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還在怎么尋思著見張大當(dāng)家的事,烏骨這夜半夜回來了,他回來一身臭味,第一件事就是來抱胖小子。
胖小子在他懷里挪了挪小胖軀,睜開一只眼看了看他,隨即又安睡了過去,小鼻子還抽了抽,很是可愛。
烏骨那心啊,一下就安定了下來,這廂抬頭看向他那小娘子,見她還皺著鼻子看他,他瞪她:“我是臭,怎么了?”
他日夜兼程趕回來抱小胖子,哪得閑洗澡去?
“也就胖小子不嫌棄你了。”林大娘一臉的嫌棄,“把話說完趕緊抱走。”
刀藏鋒這廂拿了他的披風(fēng)過來,蓋在了僅著薄外袍的她身上,嘴里問著烏骨:“船沒事?”
“沒事,趕過去正好,把人劫住了。”烏骨是老為林家辦私下的事的,他干這個干了幾十年,行事老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人呢?”刀藏鋒示意小娘子在廊欄上坐下,他則站在她的身邊,擋住了朝她這邊夜襲而的風(fēng)。
“全都抓回來了,在路上,死不了,帶回來你要是想審,你就去審。”烏骨是辦好事一個人趕回來的,別人沒他腳快,還得三四天才能到,說到這,他朝林大娘看去,“對了,路上遇到故人了。”
“故人?”林大娘正在攬著大將軍的長披風(fēng)腿上放,披風(fēng)太長了,落到地上沾了灰就不干凈,再穿就得先洗了才能穿。
這披風(fēng)也是黑金做的,貴著呢。
“羅九。”
“羅九哥哥?”林大娘沖口而出,披風(fēng)也不放了,抬起頭就道,眼睛還亮了起來:“真的?”
她好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這些年間她只接了兩封他報平安的信,這幾年他更是音信全無。
“嗯。”
“九哥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林大娘都有點激動了起來,她五年前接到的一封報平安信中,九哥哥說他現(xiàn)在很好,已經(jīng)在他所呆的地方開始做點小生意了,還頗有點成績,讓她放心,但這信一來,她就有好幾年沒有收到下一封了,說不擔(dān)心他那是假的。
“還行吧,”小胖子依偎在他懷里睡得香香的,臉上還有甜笑,見他睡的好,烏骨也沒急著走,道:“耍得一手好棍法。”
“你怎么遇見的他?棍法是武藝好的意思?他兒女多大了,你見到他沒有?他回中原來是來探親的?”林大娘站了起來,突聞故人的消息,她很是興奮了起來。
“探親?”烏骨翻白眼,“探鬼的親,他回來找羅家算帳的,我正好遇上了,便與他一起把羅家干翻了。”
“啊?”林大娘愣了,隨即,她一笑,“是了,他與羅家是有帳要算。”
羅夫人害死了他的親娘,害他致殘,都是一筆一筆需要好好清算的帳。
“他說我告訴你,他現(xiàn)在要回悵州辦事,等羅家的事處理完了,他會上京來找你。”
“啊?”林大娘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他還要上京來看我?”
烏骨本想答是,但眼睛正好掃了她身邊的人一眼,他小胖子的爹這時臉色冷肅,身上殺氣盡露,跟他在戰(zhàn)場上欲要大開殺戒的樣子沒什么兩樣,他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含糊道:“反正宜家沒事,宜家的一半人被羅九帶回悵州,一半人并提回京等著審問,這些人大概兩三天就回了,你們看著辦吧,我要去睡覺了。”
“那你去吧。”林大娘琢磨著他說的也差不多了,回頭等他睡飽了再詳問也不急,于是說罷,又抬頭興奮地朝大將軍看去,“大將軍,我……我……”
看著大將軍那比平時還要冷上七分的臉色,林大娘那句“我想告訴你我羅九哥哥要來看我”的話不由自主地說不出口了。
她干笑不已,“大將軍,夜深了,咱們進屋吧。”
有話床上好好說。
“九哥哥?”刀大將軍并不想進屋,看著她的臉就道,“什么九哥哥?”
“是我以前在悵州的好朋友……”林大娘莫名覺得后背發(fā)涼,她這個人,危機感很強,人也最會識時務(wù),不等大將軍審她,立馬劈里啪啦把過往都說給了他聽。
她把羅九幫過她,和他在羅家的處境,還有她怎么幫的羅九逃離的羅家等事快快地說了,說完她還感慨了一句:“當(dāng)年我也是人小膽大,就想著他太可憐了,不能就這么白白死了,就幫他逃了出去。”
“就這么想幫他?”大將軍看著她,冷冷地問。
“也不是啊,”林大娘聽著都覺得心里發(fā)寒,拉著他的手,撒嬌都用上了,“就是小時候認識的小哥哥,我都說了,當(dāng)年我跌倒,就他好心過來扶了我,從此之后就認識了,他是個好人,所以我這才幫他的。”
“是嗎?”
“藏鋒哥哥……”
“風(fēng)大了,進屋吧。”刀藏鋒這時已經(jīng)完全不想再問下去了,抱起她往屋里走。
“很多年都不見了,藏鋒哥哥,他兒女肯定都很大了……”
“嗯。”她想說就說吧,刀藏鋒虛應(yīng)著,想著回頭等人進京,他一定得先見見這個讓他妻子一說起,就滔滔不絕的所謂九哥哥到底是個什么樣的!
不過他沒等到人進京,第二日一清早,休沐日他本要練一個時辰的劍法,但劍法練到一半,他就收了那把快把她種的樹都劈沒了的劍,去了烏骨的房,把烏骨懷里的他兒子奪了過來,拿劍鞘指著烏骨,“那羅九是什么人?你為何從未與我說過!”
“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說的!”烏骨被打攪補覺,氣得一拍床鋪就飛了起來,要去搶人。
刀藏鋒退后,退到墻邊,冷冷看著他,“你應(yīng)該知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不過我了,而這手里的……”
他看了手中還睡得香香的兒子一眼,抬目看向烏骨,“是我的親兒子。”
“你這人……”烏骨氣極,“我告訴大娘子去!”
他要告狀去!
“你去,不過你去了,從此孩子歸我。”刀藏鋒干脆收了劍,把劍煩躁到地扔一邊,抱著兒子在桌邊坐了下來,提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口冷水喝,但一倒再一喝,見水是溫的,不由更是火冒三丈,把杯子都砸到了桌子上,不耐煩地朝烏骨去看,“說!”
“你問她去,跟我兇什么兇。”被吵醒的烏骨更不耐煩,激動得鬼臉上的血紋都若隱若現(xiàn)了,“快把小胖子還我。”
不說?
刀藏鋒不想再與他鬼扯,抱起兒子就往外走。
烏骨飛快攔住了他,“不就是一沒用的小子,得了她的眼緣,她救了他一把,送了他遠走高飛,這有什么了不得的?這不過是個普通人,你吃的哪門子的醋?吃這種醋,你還不如吃吃當(dāng)年悵州有公子為了看她一眼,墻都翻了無數(shù)遍,害林府不得不把院墻加高的醋;還不如吃吃為了娶她,絕食割脈跟家里鬧的那姓什么劉的小子的醋;這些太遠,你要是覺得嫌醋太遠吃不著,還不如吃吃近在眼前的那張記當(dāng)家的……”
烏骨越說,刀藏鋒的臉越冷,等烏骨說到最后,刀大將軍的臉已經(jīng)冷如死水了,一點波瀾都讓人看不見。
在這種他遇魔會殺魔,遇神會殺神的臉色下,烏骨閉嘴了,心想,他這沒經(jīng)腦子,就破口而出的話回頭讓小心眼的小娘子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必死無疑!
“反正,就這樣。”烏骨頭大,去搶他的小胖子。
這一次,他沒有障礙地把小胖子搶到了手里,但等正要溜的時候,被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劍拿到手,還把劍拔了出來的大將軍拿劍抵住了喉。
“臭小子,我是你師父!”烏骨被冷劍抵著喉嚨,都快氣暈了,大吼著就道。
“呵。”刀藏鋒沒有笑意地笑了一聲,“你是我?guī)煾福贿^不管是不是師父,你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張記當(dāng)家的?好,張記當(dāng)家的,他做了什么?翻墻,絕食,割脈?”
“人家沒你想的這么差好吧?”被傾囊相教的徒弟拿劍抵著喉嚨口,一輩子都沒受過這等侮辱的烏骨也冷笑了起來,“張尚之儀表堂堂一等男兒,有骨氣有擔(dān)當(dāng),會掙錢,更對她尊重有加,隔著遠遠的對她其拳拳愛護之心都深之切之,如若不是小娘子當(dāng)年已經(jīng)許了你,我都要跟老爺說干脆讓她嫁了他算了。”
“哦?”刀大將軍這一下笑了,他這一下突然笑了起來,從不有此等歡顏的男人此時就像雨天突然在天上炸開的陽光一樣猛烈刺眼,“干脆讓她嫁了他算了?”
“這不沒嫁嘛?誰叫小娘子好的不要,非要你這個倒貼錢的……”烏骨把綠眼睛都不知道翻到哪塊去了,眼睛里只剩一片白,“你管他們是怎么想她的,她最后嫁給了你不就得了?你這吃哪門子的醋?你想不開找她鬧去,找我鬧什么鬧?又沒這么多人喜歡我,真是的。”
這時,不等他多說什么,刀藏鋒已收回了劍,提著劍大步匆匆往外走去。
他前腳一走,烏骨后腳就抱著小胖子跳上屋檐,左看右看,干脆往皇宮那邊飛去了。
他覺得這個時候,只有皇宮能藏得住他,保得住他了。
而這廂,昨夜被折騰得狠了的林大娘正在補覺,剛被小丫推醒,聽她說完大將軍正在跟烏骨吵架的事,就見大將軍已經(jīng)大步進門來了。
他一進來,就把他們臥室外那張靠在窗邊平時用來談天說地,吃飯?zhí)幚砑覄?wù)的長桌掀了,其后,只見他指著門,對小丫她們這幾個正要侍候她起床的丫鬟道:“滾出去。”
林大娘一聽,一骨碌就從床上翻了起來,看著明顯壓著一身快要崩發(fā)的怒火的他,美目一時之間瞪到了最大。
怎么了?
這么大脾氣!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