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復仇永遠不是一條直線,是一片森林(2)
這還是喬初夏自從來到這里后第一次在白天的時候出來逛逛,盡管駱蒼止也在身邊,令她感到有些壓迫感,加上身邊永遠跟著衣著低調外形普通的保鏢,她覺得不自在,可又控制不住想出去看看的強烈渴望。
在路上經過詢問,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現在在仰光,這個國家最大的城市。從風景上說,這里山水風光都不如中國,在旅游設施、環境等性價比上來說也并不高,這里看上去很多地方的條件都非常差,交通、住宿等等都十分破舊,只有市中心才能好一些。
除此之外,這里的佛教氛圍是最濃厚的,可以說,佛教已經融入了緬甸人的血液,走在街上隨處可見僧侶,難怪被稱之為“千佛之國”。
“婚禮就在本地的一家酒店舉辦,算是傳統婚禮,但也有些新鮮元素。你放心,結婚這種事,一輩子一次就夠了,我也不會弄得太差勁兒。”
駱蒼止走在喬初夏左邊,見她臉上一直有緊張之色,忽然出聲如是說道。
喬初夏一窘,她其實并不擔心結婚的形式,她只是擔心那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吳楚,駱蒼止,徐霈喆,三股勢力,一旦交戰,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情形,無論哪一方獲得勝利,彼此的傷亡都一定是很嚇人的。
這分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就算是徐霈喆真的利用了毒梟之間的內訌,取得了緝毒的勝利,喬初夏也相信,他和他的手下一定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畢竟他們的對手是一群亡命徒。
“嗯,我沒擔心,出來逛逛我挺開心的。”
她勉強笑笑,主動伸手,握住他的手。
駱蒼止帶喬初夏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幫她購買婚禮時需要佩戴的金銀飾品,婚禮上需要交換的婚戒都已經從美國運來,但是傳統的飾物還是需要在當地購買,兩個人進了一家久負盛名的金店選購。
一個是不感興趣,一個是心里有事,誰也提不起多大興趣,掃貨一般買了很多,駱蒼止付了款,等著店員過秤包裝,喬初夏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等著。
手機響起,駱蒼止看了一眼號碼,接起來發現室內信號極差,只好轉身走出商店外接聽,喬初夏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繼續耐心地等著店員將不同款式的金飾品分門別類地裝好。
她踱了幾步,看著墻上的裝飾畫,忽然手腕一痛,面前原本是一張風景畫,不知怎么居然變成了一扇門,欠開一條縫,有人正伸出來手抓她!
她第一個反應是尖叫,但對方飛快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掙扎起來,扭頭朝店外望去,駱蒼止依舊在打電話,他的手下也散在門外抽煙說話,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
“別叫,是我。”
那人壓低了聲音,果然是略顯熟悉的,喬初夏雙眼大睜,手上一緊,被拉入了那扇小門中,墻上懸掛的畫動了動,一切重新歸于平靜。
門后面是極其逼仄的一條小道,走了大概只有二十幾步就出來了,等看清周圍一切,喬初夏愣了。
原來金店旁邊挨著的就是一家露天浴室,一面不是很高的墻與街路隔開,來這邊洗澡的女人們正在不停地往身上澆著水,隨處可見那種很大的木桶,擺放一地。
“初夏。”
男人揚起臉,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露出臉來,臉頰與下巴交接的地方,隱隱可見一條疤痕,那是當年喬初夏劃傷的地方,傷口愈合后留下的。
喬初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結結巴巴道:“程斐!你怎么在這里?”
實在太過驚訝,這意料之外的男人,竟然是應該遠在北京的程斐!
程斐將手里的帽子重新扣在頭上,皺眉輕聲道:“時間有限,長話短說。初夏,你來這里,樂文昱是知道的,貌似他是準備用你來取得駱蒼止的信任,他想接他老子的班。不過,目前為止,我相信他還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妹妹,我也不會叫他知道,不然我猜他隨時會犧牲掉你,來換取任何可能的好處。”
“可能的好處?”喬初夏不解,她能給樂文昱帶來什么好處。
“你被駱蒼止帶到這里,一大半的主意是樂文昱提出來的,你相當于人質,如果這次生意做成了,他同樣可以從駱蒼止那里獲得分紅,甚至以后有機會加入這個體系。”
喬初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早就知道樂文昱不是好人,但沒有想到他居然如此不擇手段,甚至鬼迷心竅地想要走樂輝的老路,怪不得這么久,國內都沒有絲毫異樣的消息,她原本還以為是被駱蒼止刻意壓了下來,沒想到他們之間早就達成了共識。
“那你呢,你又是為什么來,你和樂文昱,不是親如手足嗎?”
咬牙冷笑,喬初夏退后一步,看向程斐,聲音已經完全冷了下來。
看出她眼里的疏離,可礙于時間有限,程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他嘆了一口氣,想想還是直奔主題道:“初夏,我到英國后不久,就做了一個決定,這件事一直保密。現在情非得已,我只能告訴你,但是無論以后怎么樣,你都千萬不要說出去。”
喬初夏繼續冷笑,面對著程斐的鄭重其事,她無所謂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以后,我還能有以后嗎,你想說就說,只有死人才是能永遠保密的,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說。”
見她這樣,程斐再也沉不住氣,抬起手搭在她肩頭,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認真道:“2003年的時候,英國政府成立了國家治安情報組,主要從英國警界選拔人員進組。但是考慮到國際因素,他們同時也招募了一批來自各大洲的不同人種,方便接下來的各種情報搜集工作。我到英國一年左右的時候,被他們派出的情報人員盯上,要我加入。”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考慮到自己特殊的家庭背景,我果斷地拒絕,但很可惜,我被對方抓到了把柄,只好秘密加入,為他們做事。現在我手里的案子是,盯住代號為‘致命錯誤’的娜塔莎,她在英國大肆販賣軍火,已經成了情報組目前調查的頭號對象。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了,娜塔莎是駱蒼止的親生母親,所以我密切關注著他的動態,因為娜塔莎唯一的軟肋就是她的獨生子。”
這段話里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喬初夏一時難以消化,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半晌發不出聲音。
“我沒有開玩笑,也沒有撒謊,你以為我為什么突然回國,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就是為了回來跟你過不去的嗎?喬初夏,下面的話你更要聽好了,根據我所掌握的信息量來看,邊境緝毒隊里,有內奸。現在狀況非常復雜,駱蒼止這個人性子又非常陰沉古怪,你在他身邊要多留意,不過依我看,他暫時會保你周全,所以你不要惹怒他。”
程斐急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喬初夏已經離開三分鐘了,他要盡快把她送回去。
喬初夏腦子很亂,而程斐的話每一句理解起來又非常困難,她覺得自己幾乎理解不能了,剛要追問他幾句,他已經拉著她原路返回。
“總之,我現在沒有辦法露面,但我會盡量暗中注意,也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你所要做的,就是暫時對駱蒼止做到絕對的順從。喬初夏,其實你根本不怕,憑我對你這些年的了解,這些事情只會叫你更加渴望活下去,所以,繼續享受你的生活。”
程斐勾起嘴角,輕輕推了一把前面的女人,手上不知道按動了什么機關,前面的墻壁果然又出現一條剛好可以側身通過的窄縫。
喬初夏驚魂未定,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剛才的金店里,而一旁的女店員一臉高深莫測,連忙將手里包裝好的幾個購物袋捧過來,用當地話招呼起她。
而駱蒼止的電話,也剛好幾乎在同時掛掉,喬初夏望著往回走的他,嚇得后脊背全是冷汗,若是再晚幾秒,說不定他就會發現自己曾經消失了幾分鐘。
“我剛回頭,怎么沒看見你?”
駱蒼止接過東西,滿臉狐疑,眼睛盯著喬初夏,她揚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嘟嘴道:“摸了一手灰,去洗了洗手,哪知道連烘手機都沒有,就這么出來了。”
幸好她在離開那個露天浴室時,隨手將手在一個干凈木桶里涮了涮,果然派上了用場。
一旁的店員立即鞠躬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們這里的洗手間比較簡陋,小姐還需要紙巾嗎?”
喬初夏擺擺手謝絕了,皺眉道:“我餓了,我們回家,還有很多事呢。”
駱蒼止看看她的手,這才收回了之前嚇人的眼神,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喬初夏暗暗松了一口氣,腿其實都是軟的,要不是他拉著她,她真怕自己會邁不動步子。
明天便要舉辦婚禮,盡管準備時間不長,但喬初夏大致看了一下,準備得還是很充分的,就連日期都是占卜師選擇的良辰吉日,不能不說駱蒼止考慮得還是很細,從場地到流程都是再三敲定的。
“怎么還不睡,不怕明天臉色不好?”
洗過澡的駱蒼止看見喬初夏靠著床頭沉思,不由得出聲戲謔,脫了鞋也上了床,順勢將她抱在懷里,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又興奮又緊張,睡不著,你要不要喝點酒?”
她罕見地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掙扎,在他懷里很溫順,駱蒼止一愣,卻很配合地再次下床,再回來時手里多了一瓶香檳兩個杯子。
“我從法國訂了香檳,明早就會到,明天你可以盡情品嘗,我不介意有個微醺的新娘。”
他幫她倒了半杯,輕輕和她碰了杯,抿了一口,然后喂給她。喬初夏張開唇,吞咽下去他喂來的酒液,舌尖在他的唇上舔了舔。
“都說香檳是唯一能令女人看起來更美麗的酒,希望這話不錯。”
她躺在他腿上,慢慢酌著杯里的淡金色酒液,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那么恨他,為什么還要請他來做我們的主婚人?還有,明天婚禮上能見到你母親嗎?”
駱蒼止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第一個問題,至于第二個,他確實是想過的,不過娜塔莎給他的回復是,你喜歡就好,覺得開心就夠了,她不會到場,稍后會把禮物叫人送來。
“你知道,最近局勢比較不穩,她不方便出現在這種場合,我保證,以后有機會一定會帶你去拜訪她。丑媳婦早晚都要見公婆。”
他摸著她散開來的長發,笑著說道。
喬初夏嘴上“噗嗤”一笑,捶了捶他,其實心里寬慰不少,少了娜塔莎就證明少了一股勢力,不然明天不知道要混亂成什么樣子。
哪知道,她提起娜塔莎,倒令駱蒼止忽然感慨起來。
“其實我們母子關系原本還可以,雖然不像普通人那么親近,但好歹不算對立面。如今我非要出來自己闖,已經跟她成了敵手,想融洽也做不到了,只是但愿不要有兵戎相見那一天才好。”
他想了想,想起她還有第一個問題,臉上的表情頓時凝重了幾分,不復之前的愉快。
“我當然需要吳楚出席,事實上,我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我都想要他在場,我要告訴他,我越強大,他就離死越近。我很清楚,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凌遲,是一種痛苦的煎熬,可我不會對仇人仁慈,我只會比他更殘忍。”
他說這話時,眼神里已經帶了殺意,看得喬初夏一凜,頓時相信了徐霈喆的話,他一定會在婚禮上對吳楚有所行動,這些天他早出晚歸,一定都是在暗中部署。
她拿過他手里的杯子,和自己的一起放到床頭,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關掉小燈,輕輕道:“睡。”
大概是為了明天養精蓄銳,駱蒼止難得地沒有其他動作,只是抱緊了她,吻了吻她的發鬢,也柔聲道:“好,我們會有長長久久的日子,以后每晚都這么抱著睡,第二天早上抱著醒來。”
喬初夏失笑,感嘆道:“這可真是我聽到的最動人也最特別的情話了。對了,明天要見很多人,你看我要不要隨身帶一些自衛的武器?”
她見他遲遲不提這件事,只好主動試探,無奈駱蒼止似乎沒有此意,只說跟著他不要自己亂走就好。
“哦,我不擔心,只是隨便問問。”她悶悶發聲,將頭埋在他心口。
看來,徐霈喆也有猜的不對的時候呢,不過喬初夏卻是安心了很多,一想到身上帶著一把槍,她就覺得那東西跟不定時炸彈似的,隨時能擦槍走火。
他不再說話,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很快入眠,呼吸淺而平穩。
而在駱蒼止懷中的喬初夏,卻絲毫沒有睡意,寂靜無聲的夜里,她開始回憶著程斐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緝毒警隊里有內奸,她仔細回想,想到在北京廖頂頂的酒里,徐霈喆受傷那一次,應該就是因為內部有人將消息透露出去,才導致他任務失敗還受了傷。
還有剛到這里的別墅時,駱蒼止對Miya說的那句話,她應該是無意間認識了警隊里的人,并且貪圖男女之歡,將什么消息泄露給了警察,但是同樣說不定是因為駱蒼止對Miya有偏見,誤以為她是叛徒,搞不好那個男人才是緝毒隊伍里的臥底,找Miya只是傳遞消息而已。
她越想越亂,每次自以為理出什么頭緒的時候,又會陷入新的更大的謎團之中。
天還沒亮的時候,兩個人就被叫起來,草草吃過早飯后分別在不同的化妝間里更衣化妝,兩小時后,駱蒼止和喬初夏乘坐不同的車依次前往舉辦婚禮的酒店——日光皇家湖酒店。
盡管是五星級酒店,但緬甸畢竟是東南亞最窮的三個國家之一,設施甚至比不上國內一些城市的高級酒店。
但舉辦婚禮的大宴會廳還是充滿了奢華的味道,看得出是精心布置的,充滿了民族特色,而且不乏新元素。一進入大廳就能看見一幅巨幅照片,是新人的合照,但并不是普通意義的照片,而是用幾乎大小均等,切工完美的鉆石拼起來的,只這一處,就所費不貲。
除此之外,隨處可見鮮花,花瓣上還帶著露珠,酒桌上的各式搭配物件也格外精美用心。
喬初夏在幾個伴娘的陪伴下,到了酒店便前往新娘休息室先稍事休息外加補妝,外面賓客的接待都交給了駱蒼止。
匆匆一瞥中,她看見來賓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多,可能一方面是因為場地所限,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身份的特殊,為了保證安全只能減少人數。
不過,她并沒看見所謂的“灌禮師”也就是主婚人吳楚,自然也就沒看見徐霈喆,這令她有些隱隱擔憂。
鏡子里的新娘非常美麗,按照當地風俗,喬初夏的長發盤成高高的發髻,發髻間插著各式金飾,服飾則是一種被稱作“特敏”的大紅色緬式吊帶長裙,肩上是半透明的披肩。
她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穿上婚紗的情景,但卻從來沒有想到,婚禮是這個樣子。
很快,過了大概四十分鐘后,有司儀來敲門,說是時間到了,請新娘去宴會廳。于是喬初夏在同樣穿著粉色特敏的伴娘們的簇擁下前往大廳。
這次寬敞的宴會廳已經坐滿了人,老中青都有,大家也都是身著傳統服飾,看上去一片喜氣洋洋,似乎和普通家庭的婚禮沒什么不同。
駱蒼止站在另一邊,頭上戴著白色小帽,穿著白色上衣大紅色筒裙,這還是喬初夏第一次看他換上這么正式的服裝,不免多看了幾眼,好在,兩個人這樣打扮也很相配。
而灌禮師吳楚也已經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他看上去精神矍鑠,面色紅潤,他看著新郎和新娘伴隨著輕快柔和的音樂下已經入場,雙手合十沖在座的所有人問好,接著便按照流程,開始誦經焚香。
盡管聽不懂,但是喬初夏還是和駱蒼止一起,站在吳楚身后,同他一道焚香,默默誦經祈福。
之后便有一眾面容嬌好,身形婀娜的年輕女子魚貫而入,每人手上都托著一個墊著紅色絲絨的托盤,上面依次是鮮花花束,婚戒,銀盆等等,緩緩走上臺。
駱蒼止率先拿起鮮花,將它輕輕放到喬初夏手上,接著,兩個人分別交換了婚戒,這是他特意在名家手中定制的,款式時尚,做工精湛,大小極其合適。最后,吳楚站在臺中央,分別牽起了駱蒼止和喬初夏的手。
“讓我們祝福這對新人!”
他微笑著大聲說道,底下的觀眾席中也同時爆發出掌聲和歡呼聲。
吳楚將喬初夏的手輕輕放在駱蒼止的掌中,一個捧著銀盆的少女上前,半跪著居高托盤,只見銀盆里盛著清水,里面漂浮著各色花瓣,散發著香氣。吳楚牽著兩人的手,將他們兩人的手輕輕浸泡在水中,然后抽出自己的手,低聲默念著,祝愿兩人的愛情像花一樣馥郁,如水一樣清涼。
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那原本毫無稀奇之處的銀盆里,水面劇烈波動,忽然冒出一團熊熊烈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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