來天還沒亮,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候。
沈微擔憂的拉住我:“冉冉,你沒事吧?”
“沒事?!蔽遗呐乃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回去吧,辛苦你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這個慌亂的晚上讓我措手不及,也顛覆了我的認知,現(xiàn)在大腦一片茫然,什麼都知道了,又像什麼都不知道。
沈微問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告訴她不知道。
看見我很冷靜的樣子沈微反而很擔心,想要陪我,我向她發(fā)誓不會尋短見,她這纔不放心的走了。
臨走前她後悔的說,早知道我會這樣不如什麼都不知道,至少那樣還有動力。
我搖頭:“債務(wù)也是動力,你忘了我還欠你兩萬塊錢?”
沈微嘆著氣走了,我站在街邊,看著她的車子消失在視線盡頭,臉上笑容隱去。
我沒有騙沈微,我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任何打算。
既然莊曉培不是害我引產(chǎn)的兇手,報仇之說也就無從談起,至於之前種種,包括對他用毒,我肉償了。至於孟濤,找到他後呢?重歸於好,再生一個孩子?顯然不可能。
往往一個不經(jīng)意的決定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莊曉培沒有害我,或許像沈微說的那樣,儘管會傷心,但不可否認會在調(diào)理好身體後再要一個孩子。
然而生活沒有如果,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又像一個小丑,被生活玩弄而不自知,反而自以爲是,以爲一切盡在掌握。
我應(yīng)該恨莊曉培,是他的誤導將我引向了復仇之路,可恨也需要力氣,我連恨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黎明的城市如此靜謐,我沿著河邊一直走,想起和莊曉培籤協(xié)議前的那個夢。
在夢裡,我追著孩子的背影一直走,停不下來。現(xiàn)在,在我面前什麼都沒有,我還是停不下來。
東方露出魚肚皮時我在橋邊坐了下來,我累了,精疲力盡,從古鎮(zhèn)算起,已經(jīng)48個小時沒有休息,再沒有半點力氣。
身後,那輛一直緩緩跟著我的車也停了下來。
是路風,從沈微走後他就一直跟著我。
他推開車門向我走來:“你,沒事吧?”
我看著他:“原來怕我有事啊,可有事不是更好嗎,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再纏著你朋友了?!?
他在我旁邊坐下:“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我誠懇的點了點頭:“有。莊曉培一定在來的路上吧?”
不用路風報信,那是他的醫(yī)院,一舉一動都不可能逃脫他的眼。
路風明顯怔了一下:“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爲什麼會知道……”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就是再笨也知道我爲什麼會去醫(yī)院查病歷本。
“不想知道?!蔽掖驍嗨骸澳阒灰嬖V我,現(xiàn)在莊曉培是不是在趕來的路上,還有多久能到?!?
路風看了下表:“大概還有五分鐘。”
我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不再和他說話,默默的坐在橋邊,等著莊曉培到來。
天色漸漸變亮,路燈刷的一下齊齊熄滅,就在這時,熟悉的勞斯萊斯出現(xiàn)在視線盡頭。
我轉(zhuǎn)頭看著身旁的路風:“喏,任務(wù)完成,接手的人來了,你可以走了。”
路風站起來,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上車走了。
輪胎急速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車子在街對面停下,車門打開,莊曉培從車上走下來。
不管看多少次,我都得承認,這個男人真的很帥。
簡單的襯衣西褲穿在他身上別有一番味道,緊窄的腰身,修長的腿,再加上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不可謂不是極品。
這麼極品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和我有交集呢,這不現(xiàn)實,更不用說他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
在我打量他的這會兒,他已經(jīng)走到路中間。
我站了起來,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就站在那裡,別動。”
莊曉培停下來,眼裡墨色涌動:“冉冉,我說過要給你解釋的。”
隔著幾米的距離,我清晰的看見他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和一抹疲憊之色,看來他昨夜離開確實是處理突發(fā)事件去了。
我笑了,眼裡沒有半點笑意:“你是說過要解釋,可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聽?”
“冉冉?!?
莊曉培說著就要走過來,我後退兩步,緊挨著欄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