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條路。
他忽然間淚流滿面。
然不待他擦去臉上的淚水,烈馬嘶鳴卷起塵土霎時沖入眼簾。
一個黑衣人矯健地跳下馬,在他之前一步闖入那吃驚的人群里,驚得四方小桌后把酒豪飲的女子睜大了眼。
那人上前一步,看似好像要抓起那女子。
就在此時,人們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除了幾個上來阻攔之外,那女子更是陡然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尖叫。
“哥~找麻煩的來啦~”
藍衫人的腳步突然停下,怎么會?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嘖嘖”,藍衫人本不與理會,可那聲音卻傳入耳中:“又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不醉西施可不是誰都能嘗上一口的哦~”
他不由皺眉,不醉西施?
見他回頭,搖著大蒲扇的老漢手上的扇子忽然一停,好俊的后生,自從這白馬街搬來了這家不醉酒館,這兒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老漢自發(fā)將這藍衫人也歸結(jié)為被不醉西施引來的狂蜂浪蝶,見著藍衫人氣度不凡,有意提點,扇子一指:“快看,開打了!”
對面果真打開了,不過卻是一些只會些三腳貓功夫的人圍住了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也沒真的動手,不過是想湊到那女子身旁,可那女子被周圍的人擁簇著,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指著黑衣人嘻嘻哈哈道:“打他下盤,對,后背、后背……”
天子腳下,這些年黑衣人多了分寸,再則打架也不是他的目的。不過這些痞子似乎慣會纏人,急得那黑衣人胳膊一檔,吼道:“阿雅,你裝作不認識爺了是么?”
老漢又是一聲嘖:“看這人氣度不凡哪,怎么發(fā)起昏來臉面都不顧了,當(dāng)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哪……”
他這話沒落地,不醉酒館里忽然躥出一條銀光直沖黑衣人而去。周圍人立即閃開。原來這銀光后面跟著一道人影。
那黑衣人也駭了一跳,本能出手去攔,卻在抬手的瞬間停住。
槍尖也在喉部一寸前停住。
黑衣人喜道:“阿貍!”
這時眾人方看清楚這出招的是個美艷少婦。不醉酒館的老板娘。
老漢哈哈一笑:“得,這是本月第十七個被扔出去的了,這老板娘厲害著呢。”
藍衫人愈發(fā)皺眉。
那老漢突然咦了一聲。
那藍衫人一直關(guān)注著對面情景,只見那老板娘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什么便收了槍往里走去。黑衣人喜滋滋地跟上,那抱著酒壇的女子稍微一頓。揮散眾人也一起進去了。
這老漢原是要提點藍衫人,不想結(jié)果竟出乎意料,一時覺得臉面掛不住,見那藍衫人也想過去的樣子。心一狠將這不醉西施的底細給兜了出來:“不過是一個有病的癡呆女子,吃喝賭俱全,仗著一副好皮囊。也能哄騙這么多人。”
他說的暢快,藍衫人眼中卻陡然滑過利光。分明是個極溫雅的后生,這一瞬間竟如修羅般讓人心顫。
老漢驚駭間,藍衫人卻變化極快,好似方才那一幕只是老漢的錯覺,溫和恭謙道:“請問老丈,那女子有何不妥?”
老漢確定方才只是自己眼花,見這藍衫人終于愿意受教,喜笑顏開地一指路邊石墩,示意藍衫人坐下聽他細說。
藍衫人一掃那石墩,終是坐下先聽這老漢一言。
原來這不醉酒館開業(yè)兩月有余,是一對外來夫妻所開,有一個孩子,還有一個小姑。本來白馬街酒肆繁多,也算不上什么奇事,怪就怪在這小姑身上。
好端端一個女子,拋頭露面不說,每日就坐在外面喝酒,不醉酒館的掌柜還放出話來,誰要能喝過他妹子,酒錢全免。
好家伙,這回不醉酒館名聲鵲起,一下?lián)屌芰撕枚嗉业纳狻?
不過這女子上午拼酒,下午就換了花樣,變成了各種賭,押大小、馬吊,還有各種獨門賭具,惹得這一片是烏煙瘴氣。
又因她生得一副好皮囊,整條白馬街的地痞沒幾日都蒼蠅一般聚了過來,可硬是沒人占到過便宜。
一是因為那夫妻倆都是練家子,還有就是……老漢突然湊近藍衫人:“你猜為何?”
藍衫人眸色如墨:“為何?”
老漢猛一拍腦袋:“她這里有病!”
見藍衫人吃驚,老漢哈哈笑道:“枉這些想偷腥的貓兒,今日對這女子再好,再想方設(shè)法輸酒輸錢,到第二日,這女子就把他們?nèi)饬恕?
藍衫人霍然而起,老漢瞬間被他抓在手上,現(xiàn)在他眼里全是先前那一閃而過的恐怖之色。
他一字一頓道:“你說什么?”
老漢被他駭住,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說、說她只有一日的記憶,今日事,明日便全忘了。”
藍衫人道:“那以前的事……”
老漢搖了搖頭:“一日之事尚且記不住,更何況以前的事。”
砰一聲,老漢被推倒在地,那藍衫人大步流星直往對面而去。
難怪……難怪她看見藍景明會是那番光景……難怪她不來找他……何綱和玉貍這兩個混賬,竟還敢瞞著他,藏著她……
藍景明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玉貍沒理由騙他,況且直接將何雅給推了出來。
何雅有些醉醺醺的,見藍景明執(zhí)意說和她是舊識,也沒耽擱,去后面屋里取出一本冊子來,對著藍景明嘩啦啦翻了一遍,搖了搖頭。
藍景明奪過她那冊子一看,每一頁不長,開篇寫著:“我叫何雅,有一個哥哥叫何綱,有一個嫂子叫玉貍,有一個外甥叫何寶寶,我記性不好,早上起來什么都想不起來,所以我把每件事都記下來……”
藍景明不信:“那她怎么記得你們?”
若是早上醒來一片空白,那自然也不該認識何綱和玉貍。
不用玉貍回答,何雅自己往后翻:“這有我畫的圖,和他們是對得上的。”
藍景明往后看,果然畫著一男一女加一個小孩,其丑無比,是她的手筆。
“但這冊子也能造假。”
“這是我的字跡。”
其實若說造假,自然連字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