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罌粟花綻放的時候,也在傳播著一種毒(1)
因為最近的腥風血雨,喬初夏已經很久沒有在周末的時候一個人出門逛逛了。
一方面是眼看就要高考,她忙得幾乎毫無空閑時間,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害怕身邊那潛在的多重勢力,生怕一個不妨就被人滅口,死都不知道死在誰手里。
活了二十多年,她一直沒有什么朋友,女人不喜歡她的長相,男人太喜歡她的長相,所以到頭來,不管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她都沒交下來幾個,等上了班,就更難和讀書時的同學聯絡感情了。
家附近開了一家大型的Shopping?Mall,打著“買三百返一百,購物還抽獎”的旗號,這促銷的噱頭著實吸引了很多顧客,喬初夏也跟著去湊湊熱鬧,正好打算買個酸奶機,等到了夏天就在家做酸奶吃。
家電區的區域人很多,大都是一對對的,要么是年輕的情侶準備結婚在購置電器,要么是中老年人在貨比三家,穿著統一制服的促銷人員熱情洋溢地派發著宣傳單。
喬初夏隨意看了看,因為某個牌子的小家電口碑一直不錯,上班的時候她也詢問了一下買過的同事,因此,很快她就挑中了一個,走到收銀臺付款。
隊伍排得很長,跟不要錢似的,前面的人甚至手里有三五張票據的,興高采烈地討論著能返幾百塊的代金券。
喬初夏百無聊賴,握著信用卡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兒,有人曾經告訴她,這是不自信和不合群的表現,不過她不在意。
正無聊著,忽然聽得前面幾個正在計算返多少錢的中年婦女話題一轉,嘖嘖稱奇道:“你看人家是怎么長的,男女都這么俊!這在一起,瞅著也舒服啊!”
喬初夏情不自禁地扯著嘴角一樂,這些阿姨還真是,剛還和代金券“親熱無間”,這會兒又開始看年輕小情侶了。
不由得也將視線投過去,想看看是何種豐神俊朗的男人和女人,這一看,喬初夏趕緊往人群里縮了縮,恨不得變成一只螞蟻,鉆入地縫兒。
那男人,不就是她狠狠砸了一煙灰缸的程斐么!
偷眼望去,大概是做手術的原因,程斐原本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全剃光了,這些時日,剛長出短短的頭發來。
不過,就連喬初夏也要承認,這頭型不僅不丑,反而很帥,類似于圓寸,卻顯得更加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就連鬢角隱隱約約的一條疤,也沒有使程斐變丑。
至于那女人,喬初夏不關心,自然也沒有多看,大概又是明星模特之類的。說也奇怪,這些有名的女人,平時出門恨不得把一張臉都遮上,但是和程斐之流在一起,卻恨不得每一絲兒肉都露出來,叫那些八卦記者寫得越親密越好,恨不得媒體代替了民政局,早一點兒當上正牌太太才好!
喬初夏想到此,居然覺得有些歡樂,趕緊往后挪了挪,好叫前面那幾位大媽擋住自己,數數前面的人,也沒多少了,不要叫他看到才好。
就這樣,鬼鬼祟祟地交了錢,拿著單子回去,將酸奶機抱在懷里,原本想再逛逛的念頭此刻徹底打消,喬初夏趕緊從一個人少的側門走出去。
往家里走的時候,她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堂堂正正地消費,又不像以前那樣做賊,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想到這兒,她便有些煩躁,抱緊了盒子,踢了踢腳下的一顆石子。
小時候放學,一路走回去,有時便這么玩,踢著同一顆石子,往前走,一直到家,有時候那石子都不丟。
一時玩興大起,喬初夏開始跟著這石子往前走,走得飛快。
這回力氣有些大了,那石子飛出去,蹦跳了幾下,滾到了馬路牙子下邊。
擦擦額頭冒出的汗,她快走幾步,也下了臺階。
一雙皮鞋,踩上了她追逐的那顆石子。
喬初夏抬頭,對上那人,心一沉。
面前的這個男人,這么多年來,一直有一雙叫喬初夏瑟縮害怕的眼睛。
他長得很好,任憑多么口舌尖利的女人都會不得不承認,他是好看的男人,卻也不會美得陰柔,而是帶著北方爺們兒的粗獷勁兒,面部線條冷硬得像是能隨時上戰場的雇傭兵。
她的眼睛從自己腳尖延伸到他的臉上,然后穿過他的眼,向兩邊看去,試圖喚起周圍行人的注意。
“你不用看,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人情淡漠,不信我們可以賭一把:即使我現在就在大街上將你拖走,縱使你拼命叫喊,呼救,只要我歉意地對別人笑笑,且一再對你道歉說‘寶貝兒我錯了,原諒我吧,我們回家’,我打包票,大家最多只會看看時下年輕人的笑話,一笑了之,絕對不會有人來阻止。”
程斐很少會對喬初夏一口氣說這么多個字,這次,他是破例了。
喬初夏將懷里的方方正正的紙殼箱子抱緊了,抿著唇不說話,她不用跟他打賭,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她大三時,同系不同班的一個很文靜內向的女孩子被一個纏了她很久的混混給強/暴了。事后女孩兒曾經和警察哭著說,她是在自己學校里被他帶走的,當時她不停地尖叫,卻被同學們當做是情人間發生了爭吵,圍觀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問問究竟怎么了。最后,筋疲力盡的她,被混混帶到校外的一間旅館,遭受了凌/虐施/暴。甚至在住宿登記時,旅店老板也根本沒理會痛哭流涕不斷向他求救的女孩。
“上車。”
她無奈,看著程斐將一側的車門拉開,她彎下/身子,低頭,上了他的車,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這才發現,車里沒有司機,他今天親自開車。
吸了一口氣,鼻子里竄入一股香水味來,絕對不是男用香水,是某品牌暢銷十余年的經典女用香水的味道。
想起商場里那個挽著程斐胳膊的小明星,或許只有那樣的女人才喜歡這樣的牌子,喬初夏縮了縮身體,盡量占用最小的空間,小心地避免在這輛車里留下任何痕跡,最好一根頭發絲都不要留下。
她是很重視個人空間的女人,如今,她“不小心”闖入了別的女人的“領地”,一想到程斐很有可能在這里和一個或無數個女人瘋狂激烈地抵/死/纏/綿,她便有一種窺視“奸/情”的尷尬和無奈。
“你臉上那是什么表情!”
雙手壓在方向盤上,程斐瞟了一眼身邊的喬初夏,這個女人休息的時候,永遠是素面朝天,甚至有些邋遢的,雖然清清爽爽的,但是這樣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他開動車,經過交通崗的時候向北一拐,方向已經偏離了喬初夏家的方向。
他不說話,她也不會主動開口,她將腦袋轉向車窗一邊,窗外的風景便全都倒退而去。看了幾秒鐘,那飛閃的景物令她有些頭暈,她趕緊閉上眼,而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嗅覺似乎就格外明顯,那原本就濃郁的香水味道,此刻變本加厲地往她鼻子里鉆。
“阿嚏!”
她沒忍住,終于打了個噴嚏,趕緊用手捂住口鼻。
程斐轉過頭來看看她,大概是嫌她污染了車里的空氣,將自己那邊的窗戶大打開,風呼呼灌了進來。
那叫人鼻子癢癢的味道,立刻被風吹散,新鮮的空氣涌進來,她好受多了。
男人專注地開著車,半天,在等信號的時候,才忽然張口,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話。
“我的秘書坐我的車時,不小心把包里的香水灑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去洗車。”
說完,嘴就抿緊了,似乎沒再打算跟她進一步交談。
喬初夏被這突如其來的“解釋”搞暈了頭,不知道怎么接話,只是點點頭,“哦”了一聲。
不可否認,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氣,之前的那種惴惴不安消退了大半,她蜷曲的身體漸漸放松,姿勢正常了很多。
他的嘴角,似乎彎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復原樣,繼續開車。
就在喬初夏覺得周圍氣氛剛剛調整到“舒適”時,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下屏幕上那閃爍的號碼,是完全陌生的,便不想接起,直接掛掉。
沒過幾秒,那號碼又閃爍起來,按照一般情況,這應該不是純騷/擾電話,斜起眼睛看了下程斐的側顏,見他沒有任何表情,她按下通話鍵。
熟悉的男聲在話筒里傳過來,帶著一些責問和不悅道:“你在哪里?我已經在你家里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是有她家里鑰匙的不速之客,梁逸!上次她居然忘了討回鑰匙,或者換鎖,真是太大意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程斐認出那是梁逸,一時間腦子轉得飛快,趕緊回答道:“我和朋友在一起,可能很晚回去……”
冷不防,一只手伸過來,從她手里奪去手機,她“啊”一聲,卻又怕那邊聽見,自己伸手狠狠捂住了嘴巴,不敢出聲。
但梁逸顯然是聽見了,在那邊喊道:“是你在叫么?怎么了?”
程斐一邊開車,一邊將手伸到窗外。
他握著的手指松開,幾乎連一點兒聲響都沒有,那還接通著電話的手機就落在了遠遠的后方。
“你!”
喬初夏氣結,頓時脫口而出道:“憑什么扔了我手機!”
程斐只是淡淡投過來一個充滿了警示意味的眼神,慢悠悠道:“或者你告訴我那人是誰?”
她立刻閉緊了嘴巴,一聲不吭。
而她的沉默,顯然令程斐錯認為,她在心虛,正掩飾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他猛地剎車,那強大的后坐力險些將她甩出去,她的額頭“嘭”地撞向了前面的擋風玻璃——不記得系好安全帶的人的活該下場。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我躺在醫院里縫針的時候,你依舊在外面快活地勾/引著形形□的男人,讓他們包養你,而你付出年輕的身體,來取悅那些禿頭大肚子的老頭子?!”
他的話,令喬初夏惡心得想吐。
“程斐,我真沒看錯你,你真的是徹頭徹尾的混蛋,真的,這個稱號一點兒也不冤枉你!”
她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去那作嘔的感覺,一想到他說的那幅腌臜畫面,她真想把手里的東西扔在他的腦袋上!
他靜靜地將手搭在方向盤上,不屑地扯動嘴角道:“我以為我今天的表現已經很紳士了,既然你給我如此之高的評價,那么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拉開車門,大步走到車的這一邊來,用力拉開門,絲毫不溫柔地將她從車里扯了出來。
喬初夏被他扯住,懷里新買的酸奶機“咣當”一聲跌落在地,她想彎身撿起來,卻被他一把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