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宗澤問國子監上學的問題, 周提學道:“所有監生都是必須要到國子監坐監的。但因著監生來自各地,因此坐監時間是不盡相同的:大致可分為稟膳生是六個月;增生、附生是八個月;難蔭是六個月,恩蔭是二十四個月;例監是三十六個月;俊秀則是二十四個月。不過, 不管坐監時間長短, 你這次拔貢過后, 日后是一定要去國子監坐監的。”
宗澤聽聞, 知道國子監坐監是再怎么都免不了的。就不知時間。
知道宗澤關心這個問題,周提學又道:“坐監時間是要看國子監的人安排, 不過,他們安排時也會考慮生員的遠近來定坐監時間的, 興許能讓你鄉試之年去坐監的。”
聽周提學所言,這坐監時間是隨機的了。不過, 既然是國子監的人安排,就算是隨機安排, 那也是可操作的。宗澤心中當即有了主意。這事兒自己下去再想想辦法吧。宗澤拱手謝過周提學。
發完官憑, 又回答了一番學子們的問題。周提學最后又勉勵了一番眾人,就宣布今日的事體已畢, 大家可以自便了。
眾人躬身送走周提學, 方才三三兩兩出得學宮。
宗澤跟同學寒暄作別的來到貢院門口。剛走到門口, 門子就攔住他:“陳秀才。有人找。”
有人找?誰?宗澤正奇怪間, 一矮小的中年男子來到他面前,對著他一拱手:“陳宗澤陳公子么?小的有禮了。”
宗澤仔細看了兩看,不認識,問道:“請恕在下眼拙, 不知兄臺是哪位?”
葛忠趕緊點頭哈腰道:“小人葛忠,有要緊事要跟陳公子說。”可得恭謹點,這可是今次的小狀元哪。
宗澤聽得此人這樣說,趕緊細細打量來人一番,只見這人形容頗是有點猥瑣,卑躬屈膝的緊,眼珠也不停的亂轉,看著就讓人不喜的很。宗澤警惕的問道:“你有何事要跟我說?”
葛忠道:“陳公子,請借一步說話。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說?”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跟自己說有要緊事,還要找個背靜的地方?宗澤哪肯,正待不理他,葛忠見宗澤不信想走,趕緊追著說道:“陳公子不想知道貢院中是何人想害你么?”
這句話成功的讓宗澤站住了,宗澤回轉身盯住他:“看來你真有事跟我說。”
丁全見自家少爺出來了,就在學宮門外不遠處等著呢。卻見他遲遲不過來,卻跟個不認識的說了好一會兒,看那人形容不像是斯文人,怕自家少爺吃虧,趕緊走了過來:“少爺,怎么了?有事么?”
宗澤見他過來,道:“你來的正好。這人有事找我說,你趕緊叫個馬車來,我們馬上回客棧。”
丁全道:“我知道少爺這邊完事了,必定是要回去的,想著到時這么多人一起出來,怕不好叫車的,就讓早上送我們來的車把式在這兒等著的。我馬上去將他叫過來。”丁全一邊說,一邊跑開了去。
宗澤叫住他:“你讓人在這兒等著,那車把式可是愿意?你可別欺人。”
丁全趕緊道:“那哪能呢,這我可不敢的。我給他說了,到時多給他錢的,他是再愿意不過的。”
宗澤點點頭:“嗯,這樣做那還差不多。你快去將人叫過來吧。”
丁全跑了開去,很快就帶著馬車過來了。宗澤先進了馬車,葛忠還想跟著進去,丁全一把拉住他坐在車轅上:“你就坐在這兒。”可不敢讓他進去擾到少爺,少爺是最不喜這樣的。
來到客棧門口,宗澤讓丁全給車把式會過車錢,就帶著葛忠在大堂角落的茶座坐了下來。宗澤也不耐煩跟這人多繞,直接開口問道:“說吧,你知道些什么?”
葛忠見宗澤真是感興趣,深覺釣了一條大魚,得意的說道:“陳公子,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風險才來跟你說的。要知道,我這消息別人出大價錢我都沒賣的。可是看在陳公子你這個小狀元的面子上才給的。陳公子你有所不知啊,為打探這消息,我可是跑斷了腿,茶錢都不知費了好多去了……”
聽得這葛忠這一長串的話,宗澤哪里聽不出這廝是想要錢的,聽他口氣里一副想要獅子大開口的樣子,宗澤不耐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說那么多了。你今日來找我,不就是想將這個消息賣給我嗎。放心,只要我覺得你這消息值得,我必會讓你如意的。”
葛忠一聽,這陳宗澤上道,趕緊奉承道:“陳公子真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哪,就是懂禮。那小的也不繞彎子了,今次這個消息,別人可是給我五十兩我都沒賣的,看陳公子讀書人的面子上,你給四十兩也就成了。”
宗澤聽笑了,這家伙還真會獅子大開口的,就幾句話也想賣那么多,宗澤在心中計量了一下,看這人這灰土土臉的樣子,想是沒少跑路的。既然人有心要賣,那自己也不能虧了他,這種小人在適當的時候適當的滿足一下也是可以的,能不開罪還是不要開罪的好,小人難纏哪,何況他這消息對自己還很重要的。
計量好后,宗澤開口道:“足下也別說的這么好聽。想必不是有人要出錢買你的消息,而是你這消息賣不出去了才找上我的吧。找上我,想來也花了你不少功夫的。我這人呢,最不喜讓別人吃虧的。我也不想跟你繞彎子,這樣吧,你這消息不管對我有用與否,只要你說給我聽了,我都給你十兩銀子的跑腿錢。如果你這消息對我有用,說的又詳細,那我再給你加個五兩十兩的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宗澤輕輕一笑:“足下認為這樣如何?如果認為可以,你現在就講吧。如果認為不可以,那就請吧。”
葛忠被宗澤這直擊要害的話震住了,沒想到這陳宗澤竟然如此心眼明亮,一眼都看穿了自己。這消息自己不賣給他還能賣給誰嘛。算了,他給的保底十兩銀子也不差了,夠的上自己這幾天的辛苦的。況且這陳宗澤也說了,說的好的話,還能給自己加的呢。
于是,葛忠趕緊道:“哎呀呀,瞧陳公子說的。我先前也就那一說而已,您就是不給我錢我也要跟您說的。”生怕宗澤聽了這句話不給錢,葛忠趕緊接著道:“更何況您還給小的這么多銀錢,那小的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哪。”
葛忠就將他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跟宗澤說了,末了,生怕宗澤不去對付那焦大,還特意提到:“陳公子,你可是要當心點哪,我看那焦大對你可真是不懷好意啊。我可是聽他跟那姓馮的說,他說這次沒成功,下次一定會再想辦法對付你的。”
宗澤哪會不知道是這葛忠的夸張之言,焦大一次未成功,哪敢再來,這又不是武俠,殺人放火手到擒來的。
宗澤不理葛忠的挑撥之言,又細細的問起了一些問題。知道這葛忠跟焦大都是撫臺衙門里的雜役頭兒,主管他們的是戶房的趙主簿等等。
見宗澤對他們這些人做的事兒以及人際關系感興趣,葛忠趕緊又買一送一的將焦大的籍貫來歷都說了一遍:“陳公子有所不知吶,這焦大仗著他有個有錢的姐夫,平日里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的很。他家好像是南渭那邊兒的,他姐夫好像是個姓曹的地主,聽說家里很是有幾畝地的。那焦大能進撫臺衙門當差,那也是他姐夫幫著打通的關節的。”
聽葛忠說到這個,宗澤心中隱隱的串了一下。但還是有疑團,就憑焦大肯定想不到做這些的,至少,他如何能知道自己要去考拔貢考試的?這就是個問題。
想著葛忠說,這焦大跟寶元隆布莊的馮掌柜,兩個人過從甚密,而且還從馮掌柜那兒拿了銀子的,那馮掌柜必是指使之人無疑了。可馮掌柜他為何要這樣做呢?宗澤決定去查查了。
宗澤示意丁全拿了兩錠銀子來,將兩錠銀子推到葛忠面前:“本只需給你十兩銀子的,可念你辛苦一趟,我也就再加加碼了。這二十兩銀子你拿去吧。我們也就兩清了。”
葛忠原本的預期是十兩銀子,沒想到這陳宗澤大方,竟然加了倍兒的給。直把葛忠喜的心突突直跳。口中謝個不停,捧著銀子對著宗澤千恩萬謝,直道:“小得這次回去,繼續幫著打聽,一有消息必定報給陳公子您知道。”
宗澤看到葛忠那喜不自禁的樣子,心道,自己這方法還真用對了。這就是人的心理預期不同而得出的不同感覺。如果自己一開始就答應給他二十兩,這葛忠肯定不會如此高興感激,說不準還會認為自己給少了呢,畢竟自己跟他砍價了。
葛忠走后,丁全氣的只捶桌子:“這姓馮的甚是可惡。少爺,我們得給他點教訓才是。”
宗澤搖搖頭道:“沒那么簡單。這次我先回去,你留在城里好好打聽打聽,這寶元隆布莊是誰家的生意,以及這馮掌柜這段時間見過什么人,當然,你也不要籠統的問,要多注意我們熟悉的人。”
丁全驚道:“少爺,你是懷疑有熟人使壞。”
宗澤笑笑:“想也想的到,這馮掌柜跟我們舊日冤,遠日無仇的,為何要對付我?而愿意花這么大風險對付我的,必定是跟我們有過往的人才會的吧。”
丁全氣道:“這要是讓我知道了,我必定會……”
宗澤打斷他:“你必定怎樣?我們非權非貴,就算這次知道了,也只能日后小心提防。我最不放心你這點。你給我記住了,就算日后知道了,你也不可魯莽行事。就算有心還回去,那也是要徐徐圖之才可。”
見丁全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宗澤進一步道:“我跟你說這么多,就是要你知道。我們在西京毫無根基,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才可以。還有,我這次來西京主要是讀書的,其它一切,只要不是影響我讀書大計的都可以靠后,你可明白?”
最后,宗澤怕丁全還是不夠明白,而給自己在外闖禍,宗澤最后加重語氣道:“我說的這些,你必須謹記,否則,我是不敢留你在這兒了,你可明白?”
見自家少爺如此嚴肅認真,丁全嚇的一激靈,再不敢犟了,連連說自己知道了。
叮囑好后,宗澤自先回書院,一邊讀書,一邊等丁全的消息。這天,宗澤正在寢室讀著書呢,丁全在外興沖沖的道:“少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