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童兒，”慕容熙在床邊坐下，柔聲道，“讓我看看。”

“不給看，”我躲在被子里，雙眸含淚，嘟著嘴道，“我變的很丑，你看了，就不要我了。”說完，嚶嚶抽泣起來。

“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慕容熙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邊伸手掀開我蒙在頭上的被子，邊笑著說道，“我們已經有孩子了呀。”

原來你一心想著的只是孩子而已，我聽了，哭道，“等我生下孩子，你就會把我丟掉了。”想像自己被抱到荒山僻野扔掉，該是多麼可憐啊……

如果我不喜歡你，會要你生的孩子嗎？既然我如此想要你生的孩子，又怎會丟掉你。慕容熙聽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童兒，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思維才能變得成熟呢？

“曌兒，表哥來看你了，”慕容熙正在嘆氣，不知如何哄我是好時，南宮瑾一頭闖了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到床邊，用力拉開了我身上的被子，當看到我長滿小紅斑的臉時，立時嚇的“啊！”一聲，踉踉蹌蹌，後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借以遮丑的被子冷不防被突然拉下，且把南宮瑾嚇的“撲通”摔倒在地，我丑到無地自容，“哇”的一聲，展放櫻桃小嘴，放聲大哭，淚水“嘩嘩”地往下流。

“童兒莫哭，”慕容熙將我抱起，擁入懷中，掠開我臉上亂發，含情脈脈地端詳著我的臉，拿衣袖一點點擦去我臉上淚水，隨後，微微低首，輕輕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以臉溫臉，柔聲道，“童兒是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真的？”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話，我立時止住哭聲，雙手攀上慕容熙玉頸，忽閃著水眸，看著慕容熙的眼睛，嘟著嘴，極認真地問道。

慕容熙見問，抬起頭，迎上我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我見了，不由心花怒放，臉上綻放起甜甜的笑容。慕容熙唇角一彎，也會心地笑了。

“咳，咳！”

雍容雅步走進來的宇文昊看到我和慕容熙親密的一幕，將手放到嘴邊，大聲咳嗽了幾聲。母後和幾位親王見了，臉上則漾起慈愛的笑容。

南宮瑾依然兩手撐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我的臉，宇文昊從他身旁走過時，一甩廣袖，狠狠瞪了他一眼，父皇和母後也斜了他一眼，宗令宇文暄則彎腰唾了他一口。沒有一個人伸手拉他起來，也沒人請他起來。

“呃……我……我……”

看到眾人臉上的表情，南宮瑾終於想起自己的失態，從地上爬起來，邊擦臉上的唾沫，邊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愧疚難當地低下頭。

呀，這麼多人來看我！眼角余光瞟到外面走進來眾多人影，我立時將臉藏進慕容熙懷里，好讓他們看不到，怕他們也嚇成南宮瑾的樣子。

“曌兒？”

“嗯？”

父皇和母後走到床邊，雙雙伸手撫摸著我頭，慈愛地輕喚我的名字。我應聲答應，卻不肯轉過臉看他們。

童兒容顏被毀，最不喜見人。你們卻帶著這麼多人進來。慕容熙見父皇、母後、昊哥哥身後跟著一群人，不由皺起眉頭。隨即想到，童兒在明國一日便受束一日，終沒有自由，想不想見人，自己根本沒法做主，應盡早將她娶回雍國，到了鎮南王府，便是她的天下了，她要怎樣，誰敢不聽她的？

想到這里，慕容熙抱著我走下床榻，跪到父皇母後和昊哥哥面前，鄭重道，“雍國鎮南王慕容熙，懇請明國太上皇、太上皇後、皇上，將寶公主下嫁小王！”

父皇和母後連聲答應，雙雙彎下身來扶慕容熙，慕容熙卻不愿起身，雙眼定定看向宇文昊，目光中滿是祈求，昊，你就成全我和童兒吧！

宗人府諸親王見狀亦皆跪伏於地，連連嗑頭，道，“請皇上成全鎮南王和寶公主！”父皇和母後也一齊把目光投向宇文昊，昊兒，曌兒成了現在的樣子，鎮南王依然不嫌棄曌兒，可見其用情之深，如此東床不取，更待何求？

宇文昊一甩衣袖，背過身去，半天未發一言。寢宮內頓時一片沈寂。只有伏在慕容熙懷中的我低低的哭泣聲斷續傳出。慕容熙真是太令我感動了。早知如此，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師父攪出這麼個毀容的鬧劇──我要漂漂亮亮的做她的新娘。

“呃……表弟……呃……鎮南王與曌兒兩廂情深，表哥甚為感動，表哥決定……決定退婚。”

南宮瑾見宇文昊默不作聲，以為他是因早先答應將曌兒嫁給自己，開不了口反悔，便走到宇文昊身前，主動提出退婚。我堂堂大慶太子，怎能娶這麼一個丑陋的人為妃？

“啪！”

南宮瑾話音剛落，臉上便挨了宇文昊重重一巴掌。

我真是看錯你了。幸虧沒有將曌兒嫁給你，若是嫁了你，出了這樣的事，必會被你拋棄無疑！宇文昊打完南宮瑾，隨即又轉過身去，背對眾人。

宗人府諸親王見慶國太子退婚，更加有恃無恐，齊聲道，“請皇上成全鎮南王和寶公主！”

父皇見宇文昊仍無意賜婚，便有些不耐煩，氣道，“昊兒，你表兄都已經同意退婚，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慕容熙，起來吧！朕成全你和曌兒！”

在眾人請求之下，宇文昊終於轉過身來，閉著眼，嘆了口氣，這才一咬牙，做出了自己最不愿做出的決定。

“昊哥哥……”

“昊……謝皇上隆恩……”

見宇文昊終於開口許婚，父皇、母後、宗人府幾位親王都禁不住松了口氣，只有我和慕容熙的心情格外沈重──宇文昊鐵青著臉，大有許婚的同時與我和慕容熙決裂的態勢。

慕容熙抱著我緩緩站起身來，眼睛一直殷殷地看著宇文昊，宇文昊卻將臉抹向一邊，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慕容熙收回目光，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

“熙兒……”

“嗯？喔……”

我輕輕拉了拉慕容熙胸前的衣襟，慕容熙立時投來詢問的目光，見我是要她放我下來，便彎下腰，等我雙腳站穩後，松開雙手，將我放了下來。

我走到宇文昊身邊，抱住他一支胳膊，邊搖邊輕喚道，“昊哥哥……”昊哥哥，不要生曌兒和熙兒的氣好不好？昊哥哥以後還當曌兒是妹妹，熙兒是好朋友，對不對？昊哥哥……

宇文昊不但沒看我一眼，還極不耐煩地一甩胳膊，將我冷不防甩了一個踉蹌，身子晃了兩晃，想要保持平衡，但終究還是沒站穩，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昊哥哥……嗚嗚……”

昊哥哥以後當真不理我和熙兒了麼？我坐在地上，傷心不已，揉搓流涕，裂開小嘴，哭了起來。

“童兒……”

慕容熙立時單膝跪到我身旁，心疼地將我摟到懷里，童兒莫哭，昊他不理我們，我們回到雍國，便與他老死不相往來，我離了你不能活，離了他還是能活的。

“咳，咳，”

哎，曌兒呀，知道麼？你贏我就贏在這可憐惜惜的小樣兒上了。宇文昊轉過身來，見我滿是紅斑的小臉上清淚雙流，揉搓的手心手背也都是晶瑩的淚珠，咳了兩聲，從懷里掏出手帕，拿過我一只手，為我擦去手上的淚珠，擦完手心，擦手背。

“昊哥哥！”

昊哥哥不再生氣了，對不對？我掙脫慕容熙的臂腕，撲到宇文昊懷里，將頭深深埋在他胸前，雙肩抖動，哭個不住。

“好了好了，”宇文昊伸手摟住我，輕輕拍著我背，笑道，“你要嫁慕容熙，朕已經答應了，你又哭哭啼啼，算哪般？”

慕容熙見宇文昊肯哄我，知道他已經原諒了自己，不由欣然一笑，看向宇文昊的目光中滿是感激。宇文昊卻躲開她目光，只是看著懷里的我。

“曌兒，毀你容顏的人，皇兄已經讓人押來了，是滅九族，還是凌遲處死，聽憑曌兒處置。”

宇文昊說完，向身邊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立即傳了旨意下去，不一會兒，華青林等人被押了上來。

什麼？宇文昊將師父師母抓住了？這怎麼可能？我聽了，不由愣住，顧不得怕別人看到我的丑臉，從宇文昊懷里轉過頭來，看向門口，見進來的是公公、婆婆、辰妃等人，不由傻了眼──這都是哪跟哪呀？！

見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宇文昊才想起我尚不知其中緣故，便將華青林的供詞一一說給我聽，我聽了之後，更是云里霧里，一臉茫然──我臉上的小紅斑明明是師父“排毒掌”打出來的，怎麼公公竟說是他下毒害的？

“童兒？”

“曌兒？”

見我呆呆發愣，慕容熙和宇文昊很是不解地輕喚，宇文昊更是拍了拍我臉頰，我這才緩過神來，喔，一定是師父師母為了讓慕容熙、宇文昊等人相信我是真的被毀容所出的計策。高，真是高呀！

“嗯……本宮……本宮赦華太醫夫婦無罪……赦辰妃無罪……赦……無罪……”

一口氣赦免了所有“罪人”的罪後，見眾人驚異不已，便小嘴一張，“巴巴巴”，地將華太醫夫婦無辜的獨子被處以極刑，辰妃終沒有狠下心來奪我性命，并使我和慕容熙有幸結為夫妻等一堆理由說了出來。眾人聽了，這才點頭稱是。

宇文昊雖有異意，便還是履行了對我許下的諾言，按我說的下旨，赦免了華青林等人的罪。待華青林等退下後，宗人府幾位親王說了些欣慰的話，南宮瑾也上前與我慕容熙客氣了一番，先後離去。父皇、母後則興奮地回到正陽宮開始張羅我和慕容熙的婚事。

“曌兒，容顏之美，是這世上最為膚淺的美，一眼便可看透，失去它，雖然遺憾，卻不值得傷心，曌兒純潔善良，活潑可愛，善解人意，永遠是朕最美的妹妹，是明國最美的公主。”宇文昊慈愛地說完，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子，抬起頭，看著慕容熙道，“朕的妹妹對王爺一往情深，王爺將來若是辜負了她，朕絕不會輕饒了王爺。”

“昊……”

“昊哥哥……”

宇文昊說完，留下感激涕零的我和慕容熙，頭也不回，邁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外面傳來太監尖尖的聲音“皇上有旨，起駕，去東宮！”

“皇上……來看臣妾了？”

聽宮女說皇上來了，蘭萱掙扎著坐起身，剛要下床，便被宇文昊幾步走上前來，緊緊抱在懷里，哭的泣不成聲，天下人都叫我資同（梓童），慕容熙依然不肯認我……

“皇上……”蘭萱見宇文昊哭的渾身顫抖，伸手摟住他背，輕輕地撫摸，道，“皇上……”令你哭的如此傷心的應該只有那件事吧？蘭萱有心詢問，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世上，有些話，還是永遠不說出的好。

“萱……”哭了很久很久，宇文昊終於止住哭聲，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懇求道，“給朕做皇後吧……朕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兩行清淚悄無聲息地自臉上滑下，蘭萱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