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雞園,實在是個豪華的地方。雞舍掩映在綠柳水榭之間,如一棟棟紅磚綠瓦的別墅,在花影翠蔭處若隱若顯。
楊豫之走在園中,并沒有看到斗雞。只看到一棵老槐樹,這棵樹的樹齡比他要大得多,甚至比他的父親還要大。槐樹的左邊是一個池塘,里面許多金魚在游來游去。右邊是一片杏林,杏花開的正好,飄過陣陣甜絲絲的香氣……
有三個小孩兒正在園中嬉戲。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粉雕玉琢的小臉兒,吹彈可破。另外是兩個小男孩兒。一個八九歲模樣,一個十一二歲,都俊秀可愛。
那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十分調皮,看到小女孩兒可愛的小臉兒,竟然忍不住上前在小女孩兒臉上香了一口。小女孩兒詫異的看著他,不知所措。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卻拍手羞他:“小小子,坐門墩,哭哭泣泣,要新婦……”
那八九歲的小男孩兒,傻哈哈的笑道:“新婦,新婦,你是我的新婦……”
小女孩兒這才反應過來,推開他大叫道:“誰是你新婦,你欺負我……”急得大哭起來。
八九歲的小男孩兒見她哭,著慌了,忙去拉她,小女孩兒卻甩開他的手,往園外跑去。
卻在這個時候,園外忽然間跑來一匹馬,直奔小女孩兒而去。三個孩子都嚇得呆住……
眼看馬兒就要沖到小女孩兒身上,不知從哪里飛來一直雞,“撲棱棱”落在馬兒前頭,是“鳳凰”,楊豫之認的那是自己養的那只神雞“鳳凰”。剛好將馬嚇了一跳,轉了方向。
便在此時,大一點兒的男孩兒一個飛身撲了上去,抱住小女孩兒就地一滾,將小女孩兒從馬下救了出來……
突然間,那個撲出去救小女孩兒的男孩兒變成了自己。楊豫之感覺自己撲了上去,將小女孩兒救了出來。轉瞬間,低頭去看自己懷中的小女孩兒卻又變成一個美麗無比的女子,仔細看時卻原來是照妹妹。照妹妹正拿又羞又喜的眼神望著自己微笑,那一笑,頓時花兒朵朵,百媚開放……楊豫之心頭一熱,顧不上多想,將照妹妹擁到懷中,嘴巴湊上去,吻住照妹妹的嘴……
楊豫之沉浸在狂喜之中,他作一個美夢。在睡夢中兀自“嘖嘖”地砸巴著嘴,好甜……
“公子,公子……”
好半天楊豫之才睜開眼睛,怔怔地望著立在床前的婢女小柔,呆了半晌,才明白過來,自己原來是在做夢,看看懷中緊緊抱著的原來是枕頭,不由訕訕地笑起來。
“公子,又做美夢了吧。”小柔看著楊豫之容光煥發的眼神,吃吃地笑道。
“你怎會知道?”楊豫之奇道。
“公子都快把嘴唇咬破了……”小柔低下頭,眼角愉愉地笑,有點羞澀地說道。
楊豫之想起剛才在夢中與照妹妹親吻,不由嘿嘿一笑,甜膩膩地感覺還留在唇齒上。枕頭卻被他啃出一大片水漬。
“親嘴兒原來是這樣……”楊豫之有點不舍的從床上爬起來,突然用手去抓小柔,說道,“要不,咱倆兒先試試看。”
小柔嚇了一跳,忙跳了開去,說道:“公子,休要胡鬧。長公主讓你過去。”
如果楊悅見到此時情境,一定會又將自己對他的歉疚再減幾分。
然而楊悅卻不知道,小柔本就是楊豫之的貼身丫頭,買了來放在房內,其實便是楊豫之的侍妾。地位與作用如同《紅樓夢》中的大丫頭“襲人”。自小與賈寶玉一起長大,一起住在同一個房間,而且還會一同上生理衛生第一課。
如果楊悅能這樣想楊豫之或許便能原諒他的“不貞”,畢竟“看了‘紅樓夢’,會得相思病”,沒有人會因為“襲人”而懷疑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愛情。關鍵是楊悅根本不會如此想,做為一個現代人,沒有人能夠理解心中愛著一個人,卻會與其他人發生關系。
但在古代卻不同。不說賈寶玉,便是在唐代,李治也算得上專情之人,但是他在大內甘露殿居住時,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便是一個調教宮女所生。而楊豫之一向迷戀武照,竟然至今還是處男,這在貴族子弟中簡直不可思議,任誰都不會想信。不過卻千真萬確,因而小柔才會在一驚之下,慌著逃開。
楊豫之不過是與她開個玩笑。小柔比他大兩歲,說不上花容月貌但也生得干干凈凈,清爽好看。楊豫之一向只當她是個親近的伙伴,從未想過男女之事。
聽到母親叫自己,楊豫之這才從床上下來,不情不愿地說道:“一大早擾人清夢,會是什么事兒?”
長廣公主找楊豫之來并沒有什么大事兒,不過是讓楊豫之到武府去取一幅字來。是她前些天托楊夫人寫的字,準備做為同安大長公主的生辰禮物。
長廣公主一向惰于管理自己兒子,但也知道他最喜歡往武府上去,便讓他順便拿來。
楊豫之見說是這個差事兒,樂哈哈地點頭答應,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能正大光明的到武府上去,如何不樂。這些天見不到武照,簡直讓他快急瘋了。
見兒子美滋滋地往殿外走,長廣公主突然叫住他問道:“聽說最近你一直跟一個叫‘長安公子’的人在一起混?”
楊豫之見母親也問起“長安公子”,想起一天前楊悅裝模作樣地騙過高陽公主眾人,心中一樂,笑出聲來,點頭稱是。
“長安公子是什么人,聽說很有些本事。玄奘法師都對他十分贊賞。”長廣公主第一次對和兒子一起混的人感到滿意。
因為她前不久到弘福寺上香,聽到不少香客說到“長安公子”,一打聽之下,才知道“長安公子”原來曾與玄奘法師在弘福寺辯經,并且玄奘法師被辯得啞口無言。
玄奘法師何人?當年圣上都十分敬重的高僧。曾經出游天竺,便是在天竺辯經都無人是敵手。一個弱冠少年怎么可能有此本事兒?道聽途說,長廣公主如何肯信。即到弘福寺,少不得便去拜會玄奘法師,沒想到玄奘法師親口承認此事兒,而且對長安公子大加贊賞。長廣公主這才知道“長安公子”的名頭果然不虛。本并不知道長安公子何許人也,隨身的丫頭卻又告訴她,自己兒子與長安公子十分要好。此時想起來,便順便問了起來。
楊豫之聽了甚是得意,將楊豫之與柴令武決斗,又如何在弘福寺辯經贏了柴令武,又辯得玄奘法師無言,填油加醋地說了一番。這些事兒都是楊豫之親歷,自然說的活靈活現,比一般人道聽途說要有根有據得多。
長廣公主聽了連連稱奇,說道:“怎么柴二郎被敗得如此慘?”呵呵一陣大笑,十分暢快。連聲說道:“我兒一定要將他請到府上,讓我見識見識。”
長廣公主聽到柴令武被比斗敗,竟然十分興奮。不免令人詫異,怎么說長廣公主與平陽長公主也是姐妹。雖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平日里感情也還不錯。
長廣公主之所以如此開心,卻是因為她的另一個兒子趙節。趙節是原太子李承乾一派,而柴令武卻是魏王李泰一派。貞觀十七年四月,李承乾陰謀作亂被貶為庶人,趙節也因此被賜死刑。趙節是長廣公主的大兒子,一向最為看重。痛心之下,不敢怨恨李世民,卻將滿腔的怒氣轉向與自己兒子一派作對的“魏王黨羽”,心道:“如果不是魏王苦苦相逼,太子貴為太子,遲早是皇帝,何至于陰謀作亂。魏王相逼,才會擔心太子之位不保,因而才會生出謀逆之心。”柴令武自然是首當其沖,在魏王一派中最為重要。聽到柴令武吃癟,長廣公主怎會不十分的痛快!
楊豫之一向渾渾噩噩,不關心正事兒,不明白其中原因。但見母親高興,也十分樂意。樂呵呵地答應。
楊豫之穿過通化門大街,美滋滋地往武府去。長安城的達官貴人大多住在東城。楊豫之所住的公主府在大寧坊,距離崇仁坊只隔兩條大街。街上馬車不斷,大多是些王親貴戚在來來往往。楊豫之心情好,時不時向認識的人打個招呼。
到武府后,楊豫之理直氣壯地往內院去。武照坐在西廂窗前正在繡花,楊豫之遠遠向她投過深情一瞥。武照見到,慌忙低下頭離開窗前,隱到幾案前,案上放著一瓶惠蘭,低頭假裝看花,卻悄悄地向楊豫之看去,二人目光相接,電光一閃,都慌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
楊豫之心頭一熱,恨不得立刻追到西廂。不過他雖然在外面渾球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在武府卻不敢撒野。忙往正堂去向楊夫人請安。
楊豫之行完禮,說明來意。楊夫人吩咐婢女將長廣公主要的字拿來。
見楊豫之不時往西廂偷偷一瞥,楊夫人皺了下眉,問道:“長公主這幅字是要為大長公主祝壽吧?”
楊豫之心不在蔫的點頭稱是。婢女已將字取來,卻是兩幅。一幅“卷軸”,一幅“斗方”。“卷軸”是一幅字,“斗方”卻是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