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坐在上首看著跪在地上的她半晌,才忍不住笑出了聲:“嘉才人,你在後宮好歹也有這許多年了,難不成本宮在你眼裡,竟是如此愚笨的?信你,豈不是本宮自己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麼。”皇后說完,冷冷看了眼一側(cè)的雲(yún)姜,寒聲道:“還愣著做什麼,皇上既然讓嘉才人在敬貴人宮裡伺候,你親自把人送回去,方纔的話,一字不差的全部說給敬貴人聽!”
嘉才人跪在地上,有些詫異的擡頭,等看到皇后那冷漠的眼神時,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皇后的確難纏,而且今日這般境況,只怕根本未將她逼入絕境吧。
她也不辯駁,規(guī)矩行了禮,才站起了身來,笑看著皇后:“娘娘既然不信臣妾,臣妾也不敢多言,臣妾告退。”
皇后冷淡的沒有應(yīng)她,雲(yún)姜立即上前看了眼嘉才人,引了她出去,皇后這才擡手掀翻了桌上的茶盞,將方纔隱藏的怒氣全部暴露了出來,面容陰沉。
宮外。
皇后的事情正在發(fā)酵,趙闞縱然沒有取了她的性命,這次也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毀了她這個響噹噹的皇后。
徐府中,魯御醫(yī)探過林錦嫿的脈後,才捋了捋鬍子,意味深長道:“她應(yīng)該是早就服下了解毒的藥,所以即便這箭有毒,也還未侵入體內(nèi),現(xiàn)在只要將傷口清理乾淨(jìng),再煎服幾幅藥即可。”
“那就有勞魯大人了。”一側(cè)徐泊山感激道。
魯御醫(yī)看了看面色蒼白躺在牀上沉睡的林錦嫿,面上倒是浮出幾分笑意:“這都是小事,等林小姐醒了,下官倒想跟她討教一番她這解毒的藥是什麼。”說完,看了看一側(cè)放在托盤中從她肩膀取出來的毒箭,沾染上的血都已經(jīng)變黑了,可見毒性強(qiáng)烈,她居然還沒事。
魯御醫(yī)看了看,這纔跟著徐泊山去外面開藥了。
房間裡,徐夫人眼眶通紅,看到站在一側(cè)的徐程青就恨不得再好好擰擰他的耳朵:“你怎麼能讓錦嫿獨(dú)自去山上,這次幸好寧王府的侍衛(wèi)在附近辦事,否則後果不堪設(shè)想。”
“是,兒子知錯。”徐程青站在一側(cè),看著林錦嫿竟受如此重的傷,也覺得愧疚不已。
徐昭昭見林錦嫿總是不醒,眼淚再也繃不住,伏在牀邊就哇哇哭了起來:“那時候我若是跟著一起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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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見她如此,只嘆了口氣。想起今日墨雪忽然帶著受傷的林錦嫿回來時,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她們明明只說去看龍舟賽,錦嫿怎麼就去了山上?而且還中了箭,墨雪身上也有不少的傷痕。
“好了,不要哭了,讓她休息會吧。”徐夫人拉起徐昭昭的手,又瞪了眼徐程青,這才帶著人都下去了。
等人走了,墨雪纔敢走到牀邊來。
趙懷琰從暗處走出來,走到牀邊,看著依舊沉睡的人,渾身寒冷的厲害。
墨雪退在一側(cè),輕聲道:“王爺,皇后娘娘這件事,恐跟景王有關(guān),奴婢聽到那人跟小姐說話時,就是景王的聲音。”
“本王知道是他。”趙懷琰冷淡說完,看著牀上的人兒,道:“但皇后娘娘似乎並沒有把本王的話聽進(jìn)去,也沒有替本王照顧嫿兒。”他在林子裡是清清楚楚看到皇后把錦嫿當(dāng)做盾牌擋了那一箭的。
墨雪不敢應(yīng)聲,因爲(wèi)她覺得王爺這是怕是要對皇后娘娘動怒了。
正說著,墨風(fēng)從外面進(jìn)來,也帶了消息。
“王爺,皇后娘娘已經(jīng)送信到王府,傳召您立即回京了。”墨風(fēng)道,此時外人眼裡,王爺應(yīng)該還是在邊關(guān)的。
“不必管她。”趙懷琰站起身來,心裡早已滿是怒氣:“吩咐下去,此次的事情,不必幫她。”
“可是如此,皇后娘娘這後位都保不齊要受影響,那對王爺您豈非是損失……”
“本王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天下。”趙懷琰淡漠看了她一眼,才轉(zhuǎn)頭望著林錦嫿,看她雙眸緊緊閉著,好似連夢中都十分緊張一般。
他拳頭緊握,只吩咐道:“照顧好嫿兒。”說罷,提步離去。
墨風(fēng)墨雪對視一眼,都不敢提趙懷琰身上重傷未愈,只能盼著林錦嫿能早些醒來。
趙懷琰出了徐府後,高稟已經(jīng)在外等著了,見他出來,立即讓人趕著馬車到了他跟前,才道:“王爺。”
“準(zhǔn)備好了?”
“是。”高稟頷首。他了解王爺?shù)钠猓坏┳隽藳Q定,是不會輕易更改的,也就不再勸了。
趙懷琰聞言,直接提步上了馬車。
高稟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才帶好了帷紗帽,趕著馬車往前而去。
平西王府中。
平西王夫婦得知普濟(jì)寺的事情後,均是嚇了一跳。
書房內(nèi),平西王妃看著平西王擔(dān)憂道:“王爺,寧王遠(yuǎn)在千里,就算能立即往回趕,一時半會兒怕也到不了。如今民間民怨沸騰,皇上這次只怕真的會下狠手啊。”
“誰也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敢盤算到了普濟(jì)寺,還買通了皇后身邊的護(hù)衛(wèi),那些百姓,多半也是假的,只是這血流成河濫殺無辜的名聲已經(jīng)傳了出來,之前轟動一時的蠱蟲之事這會兒也算在了皇后頭上,若沒有人來頂罪,皇后娘娘只怕真的要出事。”平西王也是嘆息,可思來想去,誰能來做這替罪羊呢?尋常人肯定不行,若非位高權(quán)重者,誰有能力能佈置這一場大局?皇上定也不信。
想來想去,平西王深深看了眼平西王妃:“這件事,我們恐怕還是明哲保身爲(wèi)好,否則一旦牽扯進(jìn)去,對平西王府來說只怕是滅頂之災(zāi)。”
平西王妃心思多些,想了想,看他:“不如把這個法子告訴皇后娘娘,讓她來找人頂罪……”
她話音才落,忽然聽得外面一陣喧譁,而後就聽到管家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王爺王妃,藏書閣被人燒了。”
“什麼!”平西王猛地站起了身,藏書閣內(nèi)出來萬千的書以外,最重要的還是他這麼多年攢下的各種各樣官員們暗通款曲的證據(jù),這些可都是他的平安符啊!
平西王幾步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看著管家戰(zhàn)慄的樣子,寒聲道:“怎麼會著火?”
“奴才也不知,藏書閣設(shè)在松子湖中央,閣內(nèi)更是不曾有半點(diǎn)火星的,可不知爲(wèi)何,忽然從天而降不少帶著火的箭,奴才們想去救火,那箭便射到奴才們跟前,奴才們根本靠近不得,只能眼睜睜……”
“等等……”平西王頓了頓,皺眉看他:“你說是有人故意縱火,還不讓你們?nèi)ゾ然穑俊?
“是。”
“那你們可有人受傷?”平西王垂著的手慢慢收緊起來。
管家搖搖頭:“沒有,那箭不許奴才們過去,卻也沒傷著奴才們。”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平西王枯瘦的臉上露出幾分凝重,擡手將人打發(fā)走了。
平西王妃走過來擔(dān)憂看他:“王爺……”
平西王擡起頭看著遠(yuǎn)方,目光復(fù)雜,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是有人故意阻止,不讓我們插手皇后這件事啊。”
平西王妃也跟著面色凝重起來:“那王爺您的意思是,真的不管皇后娘娘了嗎?”
“吩咐下去,就說本王重病,所有人留在府上伺候,不許出府。”他勉強(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又重重嘆了口氣,這才轉(zhuǎn)頭往裡去了。
平西王府外某處,趙懷琰淡淡看著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的平西王,知道事情已成,轉(zhuǎn)身而去。
皇宮中。
皇后還未想出對策,便已經(jīng)聽宮人來傳,皇上跟太后一道朝坤寧宮來了。
雲(yún)姜有些緊張,看著坐在一側(cè)沉默不語的皇后,輕聲問道:“娘娘,皇上跟太后一道過來,怕是已經(jīng)知道了外面的事,您得想想法子。”
“宮外依舊無人求見麼?”皇后看她問道,這個時候,就算不攀自己的關(guān)係,想攀著趙懷琰的人也應(yīng)該來了纔是。
雲(yún)姜搖搖頭:“沒有任何消息,娘娘,許是有人做了手腳,不讓他們進(jìn)來……”
“誰能做手腳,現(xiàn)在掌管六宮的是本宮。”皇后放在暖榻邊的手微微收緊,看了看雲(yún)姜,迅速道:“拿刀來。”
“刀?”雲(yún)姜不解。
皇后沉聲呵斥:“把你的簪子取下來。”
“娘娘,您要做什麼?”雲(yún)姜慌了神,不解她到底要做什麼。
皇后懶得解釋,乾脆起身一把抽出她頭上的銀簪,眼看著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擡手直接將簪子就刺入了自己的胳膊,而後咬著牙狠狠往下劃拉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頓時鮮血四溢,嚇得雲(yún)姜白了臉,迅速跪在了地上:“娘娘……”
皇后將簪子扔在地上,聽著外面漸近的腳步聲,才借勢倒在了地上,虛弱道:“有刺客……”
雲(yún)姜迅速會意過來,看著那血淋淋的簪子,二話不說,拉過一旁低垂著頭渾身發(fā)顫的宮女,一簪子狠狠刺穿了她的喉嚨,看著她瞪著眼睛倒在地上,才尖叫一聲:“你想做什麼!來人,護(hù)駕,護(hù)駕!”
外面的人聽到聲響,腳步頓時雜亂起來,不多時,太監(jiān)們迅速闖了進(jìn)來,看到地上宮女的屍體和皇后胳膊上的傷,也是嚇了一大跳:“快傳御醫(yī)!”
領(lǐng)頭的安公公看了看四周,只有一面窗戶是打開的,迅速吩咐太監(jiān):“快去追!”
太監(jiān)們應(yīng)聲去了,他又親自扶起皇后,才問向雲(yún)姜:“你真的看到刺客了?”
“嗯,若不是蘭芝替娘娘擋了這一下,恐怕娘娘的命都沒了。”雲(yún)姜雙目刺紅的跪在皇后腳邊哽咽道:“都怪奴婢粗心,竟沒看出有刺客混了進(jìn)來,還讓娘娘受傷,奴婢罪該萬死……”
皇后目光涼涼的看了眼雲(yún)姜,只道:“罷了……”
“如何能罷了,她護(hù)主不利,就該拉下去打八十個板子,再送去辛者庫服役。”
威嚴(yán)的男聲傳來,帶著極度的不滿和冷漠。
雲(yún)姜聽完,身子都僵了半截,直到看著那明黃衣袍從轉(zhuǎn)角走過來,才猛然回過神,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恕罪?皇后的安危你都護(hù)不住,留你何用?”皇帝說完,冷冷掃了眼旁邊的宮人:“還不帶走,等著朕親自來拿人嗎”
雲(yún)姜見狀,立即轉(zhuǎn)頭去求皇后,皇后也跟著開口:“皇上,雲(yún)姜伺候臣妾這麼多年,這一次也是疏忽……”
“疏忽麼,朕看她可能跟那刺客是一夥的,否則怎麼皇后和那叫蘭芝的宮女都死了,她卻沒事?”皇帝冷冷盯著皇后,那雙如老鷹般銳利的眼睛似乎要將她看穿了一般。
皇后微微咬牙,不敢再說,只能任由雲(yún)姜被人捂了嘴拖走。
太后這才從後面跟著進(jìn)來了,皇后連忙要起身見禮,卻聽太后道:“罷了,你受了傷,躺著就是。哀家這次隨皇帝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親自問問你。”
皇后已經(jīng)猜到了是什麼事:“這次都怪臣妾,若是不去山上就好了,也不知那下了死手的侍衛(wèi)爲(wèi)何不聽臣妾的話,打殺了那些無辜百姓。不過臣妾的確是被人追殺,想來這次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那這個人可真了不得,不僅能控制皇后的親隨,還能入了皇后的寢宮來刺殺……”皇帝冷冷一句,這才負(fù)手上前在太后身邊坐下。
太后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要說皇后,是她之前特意扶上的,雖然不能生育,但最緊要的是她足夠端莊知禮,家族也對皇族構(gòu)不成威脅,不似其他妃子般如狼似虎盯著皇帝這個位置,但現(xiàn)在看來,並非是如此。
皇后聽到這話,再也躺不住,也不顧手臂上還在流的鮮血,急急起身跪在了地上,悽悽然道:“皇上不信,可使人去問山上的武僧和林家小姐,當(dāng)時她也在。”
“是嗎?”皇帝輕哼一聲:“朕已經(jīng)派人查過了,當(dāng)時嚇了殺無赦令的就是你,而後從后角門逃出後,你倒是遇上了林家小姐,但將她推出去替你擋了箭的,也是事實(shí)。朕的皇后,當(dāng)真是母儀天下。”
皇帝這話是說得諷刺極了,皇后與他幾十年夫妻,從未聽過他這樣的冷漠。
“皇上……”
“夠了,現(xiàn)在天下百姓都在等朕給一個交代,你既然做不好這一國之母,那就不必做了吧。”皇帝寒聲道。
一側(cè)太后聞言,也驚了下:“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皇帝看了眼太后,才道:“闞兒今兒一早便已經(jīng)呈上了充足的證據(jù),證明當(dāng)初京城冒出來的養(yǎng)蠱之人便是皇后的親信,而且此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咬舌自盡了,證據(jù)面前,朕還能懷疑麼?”
皇后愕然,急急道:“皇上,臣妾沒有養(yǎng)蠱……”
“沒有,今日普濟(jì)寺山下的人看到你手底下的人肚子裡爬出蠱蟲,跟鄭如意的死法一模一樣。”皇帝越發(fā)冷漠。
“可是臣妾真的沒有,一定是有人冤枉臣妾,皇上,您不能這般輕易……”
“夠了,不知悔改。皇后,你難道非要朕在這裡將你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部說出來?那朕問你,當(dāng)年你身邊的宮女雲(yún)瑤,到底怎麼死的?”皇帝看著她的目光越發(fā)森冷起來。
皇后聞言,渾身都僵住了。
她怎麼忘了,在那羣暴民殺上來之時,有一個自稱雲(yún)瑤的女子來找自己,還說要報仇。但不可能的,雲(yún)瑤早就死了,生下孩子後就被雲(yún)姜活活勒死了。
“皇上……”
“到底是不是你下令屠殺百姓,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信了這一點(diǎn),若朕不對你做出處罰,百姓便要怨朕私心,不將這天下百姓放在眼裡。”皇帝寒聲說完,看了看一側(cè)的太后,道:“母后,你經(jīng)驗(yàn)比兒臣豐富,這種情況下,應(yīng)該怎麼處置爲(wèi)好?”
太后看著他早已堅(jiān)定的目光,知道自己早已掌控不了這個兒子,只看了看皇后,嘆了口氣:“到底是幾十年夫妻,如今這事興許真有蹊蹺,後位可廢,命還是留下吧。”
皇后心中沉沉。
皇帝冷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道:“朕看在懷琰的面子上,暫且可以不廢你後位,但從今日開始,交出鳳印,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再出這坤寧宮一步,宮外也不許任何人來探望。”說完,還不忘看看太后:“母后覺得可合理?”
“自然,皇帝比哀家睿智。不過都是爲(wèi)了孩子,老四和老九皇帝是不是也要考慮封王了?”太后已經(jīng)不再管皇后,但她並不喜歡趙懷琰,如同不喜歡他的生母一樣,聽到皇帝爲(wèi)了趙懷琰而放皇后一馬,心中便不痛快了。
皇帝轉(zhuǎn)開眼神去,只道:“老四已經(jīng)誕下皇孫,理應(yīng)封王,便賜封爲(wèi)軒王,老九聽聞在邊關(guān)已立小功,且年歲不小,賜封豫王。”說罷,起了身跟太后道:“兒臣還有其他事物要處理,就不多陪母后了。”
太后看他這樣子,想了想,沒提恢復(fù)嘉才人妃位之事,只點(diǎn)點(diǎn)頭。
等皇帝走了,她才嘆了口氣,扶著一側(cè)嬤嬤的手站起了身:“後宮之中的事,瞬息萬變,皇后啊,你過了這麼多年安逸日子,竟是連自保也忘了?哀家還怎麼放心把這六宮交給你。”
“太后……”皇后祈求的看著她:“臣妾真的什麼也沒做過。”
“做沒做過,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哀家不問不說,你別以爲(wèi)哀家就不知道,這後宮中想要瞞過哀家的事,可沒多少。”說完,睨了眼她香爐裡依舊焚燒著的香,目光略有幾分複雜,轉(zhuǎn)頭便提步離開了。
皇后看著所有宮人們也跟著撤下,才收斂起了所有的悲傷,咬牙看著地上還沾著血的簪子:“你們都想本宮死,本宮卻偏偏不死!”
皇后被褫奪鳳印,軟禁坤寧宮一事很快傳開,最得意的莫過於趙闞了。
趙闞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不是去宮中,而是來了徐府。
徐泊山跟徐程青已經(jīng)上任去了,唯有徐夫人在家。
徐夫人看到突然來訪的趙闞,有些猜不透他要做什麼,只規(guī)矩的把他引到了花廳,才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可是有事尋我家老爺?”
“非也,本王只是聽聞林小姐受傷,所以特意送了些補(bǔ)品過來。”說罷,拍拍手,便立即有十幾個侍從一人抱了一大堆的錦盒來,打開後,人蔘燕窩,靈芝名藥,無一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饒是徐夫人也看得有些咋舌,忙道:“王爺,實(shí)在無需您如此破費(fèi),錦嫿她……”
“徐夫人不必客氣,這些東西等吃完了,本王再送些來。林小姐現(xiàn)在如何,可醒了?”
“還在昏迷中。”徐夫人如實(shí)道,而且她看著趙闞便覺不對勁。
趙闞聞言,微微擰眉,冷冷掃了眼身邊的侍從,才道:“那毒可解了?”
徐夫人眉梢微微一動,除了魯御醫(yī)和徐家人,沒人知道錦嫿中的那箭支上有毒。
她看向趙闞,道:“王爺可是有解藥?”
“本王自然……”
“王爺,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入宮了。”一側(cè)侍衛(wèi)忙道。
趙闞也一下回過神來,才冷冷看著徐夫人淺笑:“原來錦嫿的聰明都是遺傳的。時辰不早了,若是林小姐有事,徐夫人可隨時找本王。畢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可捨不得見她受苦。”說罷,袖袍一甩,提步而去。
徐夫人直直看著他走出了徐府的門,纔看著這一大堆的補(bǔ)藥,微微皺眉。
此時的林錦嫿已經(jīng)醒來了。
毒藥一解開,剩下的就是皮外傷了。
徐昭昭守在一邊看她喝藥,等藥喝完了,才忙遞上一塊蜜餞。
林錦嫿看她眼眶紅彤彤的樣子,輕笑:“不妨事的。”
“都怪我……”
“不怪你,你若是在,一定會保護(hù)我的,我知道。”林錦嫿淺笑開。
徐昭昭鼻子一酸,抱著她便又好生哭了一頓,纔算歇了。
沒多時,外面?zhèn)鱽硐ⅲf王汝嫣跟其他府上的小姐一道過來探望了。
林錦嫿?jīng)]多想,以爲(wèi)是她相熟的小姐,便讓墨雪親自去把她迎了進(jìn)來,但進(jìn)來後,便察覺墨雪的目光不大對勁。
“就是這兒啊,這地方怎麼這麼小。”女子捂著嘴嫌棄的揮揮帕子,才嘟囔著道:“汝嫣,你能不能快些,咱們看完就走了。”
王汝嫣只是笑笑,瞧見林錦嫿,才略帶幾分急色的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道:“錦嫿,你可還好?”
“我沒事,那位是……”
“是陶家的嫡小姐陶欣。”王汝嫣垂下眸子掩去神傷,朝那滿目嫌棄的女子道:“欣兒,這便是我與你說過的錦嫿。”
“哦。”陶欣瞥了眼林錦嫿的臉,即便是蒼白,那五官也是十分的精緻。她撇撇嘴,暗罵了聲狐貍精,便不再多說兀自去了外頭。
林錦嫿看著她行走時的樣子和方纔面上的顏色,頓了頓,對王汝嫣道:“這位陶小姐是不是走幾步便愛咳嗽?”
“你怎麼知道?她好似說從前幾年開始,便一直不大舒服,稍微累些便會大汗不止,夜裡更是睡不下。”王汝嫣道。
林錦嫿只笑著搖搖頭,沒把這位陶小姐身體有毛病的事跟她說,畢竟有可能是隱疾,也有可能是中毒,不把脈是不知道的,她也不能一口斷定。
王汝嫣簡單說了幾句,外面的陶欣便又來催了了,林錦嫿看著她,問道:“可是有急事?”
“今日……”王汝嫣眼底一溼,只笑道:“我跟孃親,還有陶夫人一起去長樂庵。”
一側(cè)的墨風(fēng)墨雪也怔住,約了陶夫人去長樂庵,豈不是要去相看八字?八字這等事情都是走過場,等這過場走完,就該下聘訂婚了。
林錦嫿一時也怔住了,看她目光遊離,才緊緊拉著她的手道:“汝嫣,你真的不等哥哥回來嗎?”
“不等了,他幾時回來都與我無關(guān),只要平安就好。”王汝嫣說完,陶欣又來催了。她也終於起了身,笑道:“遲些我再來看你。”說完,徑直轉(zhuǎn)身而去。
墨雪在一側(cè)看著她轉(zhuǎn)過身時眼裡淌出的淚,到底只是在心中輕嘆一聲。
林錦嫿也不知說什麼好。
臨近傍晚時,又有人送了信來,林錦嫿本來倒沒在意,等打開信封一看,才見是林錦澄送來的消息,三日後他便要回京了。
林錦嫿覺得詫異:“怎麼這麼快……”
“奴婢聽王爺說過,西南總兵凌莫接到袁郡主後,一路護(hù)送,沒再發(fā)生意外,想來公子快馬加鞭追上郡主後,便折返了回來。”墨風(fēng)道。
林錦嫿掀開身上的被子,慢慢走了下來,心中欣喜不已,哥哥回來,說不定還能阻止汝嫣呢。
“小姐,您身子不好,就不要下來吹風(fēng)了。”
“無妨,我想去院子裡透透氣。”林錦嫿心中高興,根本悶不住。
徐程青這會兒也剛好下了值回來,一回府便跟徐昭昭直奔這裡,瞧見她已經(jīng)能走了,都鬆了口氣。
兩人這氣還沒鬆完,管家便面色古怪的跑了來,看了看林錦嫿,一臉的欲言又止。
徐昭昭正扶著林錦嫿在涼亭裡坐下,見狀,神經(jīng)大條的道:“有什麼話直說就是,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小姐,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怎麼了?”
“你可還記得之前在平西王府門口要舉刀殺你的婦人?”管家道。
林錦嫿自然記得,但那日的事情不是平西王已經(jīng)處置好了麼?
管家微微咬牙,才道:“那婦人不是尋常婦人,乃是定南侯二夫人的孃家親戚,而且之前那位嚴(yán)夫人還去官府做了證,說親耳聽到那婦人曾說,小姐爲(wèi)了搶佔(zhàn)鄉(xiāng)下的一塊地,讓人殺了她滿門,這會兒人證物證具在,官府的人要拿您去問話。”
徐程青聽罷,臉色猛地沉了下來:“胡說八道,就憑他們幾句話,就能做的了證據(jù)?”
“徐少卿,若是沒有真憑實(shí)據(jù),京兆尹怎麼可能親自帶人來抓人?”
男聲傳來,林錦嫿看起,不是定南侯是誰?他怎麼參與到了這些事情裡。
定南侯掃了眼林錦嫿,眸光微黯,擡了擡手:“把人拿下,送去官府。”
“等等!”徐昭昭立即攔在了林錦嫿跟前,看著定南侯:“便是要抓人,也是官府的事,不需要侯爺越俎代庖吧。”
“永樂郡主是要維護(hù)殺人犯?來人,這是同夥,一併拿下。”定南侯直接道。
“你——”徐程青還要開口,袖子卻被林錦嫿暗暗扯了扯,才轉(zhuǎn)頭看她,她卻是鎮(zhèn)定看著定南侯道:“侯爺不必著急,既然官府傳召,民女定會過去,但若是定南侯府拿人,民女便是死,也不會踏出這院子一步的,畢竟聽侯爺?shù)囊馑迹菋D人乃是侯爺新寵的親戚,萬一侯爺半路挾私報復(fù),可如何是好?”
“你倒是一張利嘴。”定南侯掃了她一眼,看著她因爲(wèi)受傷而寬鬆的衣裳,微微敞開的領(lǐng)頭似乎還能窺見裡面的雪白,不由邪火一升,只道:“你若不想跟本侯走,那本侯讓官府的人來接你就是。”說完,立即吩咐左右將人看住,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等他一走,徐昭昭立時慌了起來,忙轉(zhuǎn)頭拉著她急道:“錦嫿,這可怎麼辦?你身子還未好呢。”
林錦嫿微微嘆了口氣,原本想借此機(jī)會讓皇后吃些苦頭,誰知賢妃一見皇后失勢,立即就如同餓狼般朝自己撲了來,她真把自己當(dāng)成最大的對手了麼?
她安慰了徐昭昭幾句,便讓墨雪將自己常備的蠟丸多拿了些來,纔對墨風(fēng)道:“迅速通知墨月,當(dāng)初我們怎麼計(jì)劃的,你們就怎麼做。”
“那小姐你……”
“不會有事的,左不過是冤枉而已,有徐家在,她們想把這帽子扣死在我頭上也不容易,而且……”林錦嫿想起那日那位嚴(yán)夫人,面目清寒:“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徐昭昭看著她私下跟墨風(fēng)說話的樣子,有些膽寒,悄悄靠近徐程青:“哥,你覺不覺得錦嫿姐姐好似跟尋常不一樣?”
徐程青看了看林錦嫿,再看看徐昭昭,眉梢微挑:“只有你永遠(yuǎn)都是一個樣。”我的傻妹妹。
“啊?”
“沒事……”徐程青敷衍一句,看林錦嫿迅速做好了安排,才上前道:“你放心,我也會立即著手去查的。”
“不必去查,他們必然已經(jīng)做好了我們無法推翻的鐵證,表哥若是願意,我想讓你替我去辦一件事。”林錦嫿知道賢妃,她吃了一次苦頭,下一次就會更加周全,所以想要在那死去的婦人身上找突破口是不實(shí)在的,但這其中有一個人,一開始就是有問題的,只要找出來,便能將他們一擊即潰。
徐程青微微頷首,林錦嫿立即上前附耳低語。
說過後,徐程青都瞪大了眼睛:“這……當(dāng)真……”
“墨雪會幫表哥的。”林錦嫿才說完,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徐泊山已經(jīng)跟京兆府的人一道過來了。
徐泊山面色不大好看,想來是一開始就交涉過了,但並沒有什麼好結(jié)果。
林錦嫿看他如此,上前笑道:“舅舅放心,錦嫿不會出事的。”說完,才側(cè)目看了眼不遠(yuǎn)處站著的定南侯,道:“侯爺這幾日可是身子不適?”
定南侯冷冷睨著她:“未曾。”
“是嗎?那就奇怪了,民女看侯爺面相和聽侯爺說話,侯爺應(yīng)當(dāng)是有夢魘之癥的,而且癥狀不輕,這幾日來,侯爺應(yīng)該是食慾大增到已經(jīng)無法控制的地步了吧,尤其是對鮮血的味道極爲(wèi)敏感。”林錦嫿擡手狠狠摁了把自己的傷口,鮮血溢出來的一瞬間,定南侯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
但很快他便控制了下來,皺眉沉沉一喝:“胡說八道。”
林錦嫿心裡已有答案,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眼京兆府的人,道:“勞煩各位帶路了。”
京兆府的人對林錦嫿也算熟悉了,倒也客氣的讓她先走,而後纔跟著走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看了眼墨雪,互相點(diǎn)點(diǎn)頭,相攜往外而去,只留下?lián)鷳n的徐泊山和一臉濛濛的徐昭昭。
消息傳到趙懷琰那裡時,他正在寧王府後一處秘宅內(nèi)。
他站在房門外,看著緊閉的房門,沉聲道:“你還想做什麼?我答應(yīng)你的事,一定會辦到,但我跟你說過,不要妄想傷害錦嫿。”
“我的兒子,也鍾情於一個女子了嗎?”她緩緩說完,才繼續(xù)道:“可是世間男人皆薄情,琰兒,你能愛她到幾時?是她年老色衰之時,還是於你無用之時,亦或是她朝你舉起兵刃之時呢?”
“不論何時。”趙懷琰目光沉沉,今生得來不易,他絕不會輕易讓她受傷的。
“是嗎?”
裡面?zhèn)鱽磔p輕的笑聲,不夾雜任何的感情:“既如此,那我再給你一年的時間。拖得太久,我就沒耐心了,而且我們都等你許久許久了……琰兒,再做不好,爲(wèi)娘連你都保不住了。”
趙懷琰沒說話,只感覺到房間裡的氣息漸遠(yuǎn),才轉(zhuǎn)身離開。
出了院子,高稟緊張的打量了他,見他身上沒有傷,才微微鬆了口氣,道:“王爺,林小姐被官府的人帶走了。”高稟將官府的事解釋了一遍,才道:“我們可要立即去官府?”
“根源不在官府。”趙懷琰淡淡一句,看了看一側(cè)的馬車,道:“給宮裡的人傳個消息,嘉才人想死,那就成全她。”
高稟渾身一顫:“王爺,這樣做,九皇子那裡……”
“他既然選擇對本王不擇手段,就該想到這一日。”說罷,他能感受到身上的傷耗盡了他的力氣,只撐著道:“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見錦嫿。”牢房那麼黑,她會害怕吧。
高稟見他心意已決,不敢再勸,只得吩咐人去辦了。
京城的夜對人來說,似乎比白日更加安全。
嘉才人還跪在永和宮外的長廊裡,連翹左右開弓打了三十個巴掌後,才揉了揉手腕嘀咕了一句:“真是疼死我了,也不知是不是才人的臉皮太厚了,打得奴婢手這樣疼。”
嘉才人跪在地上,臉已經(jīng)高高腫起,嘴角帶著血跡,看著來來往往坐在轎輦上的妃嬪們投來的諷刺的目光,面目淡淡。
連翹見她這樣還不說話,擡手又要打下去,忽然聽得門口一道聲音叫她:“行了,打夠了就停下吧,娘娘叫你進(jìn)去伺候呢。”
連翹一瞧也是敬貴人身邊伺候的桂枝,才忙收斂了態(tài)度諂媚道:“多謝桂枝姐姐提點(diǎn)。”
桂枝淡漠看了眼嘉才人,看著她不動聲色的樣子,知道這必然是個真正的狠角色。
打發(fā)走了連翹,才幾步上前,規(guī)矩給她行了禮,道:“娘娘何必處處跟貴人過不去呢,在這後宮裡,好好活著不好麼。”
嘉才人聞言,只目光疏離的笑看著她:“在這後宮裡,誰能好好活著?”除非心甘情願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一輩子卑躬屈膝,連走路都不能擡起頭,否則就要爭,就要鬥,直到用盡最後一顆棋子,用完最後一口氣爲(wèi)止!
桂枝聞言,先是怔了怔,才笑了起來:“聽聞宮外娘娘最大的對手,是那姓林的小姐。若是娘娘不介意,奴婢這兒倒是有一個好法子。”
嘉才人淡漠看她:“你以爲(wèi)我會信你?”
“信不信由娘娘,奴婢只管說不說。不過娘娘就別想去貴人跟前揭發(fā)奴婢了,奴婢是不會承認(rèn)的。”桂枝笑開,一想到之前王爺提到那林小姐便滿目深情的樣子,她就替公主不值,林錦嫿必須死。
嘉才人看到她眼裡冒出來的兇光,頓了頓,看起來跟林錦嫿有過節(jié)的人還真不少,不過她能讓這麼多人恨不得殺了她,也是她的本事。
等桂枝說完,嘉才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不是敬貴人的人……”
桂枝面色微微一白,強(qiáng)笑看她:“娘娘何必管奴婢是誰的人,只要能殺了林錦嫿,不就是最好?”
嘉才人莞爾:“說得不錯。”
“那就勞煩娘娘了。”桂枝說完,起了身看了她一眼,便轉(zhuǎn)身而去。
等人走了,嘉才人才擡眼看了看這天,白日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兒已經(jīng)是陰雲(yún)密佈,山雨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