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漁提前一步走進宋家別苑,宋少卿靠在賓利車上抽了支煙,看14歲的她,就明白她是個多么有主見,有想法的女孩子,尊重她全部的想法,又會擔心她受到傷害。
慕郗城的身份復雜而隱晦,調查他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為此他花費了不少力氣。
只因為那個男人變成了嘉漁的丈夫,他們不再是男女朋友這么簡單。
他希望阿漁可以真的安定幸福。
掐滅了煙,宋少卿逆光而立,寬闊緊實的肩膀俯下去,打開車門將女孩子吃到一半的水果和甜品取出來,再繼續朝宋家別苑邁進。
此時的,宋家前庭院紀繁已經左顧右盼地等了很久,直到看到嘉漁只身進來的身影,瞬間臉上有了溫暖的笑意,“囡囡,讓外婆好等一陣子。”
老人的掌心里有布滿的皺紋,觸摸上去有滄桑感,卻書寫盡了溫柔,“阿漁,如果你不想見阿菱,可以今天不來,我和你外公都希望阿菱不要再打攪你和小禾,你們也都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紀繁老了,自然希望兒女都好,子孫后輩都好,可是宋菱當年處事極端,讓老兩口多多少少對女兒有些心涼。
相比宋菱執意去了紐約,她不是不要家,她是連老兩口的話都不聽了。
陳家的陳屹年相反在那個時候,還會帶著小嘉漁來看看他們。
宋老先生是將陳屹年當半個兒子的,現如今屹年不在世,他們的念想都在嘉漁身上,怕了宋菱一時沖動再做一些傷害家人的事情。
紀繁握著嘉漁的手,帶她進入客廳坐下,宋少卿在她們之后進入客廳。
他坐在沙發上,將從車上帶回的水果甜品放在茶幾上,然后離開。
“少卿,去叫阿菱下樓。”
宋少卿神情有些漫不經心,“她的事情,還是她自己解決比較好。”
紀繁嘆了口氣,握著紫砂壺給外孫女倒了一杯她喜歡的清茶。
嘉漁看到放置在茶幾上的草莓,對紀繁說,“謝謝外婆給我準備的甜品和草莓,一路過來都很好,沒有暈車。”
“嗯?”
紀繁怔了怔,不記得有給囡囡準備水果,宋正華從書房出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外公。”
小嘉漁能來,宋正華臉上滿是笑容。
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他說,“外婆和外公都不會勉強你和阿菱相認,你也不必礙于我們的面子和她和解。自始至終,我只有你和小禾兩個外孫女”
“爸,您怎么能這么說……不管怎么說我都是囡囡和小禾的母親。”
從二樓客房出來佇立在扶梯上的女人,臉色一片蒼白,她看向一樓的嘉漁眼神里一片紅腫。
“阿菱,你還有臉和我這么說,當年如果不是屹年帶著阿漁常來C市,還有誰會記得你媽和我,既然你要去紐約,你不要家,現在就別和提這些。”
“爸,我才是您的女兒啊,您不能這么殘忍的對我。”
“我和你媽都老了,阿菱,你既然在紐約過的很好,就別回來再氣我們,你舒舒服服的過,我和你媽也省心,這輩子你被感情這個東西迷惑蠱惑,你看看你還是你自己嗎?”
“外公,你別生氣,讓我來和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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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客房。
嘉漁坐在一旁,看著臉上一臉蒼白的宋菱,眼眶是酸澀紅腫的,唇色泛著清白,是一向的哮喘病患者輕微犯病后的常態。
此刻,這個精明能干的女人她是一臉憔悴的。
“既然你這么想見我,我現在來了,有什么話大可以直說。”
宋菱靠在軟枕上,臉色比白色的軟枕都要蒼白,“你能來,就好。你是真的恨我的,是不是?”
恨?
早已經寡淡到不存在,她對宋菱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感觸。
看嘉漁沒有答話,宋菱憔悴的模樣又更深了幾分。多雨的季節,哮喘病病人是不適的。
“咳咳……”
宋菱咳嗽幾聲,將放在牀頭位置的一本今早的雜志給了嘉漁看。
頭條的位置上明顯書寫:慕威森董事長慕郗城和陳嘉漁小姐已婚,婚訊。
“囡囡,你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促成一段好的姻緣是應該的,但是,慕郗城他不適合你。我說這話雖然有些晚了,但是,還是想讓你清楚。”
“不適合?”嘉漁看著宋菱對她道,“我5歲就認識郗城哥和我爸爸,我們三個人生活在一起,后來,我爸爸過世后,是他將我托付給郗城哥的,你又抱著什么目的來說這些話?”
“阿漁,你不能因為是你爸爸的愿望,你就竭盡所能的答應,屹年那么疼你,怎么會讓你和幕府的人扯上關聯。”
“你和我見面,就是要和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還是說,你覺得自己能夠質疑我爸爸的決定。”
“阿漁,媽媽不會害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慕郗城他是如何用手段來,不讓你……咳咳……咳咳……”
宋菱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短暫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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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嘉漁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淡,將臥室的門打開讓家里的女傭將中藥送進來。
女傭將室內的窗簾拉開,對臥牀的人說道,“您該喝藥了。”
室內的氛圍很僵硬,讓即便是剛進來的傭人都感覺得到。
“你先出去吧。”
“是。”
隨著傭人出去,宋菱起身的居家服下因為動作露出了小腹上的疤痕。
注意到嘉漁順然定住的視線。
宋菱索性將衣角撩開,問她,“是不是覺得這塊疤很丑,很難看?”
放在一旁的中藥冒著涔涔熱氣,空氣中很快氤氳一室中草藥的味道。
她冷著臉,不說話。
只聽宋菱對她開口,“我肚子上的傷疤是因為生你和嘉禾的時候留下的。你們是雙胞胎,順產不適合,只能通過剖腹產讓你們出生。”
“那又能說明什么問題?”
很多年前,她很年幼不懂事的時候,還是希望能通過陳屹年的嘴里多聽一些關于宋菱的事情。
現在她這個人就坐在她面前,她偏偏對她完全陌生。
陌生人。
“阿漁,我生你們姐妹倆的時候,是在一年的冬天里,夜里凌晨肚子就突然變得很疼,沒有辦法忍受絲毫,你爸爸送我到我們的市中心醫院婦產科,雙胞胎不足月份生產的很多。你們兩姐妹卻真正的在我肚子里待了整整十個月,陣痛太厲害,醫生說盡量順產,我只能被你爸爸扶著在醫院的走廊上來來回回的走,當時明明是我生你,他卻比我還要著急,滿頭大汗比我還要緊張。后來終于羊水破了的時候,屹年和我一起到了產房里,他陪著我,讓我別哭,生你們雙胞胎的時候很疼,后來我疼得幾乎要暈厥,是他幫我擦汗,鼓勵我讓我別怕,親吻我的額頭安撫我,那個時候,我清楚了,他或許真的是有點愛我的,也許比我想象的還要愛的多。
可是生你們的時候,我本身哮喘用光了所有的力氣難產差點死在手術臺上,擔心壞了你爸爸,只能改為剖腹產,折磨了整整一天,才讓你們兩姐妹出生。你爸爸特別喜歡你們倆個。”
“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你還不是狠下心,將他拋棄了,讓我和他相依為命,讓他永遠對你抱有念想和恨。”
“不對阿漁,我以為他不喜歡我的,我們是國中的同學,高中的同學,大學的同學,所有人都理所應當的以為我們應該在一起,我也這么認為。那個年代的我們,結婚看得是門當戶對,看得是家世,我和你爸爸結婚是兩家人都愿意的。”
“你也沒有拒絕不是嗎?你為什么在嫁給他的時候,還愛著其他男人。”
“這是我優柔寡斷犯下的錯,那個年代的婚姻要比你們現在實際的多,只是平平淡淡的為了過日子。可,婚前一個月我才明白所謂真正的喜歡一個人是什么。那時候,我很掙扎,但我希望不要傷害你爸爸,但是真的結了婚才發現是害了他,為了不讓這個錯誤繼續下去,我辦下了錯事,選擇了離開。”
“所以,你為你的真愛永永遠遠的拋棄了他,也拋棄了我。”
放在一旁的中藥已經冷卻,空氣中的苦澀滋味卻更加濃郁。
“媽媽的生活已經足夠糟糕,所以囡囡我更希望你能有好的婚姻。你知道慕郗城有多少手段嗎?算計奧斯汀一晚上欠下百萬債務,就是你心中好男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