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芷菁走后,風雪也奉命緊跟著追去。
風蕭蕭則又倚到窗臺邊,望著樓外的川流不息的洛水,與同樣開始川流不息的街上行人。
一直未曾主動發聲的祝‘玉’妍終忍受不住,以她那極為獨特,低沉悅耳,仿佛天籟的聲線道:“你在想什么?”
風蕭蕭歪歪腦袋,展顏笑道:“我與祝后想得乃是同一個人,你明明已經猜到,卻仍不禁問我,可見心已經‘亂’了。”
祝‘玉’妍冷哼一聲,偏過頭朝塌里,根本不想理他。
“我打賭沙芷菁必會被婠婠半途截住,因為只有婠婠才會在這時打探你的行蹤,也只有她能影響到沙家,使他們恰在這時派沙芷菁來見我。”
風蕭蕭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祝‘玉’妍,笑‘吟’‘吟’的繼續道:“你昨夜失蹤后,婠婠不明情形,當然不敢親來,免得聽見不愿聽見的事,她只會一點點試探,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他嘆了口氣,道:“婠婠對你的感情真深呢!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脆弱與怯懦,不過她也該猜到你仍活在世上了。”
沙芷菁武功不高,卻也不算太低,能夠很清晰的聽見屏風后的里間,祝‘玉’妍有意無意發出的略重鼻息,因為祝‘玉’妍知道沙芷菁在此所聞所見的一切,必會被婠婠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能猜測她仍活在世上,總能設法解救。
就算這只是一線縹緲的希望,總比毫無希望強得多。
也正是因為這樣,祝‘玉’妍才會心思忐忑,生怕被風蕭蕭瞧出她的用意,可風蕭蕭實在‘精’明,見微知著,背地里的‘陰’謀或許可以瞞過他一時,但休想在他面前‘弄’什么鬼。
面對風蕭蕭聽不出真情還是假意的感嘆,祝‘玉’妍木然不語。
風蕭蕭笑道:“我是絕不會將你‘交’給婠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祝‘玉’妍沉默少許,忽然嬌笑道:“不知你打算怎么處置奴家呢?看你殺又不肯殺,放又不肯放,莫非是瞧上‘玉’妍的蒲柳之姿,打算讓人家‘侍’奉枕席,盡力討好你么?”
她悅耳的聲音中,透著說不出的‘誘’‘惑’意味,能令她的如‘花’嬌顏勾人的浮現于腦際,富有極盡嫵媚的感染力,讓人立時怦然心動。
魔‘門’中人,尤其是‘陰’癸派的妖‘女’,向來是沒有任何道德倫理可講的,就算以‘陰’后祝‘玉’妍的高傲,在必要的時候,也能毫無顧忌的施以美‘色’,根本不在意風蕭蕭甚至和她的‘女’兒還有一‘腿’。
其實單美仙也是一樣,她雖然早就脫離魔‘門’,早年的坎坷與悲慘的經歷,使她的‘性’情變得尤其溫柔穩重與體貼,但仍然深受自幼長大的‘陰’癸派觀念所影響,已經根深蒂固。
對于她‘女’兒單婉晶同樣愛上風蕭蕭,居然也只是默認的態度,更在意‘女’兒是否會傷心,而非覺得母/‘女’共/伺一夫是個什么很了不得的大事。
祝‘玉’妍這么一‘弄’,自然而然讓風蕭蕭想到他與單美仙、單婉晶母‘女’間的復雜關系,尷尬的吸了吸鼻子,喝道:“閉嘴。”
這下輪到祝‘玉’妍不肯放過風蕭蕭了。
她發出一陣銀鈴般的得意嬌笑,少許后柔聲道:“你其實內里是個很霸道的人,我喜歡霸道的人。‘玉’妍靠自己拼搏了一輩子,但終究是個‘女’人,‘女’人這輩子總要倚靠一個強大的男人……”語氣漸漸含羞帶嗔,‘誘’人至深。
風蕭蕭揚起眉‘毛’,似笑非笑的截話道:“上一個強大的男人是不是石之軒?”
開玩笑,就憑祝‘玉’妍如今低‘迷’的境界和那漏‘洞’百出的心靈,也敢和他勾心斗角?那是自找挫磨。
祝‘玉’妍的柔美地聲線頓時斷絕,嬌軀的顫抖卻搖晃著‘床’榻發出聲來,最后居然忍不住的‘抽’泣起來,結果一發而不可收拾。
梨‘花’尚帶傷心雨,追思無言淚闌干。
祝‘玉’妍壓抑了太久的感情,本可在與石之軒同歸于盡時徹底且盡情的發泄出來,卻被強行終止,所以最后被沖垮的只是她自己的心靈堤壩。
極于情,而悲于情的痛苦,毫無保留的寸寸嚙咬她的靈魂,帶來非切身體會便無法想象的強烈劇痛,遠非人的意志所能抗衡。
風蕭蕭被這‘女’人悲愴的慟哭,哭得心中發‘毛’,渾身難受,卻始終沒有阻止,一直等到哭聲斷續直至停滯,方才柔聲道:“你別多想了,我會將你安置在美仙那兒,往昔你欠她多矣,是否應該盡力補還呢?”
沉默良久后,祝‘玉’妍才以仍稍稍帶顫的語音,不無譏諷的道:“我能說不嗎?”
“不能!”風蕭蕭一口回絕。
房內重新恢復寧靜,直至風雪推‘門’道:“沙芷菁剛出‘門’不久,還沒過街,便被婠婠截住,以秘法勾魂之術問出了一切,她立刻便想趕來,被我現身趕走了。”
雖然早知結果必是如此,祝‘玉’妍也不免發出一聲嘆息。
風蕭蕭點點頭,道:“如此也好,咱們也該動身去長安了……”
他往屏風處瞟了一眼,道:“東溟派早在長安等候,我們先去見美仙。”
“雪兒在回來的路上,發現有人在客棧附近晃‘蕩’。”
風雪‘露’出個十分頑皮的笑容,道:“出‘門’前那輛馬車就在,回來后仍在,雪兒自不免起疑,便去窺探一番,發現車內是位年輕美貌,氣質十分出眾的絕‘色’‘女’子,好似正躊躇不定,像是想去見某位心上人,卻又不肯丟了面子,嘟嘟囔囔的自己生著悶氣,怪那大壞蛋怎么還不出來,好生有趣,你想不想去看看?”
風蕭蕭豁然起身,探頭望向窗外,果見由遠處街角轉出一輛‘精’致的馬車,順著大街上的人流穿行而來。
來到客棧‘門’前的時候,馬車速度頓緩,車簾輕掀,‘露’出小半邊若凝脂卻帶著少許浮紅的臉頰,和一雙嗔怒中帶著期盼,卻還夾雜著忐忑眼神的美眸。
這雙如此靈動,仿佛會說話,甚至能清晰表達出自己復雜情緒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客棧大‘門’處,好似期盼心中所思念的人,會在下一刻出現在眼前。
風蕭蕭面上不由浮出幾縷苦笑,一陣頭大的喃喃道:“她怎么從長安找來了?這下可真糟糕!”
他想將祝‘玉’妍‘交’給單美仙照顧,卻絕不想讓單婉晶見到,否則以這小公主的嬌蠻‘性’子,又恨極了害慘她娘一生的祝‘玉’妍,還沒有溫柔的單美仙在旁撫平她的脾氣,天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
疼憐之極便是怕,風蕭蕭自認罪不起,也不敢得罪這位一直強裝高傲,其實一顆芳心早就緊栓在他身上的東溟小公主,從前如此,往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