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冷、潮濕、黑暗的牢房里,木蔚來迷迷蒙蒙又昏沉地睡著了。越睡越冷,心臟的跳動也越來越緩慢。也許等不及明朝的審判,這個牢房里的犯人就會變成一個不會說話的尸體。
在昏迷中,他不斷咯血,冰冷的地面,漫涎了一片黑色的血海。
幾只魔界的老鼠,嗅得血腥的味兒,嘶嘶索索的從鐵門鉆入來。慢著,魔界也有老鼠?這“老鼠”長人間的老鼠很像,就是體型大些,毛發(fā)黑硬,小小的眼睛閃爍著飄忽不定的紅光。
魔界老鼠舔食著地上的血跡,越來越接近木蔚來……其中,一只膽子大動作快的,一下子就跳躥到木蔚來身上,“吱吱”地叫了兩聲,好像發(fā)現(xiàn)全下間最美味的食物,正招應著它的同伴一迸來分享。
突然,一只老鼠突然倒下了,口吐白沫,在地上痙攣抽觸了幾個,便不動了。又有一只老鼠,尖叫一聲,背上穿破毛肉而出,長出三個倒尖刺。不過,這只變異的老鼠,沒能支撐多久,就突然暴死。
其他老鼠嚇得停止覓食,豎起小小的耳朵,睜著紅溜溜的眼睛,警惕四顧。
一抹艷紅的光影在凝聚!
“滾開!”
一把絕對命令的聲音,從紅影中傳出來。
老鼠們靈敏的觸覺感應到了,出現(xiàn)非常可怕的魔物。都嚇得四周逃躥,眨眼間都沒了影兒。當然,那兩只已經(jīng)死了的老鼠仍靜靜躺在那里。
紅光中,出現(xiàn)一個穿著可愛公主裙的小女孩。白得像雪一樣的皮膚,紅得像血一樣的裙子,精致得像SD娃娃一樣的臉孔,純情得像小綿羊似得表情,紅潤的小唇帶著可愛的笑意:“邪玄魔要是知道他的身體差點淪為老鼠的晚餐,表情一定會很活滑稽。”
小女孩肩上,坐著一個紳士禮服的人形的小木偶。這不是普通的木偶,這是一個會說話的木偶。
“莉莉安,干嘛跑來這種骯臟的地方啊?這里的氣味好惡心!”木偶說話了。好像木偶盛裝著活人的靈魂似的。不過,這個木偶說話的時候,嘴巴并沒有動。也不知聲音,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魎無,一千年啦!很久沒遇到這么有趣的事!你看看……”叫做莉莉安的女孩指著木蔚來。
木偶道:“莉莉安,只不過是一個弱虛得快死掉的惡魔,有什么好看的呢!喔,這惡魔的樣子長得不錯!莉莉安,這個惡魔死了后,我能不能使他的身體?木偶的身體實在太僵硬了。我的手腳都沒法靈活運動呢!”
莉莉安笑道:“魎無,我還是覺得木偶的身體最適合你。”
木偶魎無道:“如果是莉莉安喜歡的,那就沒辦法了。魎無唯有繼續(xù)是木偶。”
莉莉安望著木蔚來片刻,輕輕道:“魎無,我從他身上,看到了冰河神族的末日。難道,這不是很有趣的事?”
魎無回答:“可是這件有趣的事恐怕不會成為可能。這個惡魔的心臟已經(jīng)停止跳動了。”
黑的血海正慢慢向著莉莉安的腳下的裙邊蔓延,木蔚來的生命正被苦痛所吞噬。那個殘破不堪的身體,終于受不住折磨,悄悄地就沒了生命跡象。
莉莉安抿嘴笑道:“既然是有趣的事兒,就讓它發(fā)生吧!我在這里悶了一千年,正想看大戲呢!”
木偶魎無問:“莉莉安,你打算怎樣做呀?”
莉莉安神秘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話畢,遂向木蔚來走去……
……
“哥哥!這條裙子好看嗎?”
夢中,木蔚來又看到孩童時代,天真無邪的妹妹麗雅。
那個周末,木蔚來答應帶麗雅去游樂場玩,于是興奮的麗雅,在鏡子前試了一套又一套的裙子。
“我的妹妹,無論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雖然是木蔚來由衷的一句,可麗雅并不收貨。
“哥哥,你太賴皮啦!想一句話就打發(fā)我呀?”
“我說的是實話啊!”
“哥哥的眼光實在太差了,平時你的穿的衣服還是我?guī)湍闾糁I的呢!叫你給我意見簡直浪費時間。”
“呵呵,你知道還問我?”木蔚來只好陪著麗雅傻笑。
麗雅嘟著小嘴道:“我就是想問!”
最后,麗雅換了套米黃色的連衣裙。她認為,這是溫馨的顏色。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烏婆婆和好大叔對自己和麗雅就像親人似的。他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也很幸福。
然后,幸福而平淡的日子,飛逝了。當年那個楚楚可憐的妹妹,已經(jīng)長大成人。她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接替自己照顧她一生一世的好男人。她的丈夫,是尼盧奧大名鼎鼎的紅魔王紀利。
那一天,在尼盧奧竹屋。木蔚來與冰綾的婚禮前夕,麗雅摸著日漸隆起的肚子,柔聲道:“哥哥,等我和紀利的孩子出世了。我們一家三口就會故鄉(xiāng)木秀看你。到時呀,要去甘竹河邊野炊。你像小時候一樣,做個釣魚竿,送給我的孩子好嗎?”
當時,木蔚來是欣然答應了。
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實現(xiàn)這個承諾。
同樣不能實現(xiàn)的,還有對冰綾的承諾。
去寒冷潭已經(jīng)不可能,在被魔界女王納麗塔處決,自己就會死在這個牢房里。身體對千年蠱蟲的抵抗,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在漫天飄雪,靈動著濃濃愛意的冰山一夜,美好的光景成為他畢生最快樂的回憶。盡便是對冰綾的愛執(zhí)著地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從鬼門關踏出來,這一次,身體真的不以意識為轉(zhuǎn)移。
原來,你說的話,是對的。
自己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你……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所以,你寧愿讓我忘記你?
但木蔚來更愿意懷著對冰綾的記憶而死。
美麗紛華的夢境,到了盡頭。黑暗要將一切吞噬,包括意識和靈魂。
木蔚來的心在沉下去,沉入無底的深淵。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他已經(jīng)身心疲累,忽然有一雙怨憤的眼睛,淚光閃閃地瞪著木蔚來,那吱梗得沙啞的聲音道:“主人,你死了,我怎么辦?”
小白,沒有了自己的小白就像被遺棄的孤兒似的,在世上沒了生存的意義。
好在,在這之前自己已經(jīng)強迫小白立下誓約,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忽然,他又覺得自己很殘忍。要讓小白活在沒有自己的世界里,對小白來說,更是生不如死。因為,死沒有什么好可怕的,一死百了,什么都解脫了。活著的人,要懷著對死去的人的思念而活著,那才痛苦!
木蔚來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壓抑……
他的心被罪孽感抓碎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看著外甥快高長大呢……即使不能與冰綾天長地久,白頭偕老,能多相處一天就一天……能和她一起的日子實在太苦短了……小白,還像個大小孩似的,讓人不放心……什么時候,小白才會成熟起來……”
與黑暗的吞噬作最后的掙扎,最終意識還是一點點地泯滅。
這時,突然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聲音,在木蔚來耳邊說話:“既然不想死,就努力活下去吧!將邪,不,應該稱你為邪玄魔?這世上,沒有事情能難得倒你呢?”
這個聲音,在傳入木蔚來耳中的同時,灌注予他一種強大的力量,助他沖破了夢境中的黑暗,又回到光明中來。這種力量是強大得可怕的,卻神秘平和得讓人如沐春風。
然后,一首清亮悠揚,卻帶著漠然怨憤的歌,像安魂曲似的,傳入他腦中……
那歌詞的大意是:
惡魔戴著單純的面具被虛偽的神欺騙
神懲罰惡魔困在鏡子里一萬年不變
萬惡的神誰能埋怨你的膚淺
可憐的惡魔失去華麗的宮殿
扣上罪有應得的枷鎖忘記欲望的貪念
在不見天日中磨煉
有朝一日破鏡人出現(xiàn)
用血洗去你的愚昧你的困倦
當黑暗的長夜過去了
世界將會光明一片
……
木蔚來的心臟又恢復了跳動。
僅是心臟恢復了跳動而已,內(nèi)傷完全沒好。但已經(jīng)在生死猶關的時刻,幫了他一把。
木蔚來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衣裙盛裝的女孩子,正用奇怪的笑容凝視著自己。這個女孩子,精致得像SD娃娃,天真的笑眸里有一種莫名的冷漠。
救自己的,是眼前這個女孩子嗎?
她為什么會在修羅女的牢房里?難道,她也是觸犯了魔界的戒律而被關在這里的?
“你是……”木蔚來吃力地問了一句。他甚至沒有足夠的力氣抬起頭,看清這個女孩子的真容。
紅裙女孩道:“你可以叫我莉莉安。”
坐在莉莉安肩上的魎無吱休了一句:“唉呀!這小子幾世的福氣!莉莉安,你怎么允許我以外的人,直呼你的名字呢?”
莉莉安笑道:“魎無,因為他也是一個跟你同等重要的存在。”
魎無不快地說:“我倒看不出他有啥重要!喂,臭小子,還不快道謝……”
原來,真的是這個叫做莉莉安的小女孩救了自己。
“謝謝……”木蔚來由衷地道謝,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問莉莉安,可是,睡意又向他襲來,他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又是闔上沉重的眼皮。
“喂,喂,小子!你不是又要死了吶?”木偶人魎無從莉莉安肩上飛起來,落在木蔚來背上,踩了幾腳。
“魎無,不得無禮。”莉莉安說,“他只不過太累睡著了而已。明天,有更累的活兒等著他呢!”
“莉莉安,我不明白,為什么要等到明天?”
莉莉安神秘地笑道:“明天,是冰河界王神對我的封印一年萬來,最脆弱的時刻。”
“莉莉安,你……”魎無驚訝地飛回莉莉安身邊。
莉莉安伸出手,讓魎無停在自己的手上,明亮的眸子閃動:“魎無,我們重見天日的時刻,終于要來臨了。這個人,是打開封印的鑰匙。”
魎無又瞟了木為一眼,恍然大悟,在莉莉安手掌上打了個轉(zhuǎn),手舞足蹈,興奮地說:“太好啦!果然是很重要的鑰匙。嘿嘿,冰河界王神,你的末日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