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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當下從懷中取出白紗方帕,對折成三角,以之罩面,施展輕功,直奔鎮南王府而去。我雖是路癡,但因往來走過幾次,便也駕輕就熟,加上幾日來內力修為亦有長進,約莫半個時辰,便趕到鎮南王府。
以前,我的幻影飛步還只有六七層火候,飛行之時尚會留下一道光線時,王府的侍衛已經無法發現我的存在,如今,我已練到九層高境,他們更是難以覺察我的影蹤了。因此進了王府,便如入無人之境般。
王府亦常平靜,家仆侍女往來穿梭,談笑自如,絲毫看不出風雨欲來的緊張跡像。定是熙兒尚未得辰妃一黨將到王府行刺的情報,絲毫沒有防備,因此下人們也不知今晚會有血光之災。我禁不住搖了搖頭。
此時夕陽西下,彩霞滿天,離天黑還有段時間。辰妃的人無論怎樣急不可奈,想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沖進王府行刺,若能早些告訴熙兒,還有設防的時間。想到這里,我便到靜流苑等地去找熙兒。那冷人兒每日忙碌,不知這幾日可曾憔悴了?
翻墻越院,飛檐走壁,找了半天,終究沒有見到熙兒人影,眼看著天已黑了,王府燈火漸濃,我便有些急了,雖知熙兒這樣的時間多半不會在內宅,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過去看看。
“綠珠,依你看,南宮璇會不會成咱鎮南王府的少王妃呢?”
來到內宅窗下,便聽到星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我心里倍覺欣慰,她們又在談論八卦了,十來日過去了,她們受的鞭傷應該已經全愈,點破窗紙向屋內一看,果然,星星美人兒們圍坐在八仙桌旁,各人籠著一袖瓜子兒,正邊嗑邊聊的起興。
“怎么會,王爺的性兒你又不是不知,她眼里從來進不去第二個人,再者,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咱這王府又如何容得下兩頭獅子?你瞧她這些日子在王府呼上喊下,作威作福的樣子,就是咱王爺陡然變心,王太后也斷不能容忍。”
什么?!南宮璇竟然來到王府,而且已經有些日子了?我聽了,立時咬住櫻唇,心中“騰”的竄出一股火苗。怪不得那日我再三揚言要離家出走,那壞小熙都不曾出言勸阻,卻原來是巴不得我走,好迎那南宮璇來相伴取樂。
“既是太后容得,我等王府十二美姝亦不能答應,除了梓童我們任誰也不認,而且,梓童縱使不在了,王爺也應從我們里挑一個去做王妃,怎容得半路跳出個南宮璇?”
好么,星星們居然自稱“王府十二美姝”,這自戀的境界都要高過我去了,我本在氣頭上,聽了柔藍的話,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星星們都被我這月亮帶壞了,不僅如此,還大有青出于藍勝于藍之勢。呵呵。
“噓,柔藍你小點兒聲,太后說了,不讓我們提梓童名兒,你難道忘了不成?”
侍書拿纖指擋住嘴,噓了一聲,星星們猛然記起太后的囑咐,便一時沉默下來。我卻好奇不已,太后一向對我疼愛有加,怎的會不許星星們提我名字?難道……太后和壞小熙一樣,都變了心么?
星星們不再說話,我亦沒有心思再聽下去,飛身離開內宅。只覺心中酸酸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浸濕了罩面的方巾。想要離開王府,不再管那壞小熙,卻終究狠不下心,找了一處寂靜無人之地,獨自嚶嚶哭泣。
不遠處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聞聲全身一震,一顆心怦怦跳動,這聲音……分明是……童兒的聲音么?又一想,不可能,冷前輩說了,這幾日不許我和童兒相見,一定是我思念太深,出現幻聽了。尋聲轉首一看,瞬時呆住。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少女,背向自己而立,正憑欄哭泣。她身形苗條,長發披向后心,用一根銀色的絲帶輕輕挽住。僅是背影便有說不出的婀娜多姿,美的令人滯息。一陣微風吹來,她腰間紗帶輕輕飄起,幾朵精致小巧的粉紅色梅花刺繡淡淡浮現,清麗灼眼。
面前的這幅清揚美人圖,既真實又虛幻,慕容熙癡癡地伸出手,卻又不敢靠近,生怕那只是幻影。這是童兒的背影,是女裝的童兒的背影,她以前從未看過。童兒和她一樣,從小著一身男裝。雖說她曾不止一次在夢里見過童兒穿上女裝的樣子,但,那只是在夢里。
“壞小熙……嗚嗚……冷血小熙……嗚嗚……狠心小熙……”
慕容熙正自發癡之時,那清揚美人兒雙肩抖動,越發哭的傷心,且邊哭邊罵。仔細一聽,被罵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真的是童兒回來了么?慕容熙幾步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少女的肩,溫柔地輕喚一聲“童兒?”
?!我正哭的動情,突覺肩上一重,一只手輕輕搭在上面,耳邊隨后響起朝思暮想的聲音,我一驚之下,轉過臉去,與熙兒的美面差點碰到一起。她看到我后整個人瞬間呆住,目光逐漸迷離,我才想起自己因穿了女裝,發型也變了,已然是少女的打扮,她從未見過,一時怕是難以適應。
“童兒……”
壞小熙!還有臉來見我!哼!我噘著嘴,狠狠瞪了她一眼,甩著袖子,拿腳便走。熙兒急忙跟上,握住我手。
“放開我啦!我以后再也不要見你!你只管去和那個南宮璇風流快活去吧。她整天喊你‘熙哥哥’,少不得讓你心花怒放!”
我奮力擺脫,她只是握著不放,用衣袖輕輕擦去我長睫上掛著的幾滴晶瑩的淚珠,然后微微低首,在我額上溫柔地印下一個吻。
“放開我,你……你放開我!”
我邊帶著哭腔大喊,邊用力掙扎,但她只是緊緊握著我一只手不放,我掙不脫,便用另一只手來掰她手,卻怎么也掰不開,惱的厲害,也不掰了,索性握起粉拳,雨點般砸向她,她也不躲,任著我劈頭蓋臉地打。
去找你的南宮璇吧,為何抓住我不放?人家是公主,才貌雙全,又會撒嬌,還會嗲嗲地叫“熙哥哥”,我什么都不會,做什么都惹你不高興,你讓我走好啦!
“童兒……”
越掙越緊,熙兒放開我手,卻摟上我腰,將我攬到懷里,另一只手摩挲著我鬢邊長發,溫柔地將臉覆到我額上。
清新的幽香,令我魂銷。我立時停止掙扎,靜靜地伏在她胸懷。她身體曾完全屬于我。柔順的長發、馨涼的體香和每一寸肌膚。
“放開我!”
剛剛乖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這么快舉手投降太沒面子啦。便又開始哭喊掙扎。熙兒,我還要做最后掙扎喔,你可得堅持住呀,你要是敢放開我,我立即跳崖自盡,讓你永遠也見不到我。
熙兒原本在摩挲我長發的手摟住我背,另一只手則更緊地摟住了腰。熙兒,你真給我面子。呵呵。我不掙啦。不過,是因你摟的太緊我掙脫無望,而不是想停留在你胸懷喔。
哎……完全的自欺欺人。
噘起的嘴恢復成正常弧度,我表情變得平和,頭在熙兒懷里蹭了蹭,便乖乖地伏著不動。
“那晚你突然不知所蹤,我還以為你落入奸人之手,今生再無法與你相見……”
發間一涼,有**滴落,是熙兒的眼淚,她……哭了……
我愛哭,我在誰面前也哭的出,她不愛哭,只會在我面前哭,相比較之下,在我和她之間,倒是她要容易對我哭些。
熙兒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不由亦伸出雙手,抱住她,輕輕撫摸她背,熙兒,有我在,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要保護你,一生一世。
“不要假惺惺的啦,我知你是不喜歡我,哪眼看哪眼夠,巴不得我走了干凈。”
明明知道她擔心的哭,表明她是愛我的,嘴上卻不服輸,依然“嗖嗖”的向外放冷箭刺她,放完了,卻又心疼的咬著貝齒直蹙眉,仿佛那箭都射在了自己心上。
“還在說氣話,我對你怎樣,難道你真的看不出?從小到大,我何曾……”
從小到大?我哪里有跟你從小到大?本來已經滿腹柔情,準備與她和好,叫她一個“從小到大”說的,立時又氣上心來,這一氣,不覺用出內力,猛地一推,將毫無防范的熙兒推的倒退幾步,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我不是跟你從小到大的那個梓童,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那個梓童已經死了!我不是她!不是!”
我大哭著,淚如雨下,抹著眼淚拼命跑開。我不知自己在爭什么,只是無法容忍熙兒提到以前的梓童。雖然我是那樣愛熙兒,本可以裝成那個梓童來享受熙兒的愛。
“童兒聽我說……”
剛才拉你,也沒見你有這么大力氣,現在一下子就能將我推開,可見你是氣得厲害了。原來你的忌諱在這里。你可知我早就覺察到你的變化,而且已經不知不覺愛上你了呢?慕容熙穩住身體,怔了怔,眼見童兒越跑越遠,便一個空中翻,落至童兒面前,伸手攔住她去路。
“走開啦!誰要聽你說!”
竟然沒有自然而然用出幻影飛步的功夫,叫她追上我。這也許說明我潛意識里,還是希望她追上來的吧?但是,我明明是很生氣的呀?
“童兒……你不要生氣了……是我不會說話……”
真沒粗息,剛剛還氣得鼓鼓的,被她柔情脈脈一句話說的,立時就扁了下來。惱羞成怒啦,拿手推,推,推,表要擋我去路,讓我走啦!但這一次,卻克制住不敢再用內力,害怕會傷到她,卻是哪里推的開?
“你們聽好了,給我仔細搜,一定要搜出那個人來!不過,要小心,不要讓王府的侍衛發現,我倒要看看熙哥哥把她藏在哪兒了。”
正在我和熙兒一個推一個扯,一個無心走,一個誠心留,小情侶般吵鬧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嬌媚中帶著兇氣的聲音傳入耳中。
這聲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南宮璇?!又給我叫“熙哥哥”!一想到這些日子,偌大一個王府,到處充斥著從她口中發出的這三個嗲嗲的字,我便眼中充血。刁蠻的小丫頭!我正要找你算帳呢!你就自己送上門來!看我不用掌中雷劈你!
“童兒,我們走!”
“………”
我猛地將熙兒推到一邊,咬著櫻唇,挽起衣袖,正要迎上前去,冷不防卻被熙兒捂住嘴抱起來就走,任我四肢揮舞掙扎,她只是不理。
童兒乖,不要叫,南宮璇這些日子,一直派人暗中在王府到處找你,連老鼠洞都翻了,就差沒有掘地三尺,在明國許婚之前,我不能讓任何人找到你。慕容熙看著睜著大大的美眸生氣地瞪著自己的童兒,有些頑皮地淡淡一笑。
這么粗魯地對我,居然還給我笑……氣死我了……不過,冷人兒笑起來,還真是好看。我一時心動,加之腦中在飛快地思索著熙兒為何要帶著我避開南宮璇,四肢揮舞的頻率不由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