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的正中央,躺著一具已經腐爛的女尸。大概死去的時間有點長,嘴唇和指甲都變成了紫黑色。她的臉頰已經被啃掉了一大塊,估計是附近山?泛濫的緣故。
房間有兩扇小窗戶,均被鐵絲網鎖死。以顧惜君的能力根本無法逃出去。
惡心的臭味一陣接一陣,法醫正站在一旁埋頭登記,兩旁則沾滿了風景區的工作人員,嘆息的聲音頻繁響起。
歐陽宏的臉色終于最后變成了一種絕望的蒼白色,他盯著地上的女尸看了許久,才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她就是在這個房間里,待了兩天嗎?”
為首的警察嘆了一口氣,解析說:“目前還不清楚,但發現受害人的時候,她的雙手和雙腳被反綁起來,昏倒在尸體的旁邊,幾乎奄奄一息。”
心。一直沉入谷底。歐陽宏茫然地轉身,邁開沉重的腳步往外走。與程梓浩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無視對方同樣蒼白的臉色,冷冷地說:“程梓浩,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程梓浩也徹底被眼前的一切嚇到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吱聲。當他反應過來離開房間的時候,發現歐陽宏已經抱起顧惜君,毅然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江立醫院病房外,歐陽宏正痛苦地靠在冰冷的墻上,整個人虛脫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程梓浩正站在距離他不到兩米以外的窗前,盯著外面的大樹發呆。
江美欣從病房里走出來,摘下口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走廊里有種死一般的寂靜,歐陽宏緩慢地睜開雙眼,盯著潔白的天花板低聲問道:“小君她怎樣了?”
“除了手腕和腳腕有勒傷的痕跡,身體虛弱了些需要休息,暫時沒有什么大礙。”雖然見慣生死,但江美欣始終對顧惜君遇到接二連三的厄運,感嘆不已:“但她受到了嚴重的刺激,精神狀態很差,不肯喝水也不肯吃飯。”
“是癔癥。她在十七歲那年曾經病發過一次。”歐陽宏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重重地朝墻壁上撞了幾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身體上的疼痛,卻絲毫沒有減輕他心底的愧疚。“為什么這些意外會接二連三地發生在她的身上?為什么?為什么?”
說到最后,歐陽宏的拳頭狠狠地砸在座椅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程梓浩不知何時開始,已經站到了歐陽宏的身旁。他臉上的憂心有增無減,沙啞的聲音透出了心底的絕望:“你剛才說小君有癔癥?”
歐陽宏沒有理會程梓浩的疑問,自言自語地說:“她在十七歲的那年夏天,曾卷入一單連環兇殺案里。兇手十分殘忍,把綁回來的女學生全部殺害了,還把四肢都砍下來,放在家中的地下室里。小君跟那些尸體每天都待在一起受到了嚴重的驚嚇,被解救的時候已經變得神志不清。”
聲音也變得有些梗咽,歐陽宏漠然地抬起頭,盯著程梓浩布滿血絲的雙眼,用一種冷漠得無法形容的語氣說:“在你的心中。小君還還不如工作和事業。那你為什么還不放手,難道看到她成為你爭奪遺產的犧牲品,才甘心嗎?”
程國邦被警察帶走問話,然后又釋放的事,是在顧惜君出事前不久通過許思雅得知的。兄弟間的恩怨他不關心,他唯一在意的是顧惜君已經悄然成為了程梓浩爭產的犧牲品。
如果她沒有來海市,如果她沒有認識程梓浩,如果她沒有死守著這個冷血的男人不放,又怎么無辜卷入離奇的車禍,然后被綁架陷害而病發?
此時此刻,歐陽宏終于感受到了最深的悔意。曾經的他,天真地以為程梓浩會替代自己好好守護顧惜君,給予她最幸福和美好的生活。他從沒想過,這個男人帶給她的由頭至尾都只有災害。
“我會幫忙聯系最好的精神科醫生,盡快幫小君看病。”江美欣拍了拍歐陽宏的肩膀,輕聲提醒說:“她的情緒還算穩定,你們可以進去看看。”
高跟鞋的聲音很快響起,然后消失在幽靜的走廊里。程梓浩空洞的眼神毫無焦距地落在歐陽宏的臉上,許久才吐出一句冷冷的說話:“我先進去看看。”
歐陽宏卻沒有回答,就連正眼都沒有再看程梓浩一眼。
連續下了一整天的細雨,似乎有停下來的跡象。房間里沒有開燈,借著走廊里的光線,可以隱約看到縮在被窩里的女人。斤女每號。
程梓浩走到病床旁邊,伸手輕輕摟住了顧惜君的腰,熟悉的馨香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病號服上淡淡的消毒藥水味。
“小君,別怕,有我在。”曾經自信滿滿地說出的這句話,在此刻聽起來卻充滿了悔意和后怕。他伸手把病房的燈亮了起來,未料一直安靜躲在被窩里的顧惜君,卻受到驚嚇似的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體,失聲大叫起來。
“不……不……!”她滿懷恐懼地轉身望向程梓浩,然后抬頭盯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使勁地捂著耳朵,痛苦地發出了幾個單音:“不……要!”
程梓浩被顧惜君強烈的反應嚇到了,反應及時伸手把燈都關上,對方才停止了慘叫聲,重新鉆回被窩里。
顧惜君如同一只受驚的小鳥,即使不經意的觸碰,都會讓她驚叫起來。程梓浩既心痛又后悔,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錯過歐陽宏的那一通電話。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看著眼前表情呆滯,看著自己如同看到陌生人的顧惜君,程梓浩只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巴掌。他多么希望能像從前那樣靜靜地把對方擁入懷中,親吻她,逗弄她。可是就連這么簡單的想法,現在都成了奢侈的愿望。
“放心,我會請最好的醫生幫你治病,不會有事的。”程梓浩垂著頭,伸手輕輕梳理顧惜君的長發,心痛得就像剛被車輪輾壓過。
“她上次發病的時候,差不多一年才逐漸好起來。”歐陽宏的腳步聲在幽暗的病房里響起,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暗中,語氣低落:“剛病發的時候她幾乎不會說話,獨自一人從天亮坐到天黑。她媽媽放下一切陪她到英國看病,每天像照顧小孩子一樣幫她穿衣服,喂她吃飯。”
“我也會陪著她,直到康復為止。”程梓浩語氣肯定地承諾說,目光卻一動不動地落在黑暗中的女人身上。
歐陽宏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語氣卻是史無前例的冷淡:“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顧柏喬明天就會趕來醫院,他已經知道了小君因為你而流產的事情。”
“你這是什么意思?”程梓浩緩慢地轉過身,在黑暗中對上了歐陽宏懷著敵意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歐陽宏冷冷地說,語氣堅決無比:“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小君遠離你的生活。”
***
在醫院待了好幾天,顧惜君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無論是穿衣洗臉還是吃飯,她都只能在護士的幫助下進行。甚至就連最基本的下地走路,她也無法站穩。
顧柏喬在顧惜君病發的第二天,已經火速趕到醫院。他再次見到程梓浩的時候,態度冷冷的用警告的口吻對他說:“小君的事就不麻煩程總了,以后我會安排人在醫院照顧他。”
不知是否歐陽宏從中作梗的原因,無論程梓浩如何解析當日是因為緊急情況而錯過了電話,顧柏喬完全聽不進去。每次看到他在醫院守著的時候,就會冷熱嘲諷,與當日熱情的態度簡直天淵之別。
在顧惜君病發的第六天早上,程梓浩突然接到趙東成的電話。當年幫顧惜君治病的格林醫生一直失去消息,直到今日才打聽到行蹤。
無獨有偶,格林醫生正與妻子在京城度假。程梓浩聽到確切的消息以后,連忙訂了機票火速趕往京城,打算不惜用任何的代價把他請回來。
一切進展得沒有想象的那么順利,格林醫生是個很有原則而且固執的老頭子。這次到中國旅游正是為了慶祝與妻子的結婚周年紀念,對突然而來的程梓浩顯示出萬分的抗拒。
是程梓浩親自守在格林醫生的酒店里,用實際行動感動了對方,最終才答應下周一改變行程到海市走一趟。
懸著的心才最終得以著陸,程梓浩在去醫院的路上接到了趙東成的電話:“程總,袁楚楚找到了。”
雖然單憑程國邦的一面之詞,也沒有證據證明袁楚楚才是事情策劃的元兇。但所有讓顧惜君遭遇陷害的人,程梓浩都無法原諒。
“可是……”趙東成欲言又止:“她在秘密逃往機場的路上遇到車禍,現在昏迷住院。”
狠狠掛掉電話,程梓浩的心情一并跌入谷底。他心情浮躁地打開車窗抽了好幾支香煙,可是香煙已經無法麻痹他的大腦。
趙東成用了平日里一半的時間從機場趕到醫院,可是在推開門的瞬間,程梓浩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看到顧惜君安靜地坐在床上。就連平日里的一些日常用品也不見了蹤影。他連忙沖出走廊,差點撞上了迎面走來的護士。
“顧小姐呢?她人在哪里?”程梓浩激動得嘶吼起來,那種曾經差點永遠失去的無助感,他不愿意繼續嘗試。
護士大概被程梓浩嚇到了,愣在原地許久,才慌慌張張地解析說:“顧先生昨天下午,已經幫顧小姐辦理了出院手續。聽說歐陽醫生也辭職了,陪著顧小姐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