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瓷碗落地發出清脆的碎響聲,房間內緊縮著脖子的人一言不發,誰也不敢吱一聲,可碎瓷一直躺在地上也不是個事,總要有人去收拾不是?
只是這個時候誰敢去出頭?于是個個都在當縮頭烏龜。
司南打破了藥碗似乎還不能順心,抬腳一腳踹向桌子,若是一般人這么一腳這桌子估計得被踹翻,可司南現在是個連喘氣都覺得累的病人,這一腳不但沒有把桌子踹翻,還把自己反震得一個趔趄就要后仰摔倒。
大富一看,心道不好,哪里還有心思當縮頭烏龜,趕緊沖了過來,一把扶住狼狽的司南,才使得司南沒有摔倒在地。
司南一把抓住大富頭頂的布包子,陰惻惻地說道:“本公子記得當時是你說的,這批藥材十分優質,屬極品,只要本公子吃了以后就會好起來對吧?”
大富喊冤:“公,公子,那是大貴說的!”
大貴汗滴滴:“大富啊,你可不能讓我背這黑鍋!”
司南伸出另一只手揪住大貴,將兩個人都拽了過來,陰險地說道:“本公子好像記得你們兩個都有說,你說本公子該怎么處置你們兩個?”
大富大貴冷汗直冒,對視了一眼暗暗叫苦,這哪里是他們的主意啊!明明就是老爺聽信他人之言,千里迢迢找來的珍貴藥材,初忠還不是為了公子好么?為了勸公子吃藥,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容易么?
“本公子要是活不成,你們倆也得陪葬!”
大富大貴聽得背后涼颼颼的,哪敢開口去反駁,其實公子脾氣還是挺好的,只是這些天身體越來越差,脾氣才變得暴躁起來,就跟戲文里說的,像是……像是……死前的掙扎。
光想著大富大貴心里頭就拔涼拔涼的,擔憂死了。
暴躁過后,司南又變得憂郁起來,松開二人頭頂上的布包子,無力地靠在躺椅上,幽幽問道:“你們說,本公子還能活多久?”
大富立馬道:“公子定然長命百歲!”
大貴有些結巴道:“公子的身體會好起來的。”
司南無力吐言:“狗奴才!”
二人汗滴滴,卻不敢反駁,佝僂著腰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門口傳來敲門聲,司南扭頭看去,管家正站在那里,眼神詢問可否進來,司南無力地抬了抬手,示意管家進來。
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屋里大氣不敢喘一下的眾人,眉頭皺了皺,卻也不表示些什么,而是詢問道:“公子,門外有人售賣豹子,前不久老奴聽說公子想要一件豹子皮,不知公子現在還需要否?”
“豹子?多大只?”司南起了興致。
“據說與豹王不相上下,昨日新獵到,傷在腹處,已死,應該能剖下一張好皮。”管家并沒有看到獵物,只是聽管事那么一說,而且他也相信管事沒有那個膽量欺騙他。
司南眼睛亮了亮:“在哪,本公子親自看看去!”
管家道:“就在后門外。”
司南點頭,示意大富大貴扶他起來:“走,帶本公子看看。”
大富大貴心顫顫,滿心擔憂地小聲說道:“公子您身體不好,外面天氣尚涼,不宜……”
司南立馬炸毛:“本公子走幾步還能死了不成?”
大富大貴癟癟嘴縮縮脖子,啥也不敢說了。
大門外管事的正一臉驚嘆地瞅著大豹子,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他都沒有見過這么大一只豹子,這皮毛一看就讓人喜歡得不行,不過他還是有自知之明,自個雖然有倆個小錢,可也買不起這么大一只豹子,更何況這可能還是公子要的。
不過豹子買不到,那張狍子皮看起來倒是不錯,要不貴的話買下來哄媳婦也不錯。
顧盼兒懶得吱聲,安氏認為自己是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說話,顧清倒是個能說的,可他也不是個生意人,對這方面也不懂,也只能干巴巴地瞅著。
顧大海畢竟在外面待得久一些,不管是見識面還是口才方面都還算可以,想到顧清一個讀書人有些話不好說出來,便要上前替顧清招呼人,只是還沒等開口說些什么,就聽到門里頭叫了一聲‘大公子來了’,趕緊閉上了嘴,緊張地看著門口方向。
據說大公子已經病得難以走動,沒想這一只豹子居然把大公子給引了起來。
顧大海替顧盼兒高興,畢竟若是大公子看上的東西價錢絕對不會低,有了這些銀子往后日子想必會好過許多,顧清也可以重新撿起書本進學堂里念書,只要考個功名回來,日后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不得不說,這一會兒的功夫,顧大海就想了許多。
顧盼兒對所謂的大公子沒半點好奇,所以在司南出來的時候她也只是在跟大黃牛較勁,真不是她不想直接丟下這大黃牛走人,實在是她走到哪里這大黃牛就跟到哪里,這大豹子還在牛車上呢,她總不能丟下來不管的。
可顧清就不一樣了,對這所謂的大公子有一點兒好奇,更得要的是對方是買家。
第一眼看到司南的時候,顧清只是覺得有點面熟,再看一眼的時候覺得更加面熟,只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不過待顧清看到司南身旁兩個有點胖的大富大貴時,頓時就傻了眼,這下算是記起來了,這不是被瘋婆娘坑了的那三個人嗎?
有那么一瞬間顧清想要捂臉走人,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
這瘋婆娘平日里看著挺不靠譜的,可干的事情好像都挺靠譜的,就比如瘋婆娘說這位公子補過頭遲早要補死,現在看來似乎真的是這個樣子的。上一次看著還好好的,至少還能自主行走,這會看著就需要人扶著才能走動。
而且那瘋婆娘雖然沒開過幾次藥,可每次開的藥都是好藥,沒出過毛病。
綜合以上,顧清覺得自己應該理直氣壯一點。
就算真的出了事,還有瘋婆娘的拳頭!
顧清第一次覺得娶了這么一個暴力媳婦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一般人欺負不了自家,這么一想覺得這瘋婆娘沒那么討厭了。
不過盡管如此,顧清還是后退了幾步,湊近顧盼兒,小聲提醒了一下:“哎,瘋婆娘,咱好像又遇上熟人了!”
“熟人?哪?”顧盼兒提高了音調,分明是有些不高興,沒想到來一趟縣城還能兩次遇上熟人,這個縣城就能小成這樣?顧盼兒很不爽,甚至可以說是煩不勝煩。
被她這么一叫,顧清黑了臉,這蠢婆娘!
司南對這道女聲實在是耳熟得很,本來對門口這幾人還不太在乎的,可一聽到這女聲眼睛立馬就掃了過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毛會有如此的反應。
只一眼便認出那個正推著牛頭的黑臉婦人,立馬就瞪大了眼睛。
大富也瞪大了眼睛,夸張地叫了一聲:“女騙子!”
顧盼兒本茫然四看,聽到叫聲立馬看了過去,第一眼先是看了看大富,雖然覺得有點眼熟,但她確定是不相關之人,便直接忽略了過去,然后才將視線移到司南身上,這人給她的印象有那么一點深,起碼比大富要深上許上。
顧盼兒愣愣地想了一下,才終于想起來這個病秧秧的家伙來,不過她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脫口叫了一聲:“五兩半,我記得你應該就是那個五兩半!”然后又朝四周看了看,再也不見熟面孔,不由得疑惑地問向顧清:“哎,你說的熟人不會是這個五兩半吧?”
五兩半?司南黑了臉,嘴角直抽搐。
大富大貴抹汗,心道這黑臉婦人死定了,不知道大公子最近很抽瘋么?
顧清整個呆住,自己本意是提醒這瘋婆娘上次被坑了的傻子大有來頭,可誰想到這瘋婆娘一開口就暴露了出來,而且好死不死還給人家起了個外號。
不料顧盼兒大大咧咧地一把推開黃牛,然后跳到了牛車上,支著胳膊目光極具侵略性地打量了一番司南,嘴里頭的損話一個接著一個蹦了出來:“這年頭嫌自己活得不耐煩的還真是少見,你這五兩半也算是其中一個。還是你這人天生就是有那個吃藥嗜好,而且不貴的那種絕對不吃。看你老先生這么拼,老娘都要懷疑了,你是不是有把自己培養成藥人的打算?可依我看老先生您這小身板,估計還沒把自己培養成藥人,就得把自己整成死人了,你……唔唔……”
顧清哪里還敢讓顧盼兒再說,不由分說爬上牛車直接伸爪子去捂住她的嘴,低罵一句:“你個瘋婆娘不會說話別說話,要把人氣死了可就完了。”然后又朝司南訕訕地解釋道:“這位公子還真是對不起了,我家婆娘天生腦子就有點問題,還請公子不要在意,原諒我家這瘋婆娘子。”
顧盼兒沒好氣地撥開顧清的爪子,指著他的爪子一臉控訴:“我說你都多大人了還玩泥巴,不知道自己手臟么?竟然還用爪子捂我嘴,呸!”
“我還抓過糞呢,哼!”
“……”
顧盼兒狠狠地擦了把臉,不與小相公爭辯,而是扭頭看向一臉陰沉的司南:“咋滴,這位老先生不服?認為我說得不對?”
“當然不對,本公子風華正茂,哪里像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