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暗了下來,看牢房的差役送了飯過來。
在嫣然驚恐的目光中,夜蘭淡然地拿起餿了的窩窩頭,就著清水,細嚼慢嚥,一點一點啃了起來。
“這你都能吃得下去?”嫣然不可置信。
方纔她看到差役給的吃的竟然只有一塊餿了的窩窩頭和一碗清水,怒氣衝衝一腳就踢翻了水,窩窩頭也不知被她踢到了哪裡。
看到夜蘭吃得淡然,她不知想起了什麼,趁夜蘭沒防備,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窩窩頭和清水,忍著噁心,三口兩口就吞到肚子裡。
食物被搶走,夜蘭也沒想過再奪回來,嫣然可是個成年人,體型上就壓過她,她就算去搶,也沒有任何勝算。
撫了撫空癟癟的肚子,夜蘭安慰自己,等夜深了,嫣然睡著,她在空間找些能吃的藥草,勉強充飢。
見夜蘭如包子一樣任由她捏圓搓扁,嫣然更加趾高氣揚,原想再羞辱她一番,想起明天的計劃,她決定少動嘴少動手,保存體力。
這樣想著,她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草堆,靠著牆閉上眼休息。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安安靜靜等到半夜,夜蘭偷偷地看了看嫣然,她靠在牆上,仰著頭張著嘴打鼾,看樣子應該睡著了。
夜蘭一喜,撿起被嫣然隨意扔掉的碗,回到她的位置上蹲好,又在空間裡挑挑揀揀,拿了一些能吃的草藥出來,咔哧咔哧吃了起來。
心念一閃,碗裡就盛滿了靈泉裡的水。
草藥的滋味不怎麼好,卻比餿了的窩窩頭好多了,嫣然訝異她這都能吃下去,她卻不知道,比這更難吃的東西,她都吃過。
前世,在遇見她師父之前,她是一個孤兒,因爲她話少,在福利院裡受盡其他孩子欺負,殘羹冷炙是正常,若他們心情不好了,她連剩飯都沒有。
晚上餓得她睡不著,只能去翻垃圾桶,吃樹葉,吃野草。福利院的阿姨也不管,她們早都被糟糕的生活磨去了善心。
夜蘭一邊“咔咔”啃著淮山,一邊想著。
可惜了,要是能生火,她就把河裡的魚烤來吃了。
洛陽這一趟,讓她深感自己空間的不完備,起碼要準備一些吃得放進去,還有一牀被褥。
要是她提前準備了,不至於像現在一樣沒有下腳的地方,只能蹲到天亮。
唉。
夜蘭深深嘆氣。
終於撐到了天亮,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招進來,嫣然悠悠轉醒,她站起身來伸展身子,睡得不舒服,全身都在痛。
看看旁邊的夜蘭,她還是蹲在地上,小腦袋一點一點,像小雞啄米。
她直接走到夜蘭面前,粗魯地叫醒她:“喂,別睡了,快起來。”
夜蘭半睜開眼睛,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嫣然心中一喜,更加推搡的厲害:“快起來!第二天了!”
不能讓她睡,不能讓她有力氣,這樣才方便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夜蘭迷迷糊糊地擡起頭,想站站不起來,腿蹲麻了,她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了起來,憋屈了一個晚上,得活動活動筋骨。
接連打了好幾個大哈欠,夜蘭腦子有些發矇,想一想她們被抓來之前,慕容雲暈倒了,慕容家亂成一團,他們可能暫時顧不上她們。
差役來送早飯了,還是發餿的窩窩頭和一碗清水。
嫣然故技重施,踢翻了自己的饅頭和水之後,又想來搶夜蘭的。
這次,夜蘭早有防備,閃身躲過。
她把窩窩頭泡在了清水裡,準備等泡軟了,直接吞了。
看到夜蘭蹲在角落裡背對著她緊緊護住她的碗,嫣然定住了身形,她眼珠子一轉,說道:“你過來吧,我不搶你的了。”
見夜蘭一動未動,她嗤笑道:“發餿的窩窩頭,你當誰稀得吃嗎?”
夜蘭還是不動,卻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確認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問你,”嫣然有意無意問道:“慕容家的公子,今日可會醒來?”
夜蘭想了想今日已經是第二日,他身體的技能已經被她激活,不出意外的話,他的身體應當是在急速吸收藥效,兩日的時間甦醒,足夠了。
夜蘭以爲嫣然之所以這麼問,是在牢房裡待得不耐煩了,爲了安撫她,夜蘭如實回答道:“會醒。”
得到了夜蘭的保證,嫣然笑了,似乎心情極爲愉悅。
她邊笑邊問道:“你可知爲何你的藥出了問題,慕容家老太爺卻是先召見的我?”
夜蘭抓住碗的手猛地攥住,昨日她進來之前,就見嫣然跪在地上,慕容雲從頭到尾也沒有哪句話提起她,這樣一想,慕容雲若是認爲她的藥沒有效果,只怕會直接趕走她,哪裡還會讓她再去給慕容長鬆診斷。
看慕容雲的樣子,五日了,慕容長鬆遲遲沒有醒,顯然是認爲奇草清毒方根本沒有用。
看到嫣然此時得意洋洋,悠閒自得的模樣,夜蘭的心逐漸下沉。
嫣然慢慢地向她靠近,一字一句地說道:“那是因爲,藥方早被我做了手腳,在慕容雲那裡,奇草清毒方,是我寫出來的。”
在距離夜蘭不足一步的地方停下,她只覺得心情大好,這幾天受的委屈全都一掃而空。
她傲然說道:“從這裡出去之後,我成了慕容家的大恩人,他們給我一輩子花不完的金銀財寶,我若是生氣了,他們會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怎麼樣,看到原本屬於你的功勞全部被我搶走,是不是覺得心裡很氣惱呢?”
“不要異想天開了,”夜蘭卻面色平靜,絲毫沒有憤怒之意,“只要我把我得自己給他們看,他們自然知道,真正救了慕容長鬆的人是誰。”
嫣然輕蔑一笑:“你以爲,我把這些事情告訴你,還會給你出去的機會嗎?”
她驟然出手,快如閃電,夜蘭本就身材弱小不佔優勢,再加上一晚上沒有睡覺,反應不及時,一下子就被她摁住脖子。
突然的窒息感襲來,求生的慾望讓她狠狠地把手中瓷碗砸向嫣然,卻被她輕輕巧巧躲開了。
嫣然直接把夜蘭摁在了牆上,夜蘭使勁用手抓,用腳踢,於事無補。嫣然一句話不說,她眼神兇狠,拼了命一樣一心想殺死她。
快喘不過氣來了,夜蘭的手腳漸漸無力,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生疼生疼,她被迫仰著臉,像沒有水的魚一樣,張著嘴無聲掙扎。
眼前陣陣發黑,嫣然的臉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不能放棄,再這樣下去,她真要死在她手上了。
夜蘭吃力地把渙散的思維聚集起來,她有什麼可以抵抗她?
她有空間。
空間裡有什麼?
有七色蠱蟲。
把蠱蟲放出來咬她?
它也不聽她的話呀!
她的空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具有攻擊性的東西!
空間,空間,她的空間。
對!她的空間!
在她的空間裡,她有絕對的掌控權,也許,把嫣然拉進空間,她能夠控制她不會做出對自己有害的事情。
咬了咬牙,她在此聚精會神,快來不及了,她在心裡催促自己快些,再快些。
集中意念,心念一動——
新鮮的空氣從四面大方瘋狂地涌入夜蘭的口鼻之中,脖子沒了束縛,疼痛感立刻襲來,她一邊使勁咳嗽,一邊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得救了!夜蘭有種劫後餘生的激動。
眼睛因爲充血疼痛緊緊閉著,原想著睜開眼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在空間裡。
下一秒,她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
夜蘭驚恐。
她的空間不至於會讓嫣然不僅不想害她,還想抱她吧。
鼻尖縈繞著好聞的松木香味,夜蘭緊張的心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是白墨初。
這是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爲何,他的胸膛劇烈起伏。
夜蘭奮力睜開眼睛,果然看見臉色煞白的白墨初,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似乎怕她消失一樣。
她還在牢房裡,並沒有進入空間,嫣然一動不動地躺在了地上。
白墨初此刻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他拼了命一樣趕來,看到了方纔那一幕,目眥欲裂,他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步,夜蘭會是什麼下場。
夜蘭把頭埋在白墨初的胸膛裡,聞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松木香,半天不說話。
見到白墨初,她的心裡忽然就有點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委屈什麼,又不是白墨初害得她差點被掐死的。
可是她就是委屈,不僅委屈,還想告訴他讓他知道。她還是沒這麼做,把頭埋在他的懷中,她的眼角忍不住溼潤了。
白墨初不住地安撫她,夜蘭覺得他說得越多,自己就越嬌氣。
看了看地上無聲躺著的人,白墨初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翳。
“處理了。”他的聲音如同冰凍三尺的千年玄冰,叫人遍體生寒。
不知他是跟誰說話,也沒見有人回答,留下這句話,白墨初就抱著夜蘭離開了。
兩人離開沒過多久,忽然,一道急促的破空聲,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一個東西,快得讓人看不清,直衝著躺在地上的嫣然而去,目標精準,直逼向她雪白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