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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鞭子沒打夠么?”
本王是愛的更深,而非變心。你們懂什么呢?慕容熙說完,一拂廣袖,轉(zhuǎn)身走開,遺給侍書侍畫等人一個飄逸的白色背影。
雖然知道她們是為梓童好,但慕容熙也不想向她們解釋。一來,她們一向長舌,若是說給她們知道,不知哪天她們坐在一起閑聊說起,就給南宮璇竊聽到,壞了大事;二來,對南宮璇的虛偽應(yīng)付,原是母后一手策劃,她本意并不贊同,因而也不愿提及此事。
“王爺……”
見慕容熙生氣離開,侍書忙挑著燈籠幾步追上,侍畫、綠珠、柔藍等也急忙跟了過去。縱使王爺變心,也依然是她們心目中最圣潔的人,她們還是會誓死追隨她一生,又況且,她們的懷疑尚無法證實呢?
眉月被烏云半遮半掩,有些昏暗的月光照在瓊樓玉宇、碧檻雕欄間姿態(tài)婀娜的彩衣侍女和被她們前后簇擁著的俊逸的白衣少年身上,使她們之間本就沉默的氣氛更加壓抑。
“你們退下吧。本王累了,想早點休息。”
慕容熙進了臥房,便揮手令侍書等十?dāng)?shù)人退下。看著她們低著頭一一走出房間的背影,慕容熙唇角輕揚,溢出一抹笑意。沒有童兒陪在身邊的日子,故意逗弄這十幾個一起長大的侍女是她難得的消遣之一。
臥房內(nèi)的擺設(shè)自遭冷面老頑童“洗劫”后有了很大變化。都是母后讓侍書她們精心重新布置的,慕容熙也不在乎,只隨她們擺設(shè)去,童兒不在,這里只不過是個睡覺地方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又為何講究那么多呢?
脫下衣衫,拉過錦被蓋在身上,吹滅床頭的蠟燭,回憶著傍晚十分與童兒見面的一幕幕,慕容熙嘴角不由泛起甜甜的笑意,不久便進入夢鄉(xiāng)。夢里,芳草茵茵,落英繽紛,童兒玉雪玲瓏的身影雀躍其間,見草地上有開的艷麗的花兒,便彎下腰來一一采下,集成一束握在手中,閉上眼睛深嗅它們的芳香,那可愛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想將她輕輕擁入懷中……
第二天醒來時,慕容熙習(xí)慣性地坐在床頭,看著空空的另一半床發(fā)呆。沒有童兒的這些日子,她幾乎天天如此,直到侍女進來服侍她洗漱時,她才會緩過神來。
最近南方蠻族少有來犯,兵事輕閑,慕容熙用完早膳,信步走進王府花園,玉帶河“嘩嘩”流經(jīng)花園,落花飄落其中,隨波逐流,慕容熙看著,不禁神遠。
一陣簫聲由玉帶河上游傳來,將慕容熙思緒拉回,這簫聲……她略一蹙眉,隨即舒展,想起是宇文昊所吹,便順著河岸尋聲走去。
走的近了,掠開身前遮住視線的枝葉,慕容熙看見宇文昊坐在輪椅中,面對著噴雪流碧的玉帶河,正昂然吹奏著一支洞簫名曲,樂音豪毅峭直,滿蘊躊躇滿智之意,與他曾在安城郊區(qū)民宅丹亭中所奏春華逝盡、傷情滿懷的曲風(fēng)迵然不同。是何事使他心境發(fā)生天壤之別的變化?慕容熙聽著,禁不住低頭沉思。
“如此容顏,如此才華,竟是男兒身,可惜呀,可惜。不過,這卻正對熙弟你胃口,皇兄說的沒錯吧?”
慕容熙正想的出神,背后忽然傳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慕容熙回頭一看,慕容煦不知何時已立在身后。慕容熙知道他是譏笑自己有斷袖之痞,也不在意,冷冷地看他一眼,便又轉(zhuǎn)回身去。
“皇兄記得,曾幾何時,熙弟為了一個心宜的美少男與我長兄反目成仇,以致聯(lián)合諸王廢掉他太子之位,熙弟既然喜歡男人,又何必抓住玉容公主不放手呢?要知道,以她那般公主性格,可是容不得你三心二意,更不要說喜歡男人了。”
我從來沒打算要南宮璇,她能不能容得她未來夫君三心二意,與我何干。倒是你如此花心,以后娶了她回去,要想著怎么才能讓你那后宮三千佳麗免遭她毒手才是。慕容熙想到這里,鼻中冷哼一聲,唇角一彎,一清如水的眸中溢出點點黠色。
“哎,熙弟,你看這樣可好么?”慕容煦見慕容熙一直盯著宇文昊出神,一計升上心頭,看了看左右無人,拍了拍慕容熙肩頭,把臉湊到她耳旁低聲道,“熙弟,皇兄做主,把這大美男宇文昊嫁給你為妃,如何?若是明國和雍國有人敢說個不字,皇兄定然傾力為你出頭。”慕容煦說到這里,頓了頓,接著道,“不過,皇兄成你之美,你也要有個表示才好,你……把玉容公主讓給我,怎樣?”
虧你想得出。慕容熙聽了,忍不住一笑。知道若不把他引開,一會兒他說到興頭上,激動起來,亂嚷嚷,定會擾到宇文昊雅興,便邁步走開。慕容煦見她笑了,以為是動了心,自然緊跟不舍,繼續(xù)游說。慕容熙最是懼怕南宮璇緾身,慕容煦跟著她使她無形中多了一個“□□”,便也不趕他離開,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yīng)他一下,目光只是看著花園中秀色可餐的晨景。
行走間,幾株紅艷的花朵引起慕容熙的注意,它們薄薄的花瓣光潔似綢,輕盈的花冠似朵朵紅云, 姿態(tài)蔥秀, 娉娉裊裊,雖無風(fēng)亦似自搖,風(fēng)動時更是飄然欲飛,儼然彩蝶展翅。慕容熙不由走近花株,伸手欲摘一朵嗅它的馨香,卻被慕容煦把伸出的手擋回。
“熙弟,這花名為‘虞美人’,全身是毒,不掌握要領(lǐng),可不能隨便摘喔。”
玉容公主是只有朕這般手握玉璽的金貴之人才娶得起,正如這‘虞美人’,看著美艷迷人,但凡人見了,無不想摘它賞玩,卻只有得方之人,才能成功摘取賞玩于股掌之上,不至于送了性命。慕容煦借題發(fā)揮,心想,像慕容熙這般聰明,定然聽得出他言外之意。
慕容熙縮回手,心中想到,喔,原來有些花開的好看,卻是有毒,下次見到童兒,一定要和她說才是……童兒……
“皇兄現(xiàn)在去玉容公主處問安,熙弟仔細考慮一下皇兄的建議吧,皇兄走了。”
慕容煦見慕容熙低頭默默若有所思,以為她對自己提的主意動了心,不禁喜形與色,樂滋滋地向芷蘭苑走去。只留下慕容熙修長的白色身影默然屹立在花叢中。
午后的陽光分外明媚,我搬了個竹凳坐在婆婆家竹屋前面,手中握著一杯花露,喝了幾口,便癡癡地出神。掰著手指數(shù)數(shù)已經(jīng)有五天沒有見著熙兒了,不知熙兒是否如師父說的那般,輕易便能擺平王府那些事呢?
在我面前不遠處,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雪豹正邁著小步兒追著幾只翩然飛舞的彩蝶。它是我隨婆婆上山采蘑菇時發(fā)現(xiàn)的。那時我遠遠看到一簇松乳菇,便雀躍著跑去采摘,不想半道被伏藤絆倒在地,正要爬起來時,卻覺身下壓著軟綿綿的一個東西正自蠕動,我心中一驚,以為是蛇呢,嚇得爬起身來一看,卻是一只白毛白斑的小動物,長得十分像豹,清徹的眼睛,正很無辜的盯著我臉看,好似在說:“我剛會走路,走一會兒累了,就趴在這里,不是我絆倒你的,是伏藤絆的,你跌倒后壓在我身上,把我弄疼了。”
我見它皮毛潔凈柔軟,若不是目光閃動簡直像個毛絨玩具似的,心下喜愛,便蹲下身來撫摸著它頭道:“瞧你這么小一團東西,也不知道睜開眼有幾天,怎么不跟著爹爹媽媽,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呢?多危險!”它聽了我的話,便抬起小毛爪,邁著尚不穩(wěn)當(dāng)?shù)牟阶樱蛑胺揭惶幭袷潜换馃^的林木走去,我亦跟了過去,沒走幾步,便見幾處白骨,那小豹站在一堆白骨前,低下頭來,便再不向前走了。我看了,心中明白,它的親人都死在一起雷電引起的林火中了。不禁對它同情之致,便決定收養(yǎng)它。我抱著它去見在不遠處采蘑菇的婆婆,婆婆告訴我它是一只雪豹,我見它渾身皮毛如雪,便叫它小雪。
“小雪,回來,別亂跑。”
端起手中花露喝時,發(fā)現(xiàn)里面已空無一滴,才驚覺自己發(fā)呆太久,不知何時早已喝完了。抬頭看小雪時,它還是頑固地追著那些彩蝶,不時抬起小毛爪要抓它們,玩的很是盡興,但是已然跑到離我很遠的地方,我怕它走失,便將手中青竹小杯放到凳子上,招手喚它回來。
小雪聽見我的呼喚,便乖乖地走了回來。我俯身將它抱在懷里,將臉覆在它額上,閉上眼睛,心中感受著這一時的溫馨。我喜歡熙兒擁著我,與我耳鬢廝磨的感覺。可是她不在身邊。我覺得異常失落,心里常常酸酸的想哭。可是抱著小雪時,心情就會好很多。大概我是將小雪當(dāng)自己,給它溫暖時,自己也得到安慰吧。
小雪大概能感受到我心中的感情,它昂起頭,用清澈無塵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我,不時用臉蹭蹭我下巴。它雖年幼,但胡子已然硬朗,它一蹭,我便覺得下巴上癢癢的,禁不住想笑。它蹭一下我還忍的住,蹭的次數(shù)多了,我便不由笑著睜開雙眼,拿手輕點它鼻子,嗔怪它道,“你真是淘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