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家人對沈澈的春試足以用“蛋定”這次詞來形容,但是聽說隔壁的沈月麟先給還沒有參加考試的沈棟擺了三大桌后,何雅心一熱,跑到廚房親自給沈澈煮了兩個雞蛋。
沈澈:“雅雅,這個不能帶進(jìn)去。”
“這個是讓你吃的,吃了就能考一百分。”唉,忘了,這個時代哪有一百分可說。
“吃吧,吃吧,吃完就能考個好成績,他們覺得你不行,我看你很行!”何雅轉(zhuǎn)身開始收拾沈澈的衣裳,春寒料峭,考生們?nèi)谪曉旱拈T廊上考上三場,每一場都是三天,簡直是變相體檢。
沈澈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瞧她忙碌不停,忍不住唇角上揚(yáng),乖乖地把雞蛋給吃了。
入場前,何雅尚未開口,沈澈先攜了她手:“雅雅,這幾日,你若無聊,便去奶奶那兒,誰要惹你,你先別理他,回來告訴我。”
何雅:……這是怕她惹事?
見她兩條眉毛要變成一條,沈澈連忙順毛驢:“絕不是那個意思,是怕那些勢利眼弄臟了你的手,你在外面好好的,我在里面好好考,等這次出來了,他們就知道你的厲害了。”
這馬屁拍的……舒服!
何雅兩眼彎彎:“那你快進(jìn)去吧,等你考完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沈澈頷首,慢慢踱向那道門檻,臨進(jìn)了,又轉(zhuǎn)過頭來,烏泱泱的送別人群,哪里還有小老虎的影子?
沒心肝的東西,跑得真快!
何雅帶著肉圓子離了人群,剛打算順道去翰文書齋看看,抬頭便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其實(shí)不是一個。而是一群,沈月麟家的除了男人,女人都來了。有的人還在抹著眼淚。
何雅就搞不懂了,不是考個試么。犯得著這么激動?
沈嬌眼尖,早一群人先看見了何雅,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譏笑,拉了拉她娘,朝何雅努了努嘴兒。
錢氏這才看見何雅,一愣之間換上了笑臉,笑吟吟沖何雅招手。
何雅只得走過去一禮:“見過嬸嬸。”
“瞅我這兒記性,都忘了沈澈今日也來應(yīng)考了。說來這是第四次了,我聽說你督促的很嚴(yán),想來這次會榜上有名。”
錢氏的語氣沒一分嘲諷,雖然點(diǎn)名是第四次,但作為長輩,也無不可,反而愈顯關(guān)切和誠懇。
但她說完,身邊兒幾個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錢氏聽到了,呵斥道:“你們幾個混丫頭。等你們棟哥出來了,讓他好好教教你們!”
何雅見他們自己玩得很愉快,實(shí)在覺得無聊。隨口道:“有名無名就算了,他這塊木頭能有點(diǎn)學(xué)問就成,倒是棟哥兒,這次可一定得榜上有名,要不豈非辜負(fù)了嬸嬸這番大架勢來送考?”
錢氏早知道她是個伶牙俐齒的,沒想到對著她也不客氣。她仗著長輩身份,準(zhǔn)備再說兩句,身旁的沈嬌先開口了:“要長點(diǎn)學(xué)問干嘛還來考,又考不上。豈不是讓澈哥哥更無顏面?”
何雅悠悠道:“萬一看卷子的人手一滑給打個高分呢,走狗運(yùn)也說不一定。反正去考也不花錢,是吧嬸嬸?”
未等錢氏回答。何雅猛地湊道她面前:“嬸嬸,我聽說三妹妹的夫家特別有錢,光是鋪?zhàn)泳陀猩习匍g,三妹妹嫁過去可不愁吃喝了,不過也得會管哪!祖母分給三妹妹的那鋪?zhàn)由蟼€月是不是又虧了……”
沈嬌臉一下就變了。
錢氏臉由白轉(zhuǎn)紅,這何氏,一張嘴真是利,兩句話連著說,是在說嬌丫頭走了狗運(yùn),又降不住呢。
“哎呀,我忘了,書齋接了好幾筆訂單,我得趕快過去看看了,忙,真忙,最近數(shù)銀子手都抽筋了。”
錢氏還未反應(yīng)過來,何雅帶著肉圓子已經(jīng)走出老遠(yuǎn)了,遠(yuǎn)遠(yuǎn)的還拋過來一句“嬸嬸,有空來喝茶哦!”
錢氏胸腔里的那口氣半天才憋回去,轉(zhuǎn)眼盯著沈嬌恨道:“都是你個惹事的!”
沈嬌委屈道:“還不是奶奶偏心,我都提了幾次了,奶奶也不同意。”
錢氏剛下去的火又被撩了起來,難道沈嬌這門親事在老夫人眼里還比不過沈澈這個二傻子重要么?
二十余年前分家,已經(jīng)讓大房沾了不少光,沈月麟這個只知道風(fēng)花雪月,不知財迷油鹽的,二房的日子若不是自己撐著,哪還有今日的風(fēng)光,老太太要是想把自己那份兒給分了,也得平等地分給沈月麟才行,沈嬌嫁到周家怎么也不能薄了嫁妝……錢氏想到這兒,顧不上先前說好的要去前街看新來的衣料,帶著幾人回家找沈月麟去了。
何雅去的不是翰文書齋,離了錢氏后,瞧見路邊有賣豆花的,美美的和肉圓子一人要了一碗,以前沈澈不敢管,后來也不管,倒是不停地啰嗦,叫你沒法隨隨便便吃路邊的小吃,如今沈澈不在,何雅索性放開肚皮,吃到走不動了,才與肉圓子去了小福街,卻是到了最末尾的一個極小的店面,里面僅有一個十七八歲的伙計,見了何雅恭敬道:“掌柜的。”
何雅頗為得意地環(huán)視這巴掌大的小店,這才是她的領(lǐng)地,沈嬌不是想要那翰文書齋么?她正好還卻銀子發(fā)展自己的商業(yè)王國呢。
這小伙計姓狄名青,說起來和何家還有點(diǎn)淵源,何雅也沒想過會遇上他,但狄青對何綱的忠誠毋庸置疑,聽何雅說要自己弄個鋪?zhàn)樱?dāng)即表示要跟著何雅。
何雅也沒猶豫,狄青雖然從未經(jīng)商,但貴在忠心,況在她看來,什么事兒都是可以學(xué)的。
何雅見鋪?zhàn)颖坏仪嗾淼镁袟l,略問了一些問題,狄青面有難色:“大小姐,小的未曾做過這些,最近生意著實(shí)不太好。”
他說了這句話,猛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愣之下抬眼便見一張三月桃花般的臉,猛覺自己心頭一跳,耳邊的聲音倒是模糊了。
“沒關(guān)系,生意很快就會來的,你只要幫我數(shù)銀子就好了,到時候……”
“是,小的必定跟隨大小姐,早日救出大少爺和老爺!”狄青雙足并立,猛一抱拳,嚇了何雅一跳,隨即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小孩兒,挺有意思的。
“只是委屈你了。”何雅道。
狄青更覺局促和難為情,連“不委屈”都憋了半天勁兒才說出來。
何雅見他不自在,也無意在逗他,吩咐他按她所定價格售賣便是,便帶了肉圓子回府。
午覺沒睡醒,肉圓子便進(jìn)來叫她,說是老夫人請。
何雅心道這么快?松松挽了頭發(fā),只插著一根木簪子,睡眼惺忪地去了老夫人處。
先看到許妙菡,四個月已經(jīng)有些顯懷的樣子,倒是沒看見沈墨,何雅松了口氣。
王夫人、錢氏都在,還有……沈月麟。
老夫人臉色不大好,本是沉著臉,見了何雅擠出一絲笑來:“怎么在睡午覺,可是被我這老太婆吵醒了?”
李氏一句話,幾人心里都有些詫異,何雅不討人喜歡眾人皆知,卻不知何時,老夫人愛屋及烏地也疼起來了。
“奶奶,娘,嬸嬸,你們都在……有好事啊?”何雅故作不知。
老夫人臉色閃過一絲尷尬,沈月麟咳嗽了一聲,已經(jīng)惹母親不快了,不如自己頂了這事兒,省得叫后輩小瞧自己,于是他先開口道:“小二媳婦兒,二叔想請你幫個忙……”
沈月麟說著,何雅專注聽著,余光里卻注意到錢氏眼底閃過的惱怒,知沈月麟多少還是要寫臉面的,只言讓她帶著沈嬌打理鋪?zhàn)樱⑽丛皴X氏那般千方百計的算計沈澈這鋪?zhàn)印?
但……為何王夫人是一臉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不過,既然沈月麟還算誠懇,她并不是不可以賣個人情,只是何雅尚未開口,錢氏按捺不住了,張口道:“老爺,若沒大鋪?zhàn)哟蚶恚慌碌綍r候還是不行……”
錢氏話未說完,李氏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捶,嚇得錢氏忙閉上了嘴,眼里卻猶有不甘。
何雅道:“二叔你是想讓三妹妹到我鋪?zhàn)永飳W(xué)習(xí)經(jīng)商?”
沈月麟臉有些發(fā)燙,何雅把“經(jīng)商”這兩個字說的這么清楚,士族書香門第最鄙夷的便是銅臭之人,如今卻拗不過錢氏……沈月麟終是忍住難堪道:“正是。”
何雅道:“這有何難?曾蒙二叔不嫌我粗鄙,不怕我?guī)牧巳妹镁秃谩!?
老夫人一塊石頭落了地:“你個調(diào)皮鬼,今個兒小二不在,你就是最大了!”
何雅笑道:“他在我也是最大呀。”
王夫人冷眼瞧著這一老一小,起身道:“既然老二媳婦兒愿意,我這兒也沒什么不應(yīng)允的,老二媳婦兒你就好好帶著你三妹妹,切不可像以前一樣。”
王夫人說的句句在理,就是聽著不舒服,何雅回身低眉屈膝道:“是。”
王夫人就要離去,何雅突然道:“不過二嬸說的極為有理,學(xué)了沒鋪?zhàn)哟蚶硪彩峭魅唬鋵?shí)澈郎走之前給我提過,若是三妹妹愿意,可以將這鋪?zhàn)影丛瓋r換了過去。”
錢氏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