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畢竟得勢已久,目前愿意扶持小少爺的,都是要么被世子懲處過的,要么不受王爺重用的,算起來,不過一成。”周鑑對答如流,卻面露憂色。
不過一成,那么當面與世子對峙,毫無勝算。怪不得張氏與周鑑處處不走正道,還總是想拉攏墨恩。
除非荊王自己放棄世子——這也是他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可李慕兒等不及了,荊王對世子的考察,又豈是一朝一暮可以下決斷的?
看來必須下記猛藥了。
李慕兒正欲同周鑑說些什么,轉頭間卻突然與王妃視線一相會,便打消了與他們商量的念頭,找個借口把他們送走了。
張氏雖然口口聲聲要兒子上位,可上位后她這王妃的位子,怕也不愿意放下。真要她與周鑑相愛相隨,恐怕也是一場空話。
若她心里有這樣的小九九,必定并不愿意見荊王出事。
李慕兒望著兩人離去,他們的背影看上去并不和諧,李慕兒腦海中浮現出許多關于他倆的故事,也許是情投意合卻被拆散,也許只是進府后各有所圖互相利用,可終歸兩人是站在一起的。
不像她,此刻沒了墨恩,在荊王府就是孤身一人,再無依靠。
李慕兒會有這樣的挫敗感,全是因為今天孫瓚告訴她,羅啟儒招認,那片竹林中確實藏了荊王的諸多罪證,可如今那里已是重兵把守,他壓根兒接近不了。而如果現在就大張旗鼓地硬闖,恐查無所獲暴露全盤計劃。
孫瓚沒有細說羅啟儒招認的“諸多罪證”,但李慕兒深知,絕對不只幾具尸首那么簡單。所以,必須將人全部調開,再次確認其中狀況,方能讓蕭敬他們進來,拿他個人贓并獲。
李慕兒將手攀在門沿,細細盤算起后事來。
………………
“這是滴仙人,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人弄進來的。”茆音將房內的門窗都關了個嚴實,壓著聲音道。
對面的男子接過她塞來的一包錫箔,不明所以地問道:“這是作何用?”
“你說呢,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原來此刻與茆音共處一室的,正是世子朱祐柄。
“你的意思是,讓我毒死父王?”世子驚了驚,隨即將那包錫箔攥緊在手心,低聲呵斥道,“你瘋啦?!”
“噓……”茆音手指放在唇邊,作勢望了眼四周,才小聲說道,“殿下,近來王爺與你何其多的爭執,難道你真的不擔心,有一天王爺會請旨廢了你,改立他人為世子,承襲這荊王府萬貫家財與無上榮耀?”
世子愣了愣,腦海中回憶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最后,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不過是一個勾闌女子,難不成父王真要為她而廢了我?”
茆音搖搖頭,“殿下啊殿下,趙凝兒雖只是個勾闌女子,但她始終是王爺先看上的女人。殿下就是再喜歡,也不該去染指。如今被王爺知道,兒子碰了老子的女人,你說他能不氣嗎?”
世子聞言,非但沒有驚恐,反而輕聲一笑,猛地拉過了茆音,雙手扣在她腰上道:“那,你也是父王的女人,我就碰得了,怎么著?”
“殿下,你以為,王爺會沒有發現你我的關系嗎?”世子一驚,待要說話,卻聽茆音帶著哭腔道,“奴家只是個不足掛齒的糟糠之婦,殘花敗柳之軀死了也無妨。可殿下不同,若是被有心人拉下了馬,今后這荊王府的所有好處,可再同你無關了呀!”
“有心人?”世子神色一厲,“你是指王妃她們?”
茆音點點頭,“殿下難道不覺得,最近流傳的星變傳言是沖著您來的嗎?”
“不錯,怕是有人要離間我與父王的關系。”
“對啊,還有,那位被墨恩捧在掌心的女子,為何突然就進了王爺的懷里?她可是小少爺的老師,必定是站在小少爺那一邊的。殿下想想,無論她最后跟了墨恩,還是荊王,王妃拉攏了她,勝算便大了好幾分呢。”
世子又是一聲冷哼,“一個女子罷了,能掀得起什么波瀾?檁兒還小,更成不了氣候。”
茆音反駁道:“殿下可不要小看了她,她若沒能耐,又怎么能把墨恩和王爺都哄得團團轉?小少爺現在還小,就已經在她的教導下,頗得王爺喜愛。他日小少爺漸漸得勢,而殿下你與王爺的矛盾反而日漸加深,王爺會做何選擇,當未可知。”
這話說得讓世子沉下了臉色。
茆音又補充道:“殿下是希望看著小少爺慢慢成為自己的對手,還是趁著此刻尚有勢力時,索性坐上荊王之位呢?”
坐上荊王之位?世子攥著掌中的錫箔,陷入了沉思……
………………
世子出門的時候,心態已與進門時截然不同。茆音會給他這個藥,應當也有她的私心——畢竟是荊王害死了她的夫君。可茆音提出來的點點滴滴,確實直戳了他的軟肋。
可他到底也不是沒有顧慮的。萬一此招沒有成功,還被荊王發現,那他就真的再無回旋余地了。
茆音讓他賭一把,然而這賭注是不是太大了,究竟值不值得冒這個險呢?
世子焦頭爛額地思索著,不知不覺已步到了花園中。猛一個抬頭間,竟看見一名女子身態婀娜,正在一棵大樹下翩翩起舞。
輕風帶起衣袂飄飛,看不清女子的容顏,饒是如此,世子依舊不自覺地被吸引住,如癡如醉地看著她曼妙的舞姿,幾乎忘卻了呼吸。
直到女子一個轉頭,駐足定身,世子方才看清,這不就是那個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墨恩家的小娘子嘛!
茆音說她是王妃那邊的人?
世子攤開掌心,望了眼躺在其中的小小錫箔,忽然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他喚過身后的小廝,側著身子吩咐道:“找幾個眼生的下人,去王爺面前說叨,就說墨恩娘子,正在花園中作舞,美艷不可方物。”
“是。”
小廝剛要邁步,世子又叫住他補充道:“等會兒,再叫人弄壺小酒來。”
“是。”
少頃,小廝端著一壺酒來到他面前。他遠遠看了李慕兒一眼,微笑著打開了手中的錫箔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