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安夫婦儘可能詳細地將他們瞭解的情況說出來，說著說著，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林氏母女回來奔喪，指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林來順聽完這些情況，他的心裡沉甸甸的，倒不是擔心對付不了顏家人，而是擔心顏小婉會受委屈。至於林氏如何，他不願多想。

陪同而來的林來福和林來喜同樣神情凝重，他們見識過顏家人的狠辣和無恥，實在擔心顏小婉會吃虧。

顏小婉反倒是最輕鬆的，除了擔心林氏會突然發狂之外，她真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壓根就沒把顏家人放在眼裡，若不是她是顏家的親孫女，她連顏家的門都不想再踏進去一步。

雖說形勢嚴峻，但林來順等人在葉永安夫婦盛情邀請下，在他們家吃了頓豐盛的晚飯，飯桌上倒也是有說有笑，沒人把心中的擔憂顯露出來。

等回去的時候葉永安又讓妻子抱了壇酒出來，非要讓林來順帶回家去。

林來順婉拒不成，只得順從他們夫妻的意願將這壇酒帶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來順看看周圍沒人一把抓住外甥女的胳膊：“小婉，你啥時候給你乾爹買的藥？”

顏小婉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地撒謊：“前陣子我不是老跟外婆到城裡去麼？順道買的。”

“你那點銀錢買得起那麼貴重的藥？”林來順明顯不信她說的話，轉頭就問林來福：“老四，你是不是又跟小婉到深山裡去採藥了？我走之前不是不讓你們去嗎？”

林來福抱著酒罈子一聲不吭，他不想撒謊但也不想拆顏小婉的臺。

林來順看他如此，氣得在他肩頭狠狠錘了好幾下：“老四，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吧？你忘了爹走的時候，你在他牀前立下的誓言了是不是？長兄如父，我的話你都敢不聽了？”

林來福扭過頭去，依舊不吱聲，他沒有違背兄長的意願，沒帶著小婉去深山。但他也不想跟兄長辯解，任由他誤會。

顏小婉本想著糊弄過去，哪想到林來順會這麼大反應？甚至還冤枉最寵她的四舅，一人做事一人當，她絕對不會讓四舅給她背黑鍋。

她心疼地拽住林來福的手臂，仰頭向林來順解釋：“大舅，你誤會四舅和我了。我們沒去深山裡，那藥真是我買的。”

林來順虎目圓瞪，火冒三丈地質問：“你哪來的銀錢？你當我不知道那藥有多值錢？”

顏小婉的小暴脾氣爆炸了，她同樣瞪大眼睛吼道：“大舅，你別忘了那房子是我弄到手的，你太小看我了！我再說一次，那藥真是我買的！”

一向順從的小丫頭跟他頂嘴，使得林來順火氣更大，怒聲問道：“你哪來的錢？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又瞞著我去做危險的事情？”

犟脾氣上來了，顏小婉不甘示弱地回道：“我沒有！你不信就算，反正你就是不能冤枉我四舅！他沒做錯事，那黑鍋不能給他背！”

林來順給她氣個半死，氣得他丟下他們幾個就走了，他腿長，步子大很快就看不到身影了。

顏小婉賭氣不去喊他，慢悠悠地跟兩個舅舅走在後頭，臉色陰沉沉的。

林來福忽地開口：“小婉，你別生氣了。大哥只是在氣頭上，你別跟他生氣。”

“我不管！”顏小婉撅起小嘴，打死不服軟。

林來喜被她突然爆發嚇壞了，看她死犟著不肯服軟，心裡又驚又怕，“小婉，你別生氣了。你看看你氣呼呼的，臉皺成一團就不好看了。”

“哼！”顏小婉斜了他一眼，拽著林來福走在前頭。

林來喜驚呆了，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外甥女脾氣這麼大？這麼一鬧騰倒是讓他開眼界了，同時也佩服她的膽量，居然敢跟大哥耍脾氣。

“小婉，我不委屈。”林來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說出的話卻讓顏小婉再度生氣。

“四舅，你這樣很吃虧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總是傻事都憋在心裡，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久而久之，人家就理所當然地認爲你好欺負。就好比我娘，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忍，我爹待她那麼好，她完全有底氣能過上好日子。可她偏不這麼做，總想著受點委屈、吃點虧不要緊，你看把我奶他們慣成啥德行了？”

顏小婉說著說著，竟然把她心底深處對林氏的不滿說出來，等她意識到這一點，話都說完了。

林來福眼珠子都不轉一下，死死地盯著她：“小婉，你怪你娘。”

許是最近的情緒壓抑得厲害，又或者是她漏了些口風，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對啊，我不止怪她，我還恨她！她爲了我爹，爲了她所謂的愛情，放棄了我。明知道我在家裡過著什麼樣的苦日子，她裝作不知道！我餓著肚子跑到山上找吃的，好幾次差點被毒蛇咬死，偏偏我命硬，昏過去後又活過來了。有時候我真希望就這麼死了……”

林來福難得聽到她的心裡話，除了疼惜還是疼惜：“小婉，你別這麼想。你娘她不疼你，四舅疼你啊。”

林來喜跑到顏小婉跟前，神情極爲認真地說道：“五舅也疼你，你還有很多人疼你啊。”

顏小婉表情彆扭地說了句：“我知道。”

“小婉。”林來順從草叢裡鑽出來，健壯有力的手臂將她抱住，“你娘如何，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她就是那樣，一輩子都改不了了。但你還有我們，我們都會護著你。”

顏小婉趴在林來順的懷裡，悶悶地說了句：“大舅，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頂嘴。”

“不怪你，大舅沒顧及你的感受，是大舅的錯。”

原主潛藏在身體裡的不甘和怨恨，突地從心底最深處冒出來，顏小婉受此影響，哭著將她所有的不甘喊出來：“大舅，我娘她真的不想活了，我怎麼叫她，她都不搭理我。甚至，她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大舅，我娘她既然這麼不待見我，她幹嘛要把我生出來？”

林來順聽到她的哭訴，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壓抑著胸口的怒火低聲輕拍著顏小婉的後背：“小婉，快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