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培和顧舒雯的關係並不像我們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怎麼會把我安排到她公司,就算我開口向他要工作,肯定也是在錦西。可你知道,我並不願意去錦西。”
我的問題,在孟濤看來完全不是問題。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孟濤一副完全不用操心的口吻:“顧舒雯之前找我看過病,正好我們有點交情,我去和她說,到時候都不需要莊曉培出面,她會主動來請你去她們公司上班。”
我不過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前幾天在沙龍上看見顧舒雯小腹平坦,身材曼妙,而莊曉培明明說過她懷孕了。所以,孟濤所謂的交情,說是威脅更準確——他經手了顧舒雯的流產手術。
這男人的心已經徹底壞掉了,不配做人,更不配做醫生。
寒意止不住的從骨子裡滲出來,我抱緊雙臂:“不急,我再想想,想好再給你說。”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孟濤走了,我再也支撐不住,順著牆壁滑倒地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滿腦子裡反覆出現的只有孟濤說漏嘴的那句話——生不了孩子。
孩子是被他害死了不假,這並不代表我不能再生,可他剛纔那語氣,就是篤定我再也生不了。不由想起我和莊曉培在一起這幾個月,房事頻繁,從不避孕,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猛然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向醫院跑去,連撞到人都沒察覺。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不敢去莊曉培的醫院,也不敢去普通醫院,而是跑到大學找曾經帶過我的老教授。他表面上看是一個化學教授,還有另一重身份——中醫。
“……用猛量還好,即便會導致流產也不影響下次懷孕,最怕就是微小劑量長期服用,那樣傷了底子就難了。更別說藥效衰退期再次用藥,只怕以後都不能……”
如同晴天霹靂砸到頭上,讓我失去一切知覺,膝蓋一軟癱軟在沙發上,連哭都不會。
痛徹心扉是流不出來淚的,大愛無言,大悲無聲。
老教授的話無疑於宣佈了我死刑,而這死刑,還是我自己給自己加上去的。
知道林琪會動手腳讓我無法懷孕,更知道現在不是孩子該來的時候,但我還是怕,所以纔會選了種溫和無害的藥物,可我根本就忘記了,也沒人告訴過我,我的身體再也經不起半點折騰。
不能埋怨莊曉培瞞著我,因爲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讓我傷心。現在想來,他的不知饜足縱慾過度,不過是另一種保護我的方式。
我想起那句話,哪有什麼輕鬆上路,不過是有人爲你負重前行。
不知道怎麼離開的學校,回過神來已經在租來的房子裡,潛意識裡不想這個時候見到莊曉培,怕明知不能怪他也要把一切發泄到他身上。更怕的是控制不住讓他察覺,知道真相後選擇離開我,他那麼努力,想不到最後的生機毀在我手裡……
不敢想,現在的我是真的一無所有了,不能再沒有莊曉培。
孩子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有多重要,從我和孟濤的這段婚姻就可以看出來,普通家庭尚且如此,更別說莊曉培那樣的家庭。
痛,痛到深入骨髓,卻連大聲哭泣都不敢,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只能蜷縮在這沒人的角落,無聲落淚。
房間光線一點點暗下來,最後一絲光明也被黑暗吞沒,我沒有開燈,任憑黑夜將我包圍。
原來,四月末的那個黑夜,我從未走出來過,未來一輩子也走不出來。
有人來敲門,敲了許久見沒人開門就走了。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就此悄然死去,就再也不會痛,更不用去面對。
可還是要回去面對,沈微不在,我連不回家的藉口都找不到。
開門的瞬間,隔壁門也開了,路鳴幾步走過來:“在家怎麼不開門,我看你家沒燈光,還以爲你不在……冉冉,怎麼了?下午你慌慌張張的跑出小區,出了什麼事?”
慘白的燈光讓我的傷痛無所遁形,我沒想到他會留意我,更沒想到之前在小區撞到的人就是他。再僞裝已經來不及,只有低下頭不和他對視:“沒事,我先走了,再見。”
“冉冉,冉冉……”
逃也似的向樓梯間走去,連電梯都不等,就怕他追問。
如果他問,我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當場哭出聲來,可在一個只見過兩面的人面前哭,太狼狽,也太淒涼。命運已經如此殘酷,爲什麼要將傷口顯露人前給人看,把傷心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幸好莊曉培還沒有回來,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發紅的眼眶。說演戲就別想了,作爲資深影帝,莊曉培不會連真傷心和假傷心都分不出來。
匆匆洗了個澡鑽進被子裡,想著睡著就能躲開他的追問,可身體那麼累,意識卻無比清明,老教授的話在腦中一遍遍閃過,每想一次,疼痛加深一份。
我終是拉過被子捂住頭,眼淚似開了閘的洪水,浸溼了枕頭。
莊曉培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大約他以爲我藏在被子裡是有什麼惡作劇所以一把拉開被子看見淚流滿面的我時,笑容僵在臉上。
“冉冉,你……”
不等他說完,我猛地坐起來抱住他:“莊曉培,不要離開我。”
“冉冉,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我來幫你解決,嗯?”
莊曉培看出我有事,可不管他這麼問,我都咬死說只是怕他離開我。畢竟他身邊優秀的漂亮的女人太多,而我一無所長,一點優勢都沒有。
看上去他信了,因爲他抱著我說:“傻瓜,沒有那些有什麼重要的,有我愛你就行。”
這天晚上,在兩性關係上我難得的主動,忘了我剛吃過藥不久,腦子裡只有老教授的話:這種事情也不是絕對的,只是機率很低很低。
可再低,哪怕低到百分之0.01,對我來說也是無法放棄的機會。
白天躲在沈微的屋子裡發呆,晚上回到家裡和莊曉培抵死纏綿,我的生活忽然間就只剩下這兩件事。
莊曉培感覺到什麼,每次要問的時候,我馬上就甩出一句我想和你生孩子。這句以前經常從他嘴裡吐出來的話,現在說的人變成了我,他的欣喜可想而知。
如果他還有疑問,就再加一句:“還是說你不行?”
沒有男人願意這事上被人質疑,更別說莊曉培。我難得都這麼主動了,他只能以更多的熱情來回應我,哪裡還想得到其它。
往往醒來時天光大亮,他已經上班去了,我慢騰騰的起來洗漱,吃光他準備好的早飯,出門去沈微家,一待就是一天。
可命運再次向我展示了它殘酷的一面,連我努力的機會都不給我,幾天之後的早上,紅軍殺到。
沒辦法,我只好給孟濤打電話,讓他安排我進顧家公司去上班。這幾天我和莊曉培唯一的“深入交流”就是滾牀單,現在不能滾牀單了,連怎麼面對他都不知道。
儘管電話那頭的孟濤竭力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可我還是從他不穩的呼吸聲中,聽出了他的激動。是啊,一旦成功,他就是顧家和莊家要感激的對象,到時候在江城還不橫著走。
孟濤的效率確實很快,我上午打的電話,下午顧舒雯就來家裡了。
來時我正心不在焉剝著橘子,看見她站起來回避:“我先上去了,你們聊。”
週六不上班,莊曉培說在家陪我,沒辦法,我只好留在家裡。好在莊曉培知道我大姨媽來了,再沒精打采也都說得過去。
“等等。”
阻止我離開的不是莊曉培,而是顧舒雯。
莊曉培同時按著肩頭讓我坐下,看顧舒雯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防備之色。
顧舒雯被他看得不自然,不過還是笑道:“莊總沒必要這樣看我,我是來道歉的。”
她說那天都是她不好纔會害得我們吵架,這幾天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才登門賠禮道歉。
這一番唱作俱佳,果然都是演戲的好手,所以以後哪還還用去戲劇學院找演員。直接往商業圈裡找,金字塔越往上走演技越好,保證不會用錯一個人。
雖然這場戲我是主角,不過沒有一句臺詞,安靜坐著就好。
莊曉培眼睛微瞇:“哦?不知道,你準備怎麼賠禮道歉。”
顧舒雯這下可以名正言順的拋出此行的目的了。想著手上的橘子就要往嘴裡放,“啪”的一聲手背微痛,橘子掉到地上,就聽莊曉培輕斥道:“不是給你說了不能吃?”
認識莊曉培之前,什麼經期不吃生冷的對我來說都是扯淡,可自從和他在一起後,他在這一點上管得很嚴格。想想我現在的這個破身體,知道他是爲我好,當然配合,只是有時候也會忘。
不過這小插曲落到顧舒雯眼裡就變味了,她眼裡迅速閃過一抹欣喜和嫌惡,以爲是我做什麼莊曉培都看不順眼,不過面上還是要裝得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