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柯俊俠的質問,伊麗娜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說:“如果你不改變你的態度,我們恐怕是沒有辦法談下去了。”
柯俊俠冷笑:“也沒有必要談。不過我確實弄明白了很多事。我明白了,爲什麼我明明被驅逐出了這個案件,中尉還會總是在抓捕的關鍵時刻請我來參加;我明白了爲什麼我隨便的一次彙報,就能得到大董事會的支持。最開始我以爲是得到了你的青睞和支持,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這不過是家族對棄兒的照顧吧了。只是我不明白,當我的母親含辛茹苦的撫養我的時候,家族在哪裡;當我的母親遇到危險的時候,家族在哪裡。現在末日臨近了,家族需要在大都會的廢墟上尋找一個代理人的時候,他們想起我了,畢竟在骯髒的,充滿危機的廢墟上生存,我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更強一些吧。”
當柯俊俠說到母親遇害的時候,柯利娜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當柯俊俠說完全部的話,柯利娜用很低的聲音,但很清晰地說:“哥,媽媽的死時我的錯,對不起……”
柯俊俠說:“你到過很多次歉了,我不能說那不是你的錯,也不能說我已經原諒你了,但是隻要是能繼續保持你的人性,我願意讓你成爲我的親人。”
柯利娜感激地點點頭,她的眼中充滿了未曾流下的淚水。這時伊麗娜說:“小柯,如果你發泄完了,就回去做你該做的事,什麼時候你能徹底認清現在的情況了,再來和我談吧。”
柯俊俠冷笑說:“原以爲你是多麼高潔冷傲的人物,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說著,朝柯利娜伸出手說:“妹妹,跟哥哥走吧,這兒很髒。”
柯利娜有些猶豫,她看著伊麗娜,似乎在徵詢伊麗娜的意見,但是伊麗娜沒有擡頭,沒有說話,只顧做自己的事。
柯俊俠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就那麼伸著手,等著。
大約過了五六秒鐘,柯利娜還在猶豫,柯俊俠收回手,苦笑了一下說:“沒關係,我們每個人都得學著尊重別人的選擇。妹妹,你只需要記住一點,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試圖去建立自己的邪惡帝國,否則,我會回來找你。”
柯俊俠說完,轉身就走,柯利娜也沒有追上來。
柯俊俠強忍著不會頭看。
他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了摩托車的駝囊,扛在肩膀上,然後順著迴廊,來到椰子緊閉的門前,輕輕敲了幾下,裡面沒有反應。
柯俊俠又敲了幾下,然後說:“我知道你恨我,你有權利那麼做,因爲我確實做了那些不該做的事。我不想找藉口,不想找理由,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我現在唯一的奢望就是你的原諒。我要離開了,跟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去找一個乾淨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房裡依舊是一片寂靜,就在柯俊俠覺得椰子不會回答他的時候,房間裡忽然傳出了聲音,聲音充滿了嘲諷:“找個乾淨的地方,你就覺得你自己那麼幹淨嗎?”
雖然只是一句話,卻戳痛了柯俊俠的傷處,他張了半天的嘴,才擠出幾個字說:“其實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爲,你多保重。”
說完,柯俊俠轉身走下樓,跨上摩托車,纔打著了火,還沒開出門,看見集裝箱上有個人影奔過來,速度極快,最後一個助跑縱身一躍,穩穩當當的落到了柯俊俠的身後。
柯俊俠心中一喜,問:“跟著我可不一定有好日子過。”
柯利娜答道:“再怎麼也強過住下水道吧。”
柯俊俠欣然一笑,摩托車一路絕塵而去。
自從樹精靈的領館衛隊進駐後,冷風等人的值哨任務被移交給衛隊。
現在東哨塔的哨兵是衛隊的一個士官,在他的備用武器箱裡,除了樹精靈部落自主研發的精確射擊武器外,還有專門用於攻擊柯利娜的冰凍武器,只是由於相應的使用條例還沒有經過柯俊俠的簽字,所以當這個士官舉起武器的時候,卻認出了柯俊俠,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正猶豫呢,一隻手按在了槍管上,士官一看是椰子,心裡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總算是有人可以負責了。
於是兩人看著柯俊俠騎著摩托,載著柯利娜,一路風塵,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一片土丘後面。
士官偷眼看椰子,發現椰子流下了兩行眼淚。
柯俊俠一開始只想著要離開,但是去哪裡,心裡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方向和目的。騎行了一段路程之後,沒戴頭盔的他被風吹的清醒了不少,於是在路旁停下車,稍事休息,也順便思考。
老房子已經被賣掉了,野營並不是辦法,要住下就只有去酒店,可這些都不是安頓下來的去處。再說大都會是大董事會的地盤,自己身邊帶著柯利娜,就等於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而自己活到二十多歲,幾乎也沒離開過大都會,試問天下之大,一時居然沒有一個合適的容身處。
但就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現,東羅馬大街貝薩巷17號,這是自己作爲黑水城邦友人的住所,他曾經因爲黑水城邦保留奴隸制拒絕了,但後來娜迦首領杜子騰又一次把鑰匙送給了他,現在馮先生和椰子的母親耶利亞女士也在黑水城邦,雖然因爲奴隸制的事還有點拉不下面子,但是那裡現在已經變成了柯俊俠唯一的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有了去處,柯俊俠看著摩托車,又苦笑起來。
當初地球移民在伊甸星著陸之後,簽下誓約,要盡最大的能力維持伊甸星原始的風貌。所以地球移民並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建立國家,而是以城邦、聚居地的形式定居下來,並且沒有修建城邦之間的道路,城邦之間的交通是依靠飛艇來解決的。次一級的是利用河道。
從大都會到黑水城邦沒有開通正式的飛艇航線,即便是開通了,帶著柯利娜,柯俊俠也很難在大都會的高層眼皮子底下乘飛艇離開。而水路,由於黑水沼澤早就乾涸,剩下的那點潺潺溪流不足以行船。若要徒步前行,至少需要一週的時間,而在路上可能遇到的風險還沒有計算在內。
考慮再三,柯俊俠決定還是找些老同學幫忙,先把摩托車賣了,然後租一艘飛艇去黑水城邦。
注意打定,柯俊俠帶著柯利娜再次上路,可就在快進城的時候,迎面的窄路上開來一輛皮卡。
這輛皮卡可不是一般的皮卡,被稱作大都會之星,是從大都會成立之日起就被設計並製造出來。
開始的時候,這個系列的皮卡可以說是大都會的商務標誌,可是到後來逐漸升級,就成了大都會貴族或者高級僕人的專用座駕和工具車,離平民越發的遙遠了。時至今日,這種車已經屬於豪車系列,非一般人所能擁有了。
這一款大都會之星被稱爲“獵豹”,是一輛四驅全地形車,屬於狩獵用車。
柯俊俠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這種車,但是他並不在意——反正都要離開大都會了,管他這些幹什麼?加上摩托車很靈活,所以他稍稍一讓道,就與皮卡車交錯而過了。
但是兩輛車剛剛一交錯,柯俊俠就從後視鏡裡看到那輛獵豹忽然緊急掉頭,朝著他追了上來。
柯俊俠心中暗道:“不會又是木家的人吧,老頭子還想幹什麼?”
想著他加了油門,摩托車一下飈的快飛了起來,但是後面的獵豹更是一輛好車,真要拼發動機,柯俊俠的平民牌兒可不是對手,所以柯俊俠唯一能利用的優勢就是摩托車體積小,更加靈活,可是在這荒野上,這種優勢根本不能成其爲優勢。
好在皮卡車並沒有敵意,它追上了摩托車與其並排的時候,柯俊俠看到司機正式早上的那個西裝男,他一邊開車一邊對著柯俊俠喊道:“俠少爺,我們是家主派來伺候您的。”
柯俊俠回答:“我不需要!”
西裝男又喊:“我們會受罰的。”
柯俊俠說:“我不認爲你們在乎。”
西裝男喊道:“我們在乎,因爲這次家主會懲罰我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這句話打動了柯俊俠,但是他隨即又硬起心腸說:“不可能。好像所有的人都喜歡上騙我了。”
西裝男喊道:“我們沒有,求求你了,我們一家七八口的命都捏在你的手心裡呢。”
這時後排座上有個年輕女孩也喊道:“是的,我們沒騙你,我家還有五口人呢,玉姐姐也有家人,還有孩子……”
柯俊俠猛剎車,害得柯利娜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身上,順勢把他抱住了。
獵豹急剎車,在前方的十幾米處才停住。
車門打開,車上下來了三個人,兩女一男,男的是早晨的那個西裝男,年長一點的女人是早晨挨鞭子的那個,另外還有個女孩,很年輕,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看上去有幾分面熟,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他們三個人朝柯俊俠並排走來,在距離柯俊俠五步遠的距離停下,先鞠躬,然後西裝男開口說:“俠少爺,我們奉命來伺候您,我被家主任命爲您的護衛隊長;她(指年長女子)是您的女僕長;她(年輕女孩)是你的貼身陪護。另外還有一些志願來伺候您的僕從和護衛,他們將在下午抵達。”
柯俊俠說:“他們可以不用來了,我這裡不需要人伺候,而且我正準備離開大都會,到時候不管是大董事會還是木家,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西裝男和年長女子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西裝男說:“俠少爺去哪裡我們也可以去哪裡,還請俠少爺千萬垂簾,我們其實都是苦命人,爲了家人能過上更好的日子才做了木家的僕從。我們不怕受罰,甚至不怕去死,但是我們家人的安危我們不能不在乎,所以還請俠少爺發發善心,收留我們吧。特別是她們兩個。”
柯俊俠感到了一股不祥,問:“她們怎麼了?”
西裝男說:“按照木家的規矩,其實也是大董事會的規矩,流散在外的家族子弟迴歸後,會爲他們找兩個正處於最佳生育狀態的女性留種。她倆就是昨晚伺候你的人……因爲可能懷孕,她們沒有任何資格退出啊。”
柯俊俠的腦袋頓時差點炸裂——難怪椰子到他走都不肯見他,可定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了。而作爲一個男人,眼前的狀況到底該如何解決呢?柯俊俠此時恨不得穿越回昨晚,殺了自作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