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文宇重新驗屍後確認(rèn)了昨夜的猜想。明明失足落水案的真相已經(jīng)完全浮出水面, 但她眉宇間有些陰霾的鬱結(jié)。
引得孫仵作問:“冷師爺心情似乎不佳。”
冷文宇沒有正面回答:“佟郡守今天應(yīng)該被放出來了。”
這回孫仵作也嘆起氣來:“哎,世事無常……壞人活千年。”
冷文宇推門而出,就看到符一往單手按著胸口站在驗屍房門外, 兇狠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有什麼話要說。
符一往低頭望著冷文宇的深邃的狼目有些含羞, 手伸進自個胸口的衣服……準(zhǔn)備將昨日就揣著的信封交個冷文宇。
大塊頭這是要做什麼?!冷文宇雙眼將符一往的手盯住, 有些錯愕地後退一步, 撞到了隨後要跟出來的孫仵作。
“哎呦呦冷師爺你怎麼又退回來了……我這正要往外走……””孫仵作捂著鼻子哀嚎。
冷文宇連忙和孫仵作道歉。孫仵作說沒事沒事, 我先走了,你們忙。
“我昨天去了揮毫閣……”符一往摸到了揣了一宿的信封,剛要將那個閣主哭唧唧忍痛交給自己的東西拿給冷文宇看, 院外就跑進來一個人打斷了他。
“冷師爺!”小翠急衝衝跑了過來:“冷師爺,我家姑娘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想要見您, 您能不能……您會不會去?”
“柳姑娘出什麼事了?去?去什麼地方?”冷文宇聽說是柳煙的事情立刻迎面來到小翠身前:“柳姑娘此刻不應(yīng)該正在臥牀靜養(yǎng)?”
後面的符一往把手抽出來, 伸手拍拍確認(rèn)胸口中東西已放好, 有些惱悔:閣主好像說東西要秘密給小白臉,方纔差點當(dāng)著小翠的面將東西拿出來。
小翠眼珠飄忽, 手想揪住冷文宇的袖子,奈何被冷文宇閃開,她說:“姑娘在慶紅樓,冷師爺去了便知道了。”
“慶紅樓……?”冷文宇一向冰冷的眼中透出困惑。
冷文宇和符一往在小翠帶路下走到郡守府大門準(zhǔn)備去慶紅樓。
才走到衙門門口,就看到絡(luò)腮鬍子的李公子提留著一罈子酒與門口的衙役打招呼:“李某聽聞佟大人和鄭兄臺被放了出來, 特意來找二人喝杯酒去去晦氣。”
衙役很意外:“老爺和鄭幕僚知道你來定然十分開心。”
冷文宇遠(yuǎn)遠(yuǎn)瞧見李公子, 緩緩地動了下冰碴子般的眼珠。
符一往伸手指著李公子:“是你昨晚說的李公子。”
小翠莫名其妙回頭看他們倆:“冷師爺、符大俠您們怎麼了?怎麼不走。”
“天道好輪迴。”冷文宇意味深長說了一句, 眉眼間的鬱結(jié)舒展開來, 冷極白極的面容帶了些“血”色。仍在“病中”的她捂著嘴巴發(fā)出悶悶的咳嗽:“我們走吧。”
符一往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冷文宇對著他牽起嘴角那狹長的眼中更是流光溢彩般,引得符一往不受控制去將其盯住, 弄得他腦子懵懵也沒空想什麼奇怪不奇怪的。
冷文宇反手拉著符一往跨過門檻往外走:“不知柳姑娘到底是出了何事,我們要快些趕過去。”
花問鼎、公孫錦未能懲治佟郡守一夥,所以在安排受害百姓上的確花了一番心思,將受害女子們除去賤籍送回家中,更每家每戶賠了些補償?shù)腻X……
可惜一些事情是不可能被彌補的。
比如最直接受害的女子們。她們被家人拋棄換取利益,現(xiàn)在那些拿了朝廷補償?shù)募胰耍瑓s反過來覺得她們是家族的恥辱,有的當(dāng)天回去轉(zhuǎn)手就被賣了,有的打著爲(wèi)家族的名譽殺人害命換取“面子”的。有很多家人死去無依無靠或看開了的女子,破罐子破摔自願留在慶紅樓。
所以當(dāng)冷文宇三人來到慶紅樓的時候,慶紅樓中是一片混亂——
歲數(shù)不大但皮膚暗沉垮下的姑娘跪倒在地,抓著男子的褲腿絕望啼哭:“哥……求您就容我回家待一日,就讓我見見娘吧!”
男子手裡拎著再賣一次妹妹得來的錢財,咒罵:“你個丟人現(xiàn)眼的。我若是你早就找個坑浸死了。你怎麼還敢想著回家?”
“哥……”姑娘閉眼咬著嘴脣,臉上一片淚水:當(dāng)初家中錢財被騙光,爲(wèi)了還貸款的稅錢,也爲(wèi)了讓哥哥娶親,她便被拉走了……當(dāng)時哥哥哭著說以後怎麼著都不會缺她一口飯吃,母親哭著說捨不得,現(xiàn)在家中因她多年資助,又有朝廷補償……怎麼就缺了一口飯。
“啊呸!趕緊放手!”男子隨手抄起凳子就砸向姑娘。
下一刻男子手中凳子被人劈手奪走,幾乎是凳子被奪走的同時男子腹部捱了一腳整個人飛了出去,男子艱難爬起:“什麼人多管閒事。”
姑娘愣愣地看去……
收回腿撣撣衣襬的是一位面色慘白若紙冷冰冰病怏怏的瘦高公子,那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視。
劈手奪過男子手中凳子的是一位兩米多高極爲(wèi)魁梧的虯族男子。
小翠捂著嘴看著冷文宇和符一往,眼睛卻是鋥亮:“好厲害……”
符一往將手中凳子放好,詢問地看向冷文宇,就像是等著下一步指示。
男子回過神哭嚎起來:“兩位大俠!是我自家事,我處理個丟人的玩意怎麼就要你們管?!”
冷文宇就像是看一塊茅坑裡的髒東西一樣垂眼看男子:“丟人的不是這位姑娘,而是你們。
爲(wèi)了利益出賣家人,得了利益翻臉不認(rèn)人,毫無人性親情。
如此無情無義陰狠歹毒之人,難道不是世間最骯髒的玩意,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她又一腳踹開男子,伸手拉起姑娘轉(zhuǎn)身就走。一轉(zhuǎn)身就看到等在那裡不知看了多久的柳煙。
小翠緊忙跑到柳煙身邊,“姑娘你看,冷師爺真的來了吧!”
冷文宇看著她,已然知道柳煙約她來慶紅樓見面,便是爲(wèi)了讓她看到這一幕幕荒誕可怕的事情。
至於原因,可能是感同身受,想要尋求她幫助這些受害女子。
“柳煙見過冷師爺……今天這樓中都不知出了多少次這樣的事情。”柳煙欠身道,轉(zhuǎn)而看姑娘:“可否先讓小翠照顧這位姑娘,請冷師爺上樓來。”一雙期盼的美目將冷文宇望著……
小翠牽著姑娘往一邊人少的地方躲去。
符一往看著二人對視,上前一步插.到中間:“有什麼不能直接說,還要去樓上。”
“這……”柳煙示意性地掃過亂糟糟的大堂中衆(zhòng)多的人。
“罷了符兄,我們就跟上樓看看。”冷文宇不動聲色,和符一往一起跟著柳煙引著來到一處房間。
一進門,符一往耳尖微動,冷文宇微微瞇起雙眼,二人對視一眼:房中還有一人。
柳煙很是鬼祟的左右看看走廊,確認(rèn)沒人後才關(guān)上房門。
一轉(zhuǎn)身就要衝著冷文宇下跪,“柳煙欺瞞哄騙冷師爺來此,是柳煙小人心思。”
冷文宇單手托住柳煙的胳膊:“柳姑娘有話直說,只要能做到的我便會幫你去做。”
柳煙很是過意不去,但幹下跪也跪不下去,只好起身歉意道:“柳煙還意圖試探師爺……冷師爺當(dāng)真是個心善之人。對我們這等人也……那麼我便可放心爲(wèi)您引薦一人。馮妹妹你出來吧。”
冷文宇早知道室內(nèi)另有一人,但在看到隔間走出來懷抱古琴的馮小小時,不解地看向柳煙:“這位是……?”
原來,馮小小的父親是此地一方文豪,因要揭露佟郡守等人,被他的學(xué)生聯(lián)合外人構(gòu)陷。最後被煽動的學(xué)子們活活打死。馮姑娘也被那心術(shù)不正的父親學(xué)生害得落入風(fēng).塵。
她每時每刻都想著爲(wèi)父報仇,爲(wèi)一方百姓伸冤,於是這些年來遊走在相關(guān)人員之間,忍辱負(fù)重收集到了大量證據(jù)。
日前,公孫錦派人來慶紅樓找受害女子們查問案情,可他們的態(tài)度非常苛刻和帶著惡意,不像是詢問反倒像是威脅。
馮姑娘擔(dān)心證據(jù)落入奸人手中,待詢問的人走後立即來官府,可惜門房直接將她攆了出去,不給她通報。
隨後馮小小聽說柳煙這個與自己出身一樣的女子寄住在府中,便想著藉著柳煙與大人的關(guān)係將證據(jù)呈上。
但她還是不敢直接說此事,所以就在拜帖上畫了那個暗示的圖案,也算是賭一把。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冷師爺此事只有您能幫我!”
馮小小剛說完就要跪地,被學(xué)冷文宇之前阻止柳煙下跪動作的符一往一把抓住。
他單純的不想冷文宇再次伸手扶別人,所以忍著汗毛立起,咬牙出了手。
但因爲(wèi)符一往個子太高,直接將馮小小單手提溜起來!
馮小小一臉呆滯,騰空的雙腳動了動。
室內(nèi)靜了靜,三雙眼睛齊刷刷看著符一往。
冷文宇展開扇子遮住臉,輕咳一聲:“馮姑娘無需向冷某下跪,這是有良知的人都應(yīng)盡的本分。”
符一往訕訕地放下馮小小,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fā)生地靠近冷文宇一步。
阿銀感受到他情緒鑽出張開嘴巴嘲笑符一往。
符一往手指屈起,對著它額頭來了一下。
馮小小找了找狀態(tài),將雙手捧著的古琴遞到冷文宇面前:“這些年小小收集來的證據(jù)都藏在這古琴之中。還請冷師爺出面將證據(jù)呈遞給六皇子殿下、公孫大人,爲(wèi)民女伸冤,爲(wèi)小念城百姓伸冤,懲治佟、鄭二人!”
郡守府,佟郡守之前幾次邀請都不來的李公子,正和他、鄭幕僚坐在酒桌上喝酒……
剛從牢中出來洗了個熱水澡的鄭幕僚很是得意:“李公子怎麼有興趣問那事兒?還能怎麼解決的,那女子爹孃可收了錢財,只是她自個太矯情想不開自殺,死了。”
李公子給佟幕僚、鄭幕僚滿上一杯酒。
佟郡守還想著這些天困擾自己的事情,都恨死那些女子、冷文宇了,灌了一口酒:“李兄你說小念城自從本官管理,官府收益多了多少?那些賤民又趁機得了多少好處?若是別處賣女哪裡有那麼多錢財可拿,怎麼就做好事不得好報呢!”
李公子神色詭異:“聽說那名女子有個哥哥在茂都書院讀書,你就不怕他來日出人頭地報復(fù)?”
“李公子怎麼就揪著這件事不放?”鄭幕僚像是聽到可樂的事情,笑了起來差點嗆到:“一個窮書生而已。縱然考取了功名,難不成還會自揭其短,讓這等醜事宣揚開來,毀壞自個名聲不成?”
鄭幕僚叼著酒杯無意中瞄見李公子的面容變得猙獰,還慢慢撕下了臉上貼的絡(luò)腮鬍子……露出一張五官精美白皙宛若女子的臉。
悶頭灌酒的佟郡守忽然瞪大眼睛倒在桌子上,他明明清醒著可是身子卻動不了!
李公子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不斷扎進佟郡守的後背再拔出,血噴射而出濺了他一臉,他慢慢轉(zhuǎn)移眼珠看向鄭幕僚:“直到此時,你們也沒有半分愧疚之心。阿卉是多麼的害怕多麼絕望……呵矯情?你也來感受一下恐懼和絕望吧。”
“你……你……鬼啊!”鄭幕僚倒抽一口涼氣,嚇得丟下酒杯,大喊:“來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