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著一層灰一樣的天空飄落小雪, 漫山遍野的毒物就像是受到蠱惑一般,直奔停在官道上的冷文宇等人所在的馬車。
符一往單手抓著阿銀,整個人陷入一種緊繃的高度緊張狀態。
按理說他身懷能控制百里毒物的命蠱阿銀, 那些匯聚而來的毒物理應聞風喪膽不敢接近, 更不敢違逆他的命令持續接近。
符一往不斷的催發阿銀散發出警告那些毒物的信息, 但那些毒物竟然只是慌亂地慢了一會, 又再次靠近……
就像是在同時同地還有另一個操縱者。
這讓符一往不得不付出全部精神去對抗!
馬車內衆人尚不知危險靠近。符響急躁地解釋:“阿鈴是遺落在外的族人, 找回來的時候體內就沒有命蠱,我們虯族人種命蠱是……”說到關鍵處,有些顧慮……
符成因爲小還不知道這些事, 有些急:“阿哥你怎麼不說了?阿玲姐還等著救呢!”
“哎呀!”王青秀催促:“你倒是繼續說??!”
符響有些爲難。
正用阿銀對抗匯聚而來毒物的符一往分神回答:“在很小身體裡種命蠱,注入讓命蠱不捨得離開的藥物, 還要蛇毒蠍毒餵養。”
冷文宇聽著符一往敘說整個人如遭重擊, 種種昔日童年場景在腦海回放。她原本淡定的表情瞬間裂開:“往日病發又是如何醫治的?”
符響搖頭:“往日阿鈴都是用藥物幫阿鈴導出體內部分毒素, 等忍過兩個時辰就好了?,F在……沒有藥材,只怕……只能幹忍了?!?
符成哭唧唧:“對不起阿鈴姐, 要不是我要這要那,就不用賣藥材!”
符一往看著冷文宇握緊指節發白的拳頭,努力想了想:“也許……”
結果就是符一往這麼一分神,另外一股控制蛇蟲的力量一下碾壓過符一往……
莫習頭戴擋雪的斗笠,頂風騎馬在前帶路, 他似乎聽到一陣縹緲似有若無的笛聲, 等他細細去聽都什麼都聽不到了。忽然莫習發現自己後面沒人了。
他轉頭一看, 位於首位的冷文宇等人的馬車不知爲何停了, 導致整行隊伍都被堵住不得不停下。
這時花問鼎等人也發現了問題, 正喊著問前面發生了什麼,怎麼停下來了?
“不知道冷師爺又在搞什麼事情……”莫習正喊著回答, 雙眼猛地驚恐瞪大,身下駿馬四蹄不安地挪動發出陣陣鼻響。
整隊官兵都騷動起來,有人聲音變調的喊道:“蛇——蠍子—啊啊啊——”
馬車外立馬傳來窸窸窣窣的蛇蟲成羣結隊爬來的聲音……
冷文宇猛地掀開車簾,漫山遍野的毒蟲蛇蟻就映入眼簾,她正爲符鈴擔憂再見到眼前景象簡直要咬碎一口牙:“這些東西是被阿鈴體內引誘命蠱停留的藥物吸引來的嗎?”
“放心。我不會讓它們過來的?!狈煌⒖袒厣駥⑷烤穹旁趬褐仆饷婺切┒疚锏纳砩?。
符響、符成和王青秀被外面密密麻麻毒物聚集的嚇得不輕。
符響吶吶道:“以往也會有一兩隻被吸引……可從來沒有這麼多?!?
幾不可聞的笛聲伴隨著天空飄落的雪花在附近盤旋,聲音之小似乎被簌簌而落的雪花飄落聲掩蓋。
那些圍住車隊的毒物就像是受到兩股相左的精神力量的控制,猛地在距離車隊十步遠的位置停下,後面的還在向前撲就像是疊羅漢一般堆得越來越高。
官兵們徹底亂了,紛紛拔出佩刀砍殺地上的毒物。謝氏和劉巧縮在馬車內部瑟瑟發抖。
莫習牽著馬來到花問鼎的馬車旁,“殿下!這些有毒的蟲子明顯是衝著殿下來的!有江湖能人意圖行刺!”
公孫錦著急的問:“那、那如何是好?!”
“全員戒備,實在不行衝出去?!被▎柖εS持沉穩地點點頭,雙腿在發抖:難道是曹太傅見無法勸自己反,就要殺了自己?!
“殿下……那倒不急?!蹦暘q豫了一下:“這些毒蟲似是在懼怕什麼不敢靠近,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以前從沒有這麼多?冷文宇聞言看了符響一眼,但隨即注意力落回符鈴身上。
符鈴整個人蹦得緊緊的,渾身衣衫被汗水溼透。她蜷縮成一團,嘴脣咬出了血痕。明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卻一聲都未吭出。
冷文宇伸出兩隻撬開符鈴嘴巴,將手送入符鈴的嘴巴。
符鈴迷糊地睜開眼睛,意識不清地看著她。
王青秀在冷文宇掰正符鈴的臉纔看清她嘴脣上血跡斑斑,並非凸出的紫色血管而是自己咬的,他誤會了冷文宇的意思,以爲冷文宇是要卸下符鈴下巴,以免咬舌導致性命有危。
王青秀立馬伸出胳膊:“冷師爺別卸符姑娘的下巴,讓她咬我咬我!冷先生你讓她咬我。”
符鈴涌出生理淚水的眼朦朧地映出圍成一圈的衆人,尚未能分辨,她的意識再次被疼痛取代,身體向上一彈,牙齒已經閉合。
血順著符鈴緊咬的牙齒流下,那血是屬於冷文宇的血。冷文宇卻是眉頭皺也未皺。
符一往聚集精神對抗毒物的眼神一聚,盯著冷文宇被咬出血的手,心臟像是被拳頭捏住,隨後抓著冷文宇的手腕想向外拽:“你在幹什麼?”
可冷文宇卻是內力外放,與符一往較起勁兒來。血順著她慘白的手手腕胳膊留下,滴答地“嗒”地一聲落在地上,彷彿重重砸在符一往的心窩上。
“符姑娘……”王青秀看到符鈴五指緊握鑲嵌在肉中,率先一步抓住符鈴的雙手,符鈴的指甲瞬間陷入他的皮肉中。
因爲符一往關注冷文宇的事情,外面毒蛇蟲蟻涌動著開始攻擊官兵,頓時聲聲慘叫傳入馬車內……
莫習叫嚷著:“都別亂!往後退!護住殿下!”
聽著外面慘叫聲起,冷文宇看了一眼外面,她右手手指被符鈴咬著,空著的左手動作迅速地單手拽出座位下的油燈燈油,隔空向著外面一拋。
油仍呈拋物線向毒物們拋灑的同時,她掏出火摺子取出點燃衣服扔了出去,油和衣物幾乎同時落地,一大片毒物翻滾著燃燒起來,發出陣陣蛋白質燃燒的惡臭。
一道結著冰渣的聲音傳遍官兵們的耳中:“莫要慌,用火攻?!?
莫習等人聞聲冷到骨頭人也清醒過來,見到火中掙扎的毒蟲們,立刻穩住心神紛紛效仿……外面的毒物一時間被壓制住。
冷文宇此時也恢復冷靜,她將方纔符響的話琢磨了一圈,沉聲:“也就是說只能導出毒素緩解阿鈴的癥狀。那麼我可以把毒導入內體?!?
她左手手指一翻,指間就出現了一枚銀針……
“導入……那豈不是冷先生要中毒?!”王青秀剛想要自告奮勇自己頂上,就被符一往搶先了。
符一往原本被冷文宇血淋淋的手刺激得整個人有些魔怔,又聽冷文宇這麼說,他伸手攔住冷文宇取銀針內力吸入毒素的舉動:“我有辦法?!?
王青秀、符響和符成開心道:“那太好了!”
“趕緊的呀!”
“老大快救救阿鈴姐?!?
冷文宇捏著銀針的左手手指一翻收起銀針,反手鉗制住府一往。
她擡眼逼迫地看向符一往:“什麼辦法?之前不說,是不是對你有什麼危害?還是我來吧,我對醫術頗有研究?!?
符一往強忍著心虛,直直回視著冷文宇雙眼,鋒銳的深邃眉眼是自信滿滿:“我的阿銀可控百里毒蟲,世間毒物見之避讓。更何況是區區蠍子毒。”
衆人默默看了眼外面鬧翻天的毒蛇蟲蟻……
王青秀只想立刻救阿鈴,道:“冷師爺您快讓符老兄救人啊!”
符響、符成也是相信的不得了,覺得只要是老大說的,就一定能辦到。
冷文宇見此也打消心中疑慮,鬆開了手。
符一往伸手隔空召喚阿銀。阿銀順著他胳膊爬到了符鈴身上,張開嘴巴咬在了符鈴的側脖頸上,身子一鼓一鼓地開始吸食。
冷文宇凝神關注懷中符鈴和符一往兩人的動靜,生怕有什麼異狀,自己好及時出手。
但讓她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阿鈴皮膚上凸出的血管慢慢平復收回,臉色慢慢迴轉,被冷文宇按著的脈象平穩有力。
就在冷文宇鬆了一口氣,衆人露出歡喜神情時,阿銀蛇身一僵,從符鈴脖頸上僵硬滾落。
冷文宇一驚,擡手接住阿銀,手中阿銀肚皮鼓鼓向上翻,一雙眼睛緊閉。
阿銀與符一往心脈相連!冷文宇心中一涼,猛地向符一往看去。
符成符響王青秀齊齊喊道:“老大/符少俠?!”
符一往被冷文宇看得有點蒙,臉色慢慢紅了。
就在氣氛緊張的時候,冷文宇手上託著的阿銀只是打了個大大的嗝兒,肚子鼓鼓地慢吞吞動了動身體。
衆人:……原來只是吃撐了。
眼見符鈴和符一往都沒事,冷文宇輸出一口寒氣,小心抽出自己被符鈴咬住的手隨意撕了塊布條包紮,就拎著扇子飛躍出馬車。
她飄落懸浮在毒物上空,手中扇子帶出內力扇向地上的蛇蟲,隨著扇風所到之處蛇蟲盡數向後掀飛而開,碎成幾分地掉落回地面。
“等等!”符一往也立刻竄了出去:“我有阿銀讓我來!”
王青秀不捨地看了符鈴一眼:“我去幫忙!你們照顧符姑娘?!卑纬雠宓兑哺鲴R車,和那些官兵一起砍殺毒物。
有了冷文宇一行的加入滿山遍野的毒物慢慢少了起來,甚至越來越少,還有的似乎掙脫了控制它們的力量轉頭逃走了……
半個時辰後地上只留下一層毒物的屍體。
冷文宇站在那裡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林。
符一往戳戳她:“你的手給我看看。”
“我沒事,只是小傷?!崩湮挠钍栈匾暰€:“方纔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比如笛聲?!?
符一往搖頭:“我搶著控制毒物,沒注意?!?
冷文宇霎時擡眼看他:“搶?也就是果真有人控制毒物。笛聲……控制,難道是……他?”
衆人清點人員發現有五名官兵中毒,在冷文宇和符一往配合的救助下,五個人性命無憂。
因爲五名傷員,更因爲符鈴需要好好休息,再加上冬天地面結冰不好趕路.一行人改變了行程,不再直奔“一夫關”,而是準備到最近的祈水縣休整一段時日。
天色漸漸黑下雪越下越大,眼看無法到達祈水縣,衆人只好找之前路過的臨近的大灣村借宿。
整座村莊銀裝素裹,因爲道路狹窄凹凸不平,衆人下了馬車徒步進村。
冷文宇一踏入大灣村便感到整座村莊瀰漫著一股頹廢中透著生機的古怪氣息。村中房屋院落很多但完整的沒有幾個。
村中大部分的百姓都面色蠟黃瘦成皮包骨,行動遲緩無力腳步虛浮。但意外是個個都井然有序的該做什麼做什麼。有一種“明明有氣無力,但就是有什麼信念支撐他們”的一定要好好過下去的感覺。
一位瘦得脫相的老人馱著巨大的包裹從衆人身邊路過,他揹著的包裹非常的沉重。終於在經過冷文宇身邊的時候無法承受重量,腳下一絆人就要摔倒,後背的包裹更是砸向冷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