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苑。
一樓的浴室。
嘉漁早晨起來后,站在深黑色的大理石洗手臺前梳洗,透明的玻璃杯里天藍色的牙刷,等擠了透明的草本牙膏放在一邊,慕郗城推門進來。
被站在鏡子前的人吸引了視線……
斜倚在一旁的墻壁上,他近似有些出神的看她……
雖然最近總是會撫摸嘉漁的肚子,但真正這樣看得明顯,還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懷孕三個月后,嘉漁穿衣服就一直很寬松,所以腹部的輕微變化,不大能看出來,總覺得她沒有什么變化。
現在四個多月,將近五個月,只要穿一件足夠貼身的衣服,完全能一眼被圓潤的腹部所吸引,讓慕郗城意識到他和她的孩子每天都在成長……一點一滴地等待新生命降生的感覺油然而生。
欣長的身影經過浴室內的光線投射在地面上,鏡子里雖然照印不出來,但是嘉漁知道誰在她身后。
“阿漁……”走過去,站在她身邊給了接了一杯清水,慕郗城自她的背后環抱住她的后腰,問一句,“刷牙以后,還會覺得反胃想吐?”
嘴里的牙膏泡沫還沒有漱口漱干凈,嘉漁握著手里的那柄牙刷對他搖了搖頭。
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一邊漱口,她一邊想如果不是慕郗城提起來,她真的把自己每天晨起洗漱后的孕吐給忘了。
“看來,以后只要用這種牙膏就不會有問題。”
嘉漁對于生活中的細節把控遠遠比不過慕郗城,就連自己常用的牙膏被換了也不知道。
漱口后將玻璃杯重新擺放回去,忽然聽身邊的人告訴她,“這種牙膏不含氟,以后刷牙就不會再難么難熬。”
嘉漁是聽過孕期會受氟離子的影響,但這小小的牙膏,慕先生都幫她考慮到了,讓她覺得滿心都浸透著暖意——
同時,對于孩子的擔憂也油然而生,家里人還有慕先生有多么疼愛她擁有的這兩個孩子,傅姨每天都想著辦法讓廚房的師傅將油膩的葷菜變得清爽可口,容易接受,陳姑姑自從知道她懷孕以后,幾乎是每天一個電話,叮囑她很多該注意的事情……
而,每當這個時候,吳醫生說過的話也會突然就冒出來,在她的腦海里。
“不用有負擔。”
他俯身貼耳對她說得話,讓嘉漁回神,她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全部情況?”
她能瞞著他不說,但吳醫生畢竟是他的下屬管彤找的人,她的孕檢狀況,一定瞞不過他。
“只要多注意飲食習慣補充營養,孩子會平安降生……”
——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嘉漁并不是沒有想過,也許自己的情況比吳醫生轉達的還要糟糕,畢竟她自己也是醫生,有些征兆,又怎么會不懂?
“外公生日,今天給你選好了衣服,換好了早點過去。”
“嗯。”
嘉漁收回了思緒,點點頭。
將她的長發給她綁起來,方便她洗臉,聽嘉漁問,“今天,外公家會去很多人?”
明白她不喜歡人多的場合,慕郗城只能和她說,“等中午壽宴吃過飯,我就讓章理事送你回來休息。”
不論,今天會不會見到宋菱,嘉漁只能聽慕郗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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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0號的宋正華七十歲壽宴。
宋正華在C市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前往宋家公館賀壽慶祝的人一定不會少。
老人向來節儉,從政多年,從沒有這樣舉辦過壽宴。
反到是老了,喜歡人多熱鬧……
宋澤、宋少卿為了他這么籌備,他再沒有拒絕,不想辜負了兩個兒子的一番好意。
宋家作為C市的名門望族,長子宋澤從政,是現在的C市市長,幺子宋少卿從商,人脈網絡可見一般。
自古:從政的從商的互不干涉,圈子不互交,但是因為宋澤和宋少卿的緣故,就有了2011年開春3月底,C市政企齊聚一堂的罕見場面。
嘉漁因為外婆的叮囑,她沒有和慕郗城一早早來。
而是,等到中午的時候,才被清淮苑的車給送過來。
有管彤管秘書陪著她,一下車,就看到很多宋家來來往往很多人。
嘉漁心里很清楚:在C市,宋家雖然比不上慕家的財富,但是人脈和權勢,卻是令人難以估測的。
宋少澤和宋少卿坐在外面迎客,此時已經被敬酒的人團團圍住。
嘉漁身后跟著管彤,和兩位長輩碰面后,沒有細說,只叫了一聲,“舅舅。”
算是對兩個人說得。
45歲的宋少澤,不住宋公館,很久沒見嘉漁,只說,“你外公外婆都在等你,快去吧。”
“好。”
本身該是近親,可因為宋菱的緣故,嘉漁除了外公、外婆,還有宋少卿,對宋家的人剩下的都不是很熟悉。
看著女孩子走遠的背影,宋少澤對宋少卿道,“當年的小丫頭,倒是越來越標志了,真是個美人坯子。少卿,你看看小侄女都結婚了,你怎么還不考慮結婚的事情?”
宋少卿看他一眼,說,“大嫂和大哥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家庭幸福圓滿,至于我,還是不麻煩你費心。”
宋少澤搖搖頭,“到底什么樣的女孩兒才能是你看得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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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彤跟在嘉漁身后,看到陳小姐稱呼C市的市長舅舅,竟然不知道慕太太也是這樣的名門望族出身。
這個女孩兒看似簡單,但是越和她接近,就越能激發人的探知欲。
好像,她本身就活成了一個秘密。
充滿著神奇,和新鮮感。
路過宋家的花園旁邊的秋千架,年前過來的時候,嘉漁想起來自己還曾經在上面晃了晃。
不過,今天換了個小女孩兒站在一旁。
很乖巧的模樣。
粉雕玉琢的,大概才一歲半,走路還不穩當,扶著秋千板子走路踉踉蹌蹌,不知道是誰家的大人這么粗心大意,讓小女孩兒一個人手扶著秋千架,險些摔倒。
宋家賓客本來就多,這么偏的花園秋千架,沒人會過來。
嘉漁眼看小女寶就快摔倒,心里‘咯噔’一下,對管彤說,“快,把那個小女孩兒抱過來。”
管彤怔了半晌,才一步一步地快步向前走。
商業界的女強人,管彤當秘書,處理文件,打理慕郗城的行程是一把好手,可你讓她抱一個小女孩兒,她不知道該怎么抱著才會讓孩子舒服,不會讓她哭。
這下可好,一歲半的寶寶,被陌生的女阿姨瞬間抱起來就走,孩子還沒反應過來,哭是一定的。
這下,可完全嚇壞了管彤……
堂堂一個首席秘書,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嘉漁難得見管彤有這么狼狽的時候,禁不住失笑了。
對她說,“對待這樣的一歲半的寶寶,要溫柔一些……”
管彤聽嘉漁的話,難得她也有一愣一愣的時候:“……”
她每天跟在慕郗城身邊,面對的都是西裝革履的冷硬的高層,還是偏偏中年男人居多,和這些狡猾的人談判,自然而然變得冷硬的很,哪里懂得什么是溫柔。
嘉漁看孩子哭得厲害,只讓管彤抱過來,“你哄哄她,會好的。”
哄?
怎么哄?
管彤將小女娃抱著和她大眼瞪小眼,誠誠懇懇地來了句,“你別哭了……”
孩子看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哭得聲音更大了。
一歲半正是淘氣的時候,簡直是小魔女。
嘉漁看著兩個人,唇角有淺淡的笑意,“把孩子放在竹藤椅上,她受傷了,疼,才會哭的……”
管彤聽了嘉漁的話,將小女寶放在椅子上,蹲下的同時果然看見白嫩奶香一般的小腿上,有一處蹭傷。
正發愁要怎么辦的時候。
聽嘉漁對她道,“你到房間里去拿醫藥箱,我陪著她。”
“這……”
“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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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三月,花園里爭相開放的野薔薇,散發著濃郁的芬芳。
嘉漁將零落的花瓣給了掛著眼淚的小女寶,像是艷麗的色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抽噎著不再掉眼淚。
等管彤拿了醫藥箱回來,嘉漁給她上藥,將ok繃帶貼在小女寶白嫩的腿上。
等處理好了那個小傷口,小女寶,不但不哭了,還一直伸著手咿咿呀呀地要嘉漁抱她。
嘉漁坐在竹藤椅上,將這個孩子軟軟的小小的身子抱進懷里,布滿醇厚的奶香,只要對她笑,她就能一并開心的咿咿呀呀的笑,那么的小,那么的可愛,讓人忍不住去疼愛她。
看著小小的她沖自己咯咯咯的笑,嘉漁就能想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后,一定也是這樣的。
到時候,她應該會不知道怎么才能好好保護他……
這么抱著這個小女寶,她的心緒有些飛遠了……
等慕郗城過來找嘉漁的時候,看到她抱著的孩子先是一怔,后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沒有出聲。
嘉漁似乎是能感覺得到,回過頭的時候對上了他的視線,其中眼神中的深邃和柔軟,讓她立刻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要不要抱抱她?”
嘉漁這么問,慕郗城接過這個孩子來,不過是因為看她像是累了。
倒是這孩子在腿上的傷口處理過以后,聽話的很,歪著腦袋看著嘉漁,沒有像在管彤懷里那樣大哭大鬧……
“看來,她還挺喜歡你的。”
慕郗城注意到小女寶的視線,自從被他從他妻子懷里抱過來,就一直撲騰著想要嘉漁繼續抱。
直到,孩子的父母出現,讓小女寶咯咯咯地笑……
趙明峰看著自己的女兒現在落在慕郗城的手里,頓時炸出了一身的冷汗。
趙明峰的妻子白琪一路跑過來,見到女兒綰綰找打了剛才因為秘書將孩子丟失哭得眼睛都紅了的人,現在瞬間心安。
可,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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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琪看著綰綰伸著白嫩嫩的小手向女孩子張開的時候,臉上‘唰’地一下瞬間慘白。
“阿漁?你怎么還活……”
慕郗城以及冷眼掃過去,已經讓白琪選擇了閉嘴。
綰綰很喜歡嘉漁,柔柔嫩嫩的小手伸出來,就算被慕郗城抱在懷里,還是咿咿呀呀地像是和嘉漁在說話。
嘉漁握住綰綰的小手,看著眼前眼眶已經酸紅的掉了眼淚的白琪,說道,“琪琪姐……”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白琪走過去。
看到慕郗城站在嘉漁身邊,懷里抱著趙綰綰,只能后退一步,沒有上前。
慕郗城因為嘉漁的要求,公布婚訊的時候雖然有媒體記者,但新聞完全比壓制下來,只有當天的輿論的頭條,在臨近發售的前十分鐘,被買下來。
在將輿論極致壓制下,并沒有讓這位慕太太名聲大噪……而給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白琪雖然是趙氏總裁的夫人,但是對于外界的消息封閉的幾乎一無所知。
她不明白嘉漁和慕郗城的具體關系,但是大致能猜測的到。
此時,趙明峰的冷汗涔涔,只因為對待女兒趙綰綰一個不留意,現在落到了最強勁的勁敵手里。
他不相信,一個一歲半的小奶娃會真的讓自己的秘書突然找不到,找到的時候,又出現在了慕郗城妻子陳嘉漁的身邊。
這,完全不是巧合。
是他防備心弱了。
原本想,這么多人的壽宴場合,他不會太過分。
而,慕郗城遠遠比他想想的要張狂的多,在近百人面前‘綁架’他的女兒。
“巴巴,麻麻……”
小綰綰的口齒還不清晰,讓趙明峰的臉更加的蒼白。
白琪很柔弱,看著嘉漁只有想哭的沖動。
嘉漁看趙明峰覺得這男人情緒古怪,就連她爸爸曾經的得意門生白琪,也顯得尤為奇怪。
倒是站在她身邊抱著趙綰綰的慕郗城依舊淺笑著,看不出大得神情變化。
這三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不明白。
慕郗城抱著趙綰綰,在趙明峰和白琪到場以后,都沒有要把孩子交給他們的意思,反而將懷里的小女寶抱得更緊了。
一歲半的綰綰,見了爸爸和媽媽,已經安下心來,小孩子的世界本就單純,她現在的全部興趣在給她處理了傷口的嘉漁身上。
慕郗城看著趙明峰,笑說,“趙總裁,您的女兒可真可愛。”
“慕董說笑了,小孩子在這個年齡都是最可愛的。”
“既然,您女兒這么可愛,我抱抱她,您應該不會生氣吧。”
白琪臉色煞白,咬著蒼白的嘴唇想要說什么,卻被趙明峰一把握住手,說道,“您能抱抱她,是她的榮幸,只是她年紀還小,別把慕董的衣服弄臟了。”
用手腕上的銀鈴,將小綰綰逗得咯咯咯直笑的嘉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慕郗城望著嘉漁寧靜的側臉,漫不經心道,“看來我太太很喜歡您女兒,不如讓她多跟我妻子在一起待一會兒,再不行,到慕家的清淮苑去住。”
他說得隨意,言談間看著小綰綰和嘉漁的互動,薄唇輕揚,眼底幽暗的濃郁卻只增不減。
這句話實在太過突兀,讓原本還是面露著無限笑意的趙明峰頓時笑容僵住,連白琪都瞪大了眼。
“她,她才一歲半……”聲音顫抖著,抖得極其厲害。
“一歲半了。”嘉漁握著趙綰綰嫩嫩的小手,問,“琪姐,她叫什么名字?”
“綰,綰綰。”
“真是個好名字。我爸爸常說,叫疊字名字的女孩兒長大一定乖巧。”
“陳老師是個好人。”說起陳屹年,白琪的臉上頓時浮起一陣陣的傷神。
“你也是他最得意的學生。”嘉漁淺笑,白琪迎合著隨后背脊上已經生出一大片的冷汗。
趙氏在從慕企存在開始,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甚至算起來慕企的淵源,算是趙氏的老一輩前輩,和幕府珠聯璧合的合作經營。
隨著幕府發展在2000年開始,愈發的迅猛……
趙家望塵莫及,遠遠追不上。
只能作為利益合作商,被當年的慕封所并購……看著對方主導了董事會的大方向……
趙明峰算得上能和慕封一樣的慕企前輩,更是以老董事會為首的代表,曾經在慕封過世后,是慕企最高的代理執行長,直到被慕威森掌控……
慕企重新回歸,慕家之手……
至于,歷史遺留的高層董事會問題,也是慕郗城至今為難的難題……
趙氏為了慕企的發展出力自然不在話下,所以,即便趙明峰在C市做事有時候出局,慕郗城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近兩年,有些太張狂了……
趙氏作為最大的股東,入股投資不少,自然,但是,他忘了:誰才是真正的董事長。
慕郗城不是慕封,他要比他父親手段委婉,卻狠戾的多。
趙明峰見慕郗城抱著趙綰綰向宋公館的宴會廳走,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白琪眼眶通紅,就要落淚崩潰的追上去,卻被趙明峰按住了手腕,“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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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綰綰被慕郗城抱著,嘉漁握著她的小手,一邊走,一邊問,“到底,怎么了?”
用一只手抱著渾身散發著奶香氣的孩童,空出另一只手輕撫他妻子耳際的碎發給她整理好,他說,“沒什么,你什么都不用想,和這個小寶寶待在一塊兒,我也很喜歡女兒。她很可愛,不是嗎?”
知道他是喜歡女兒的。
嘉漁應聲,淺笑道,“她是很可愛。”
小綰綰在白白嫩嫩的小手在摸索嘉漁手腕上的銀鈴,鈴鐺‘叮鈴’地想,嘉漁回神,覺得慕郗城越來越會轉移話題了。
而且,是慢慢的、循序漸進、一點都不生硬。
讓她很快就忘記了她想要知道的。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抱琪姐家的女兒,但是,如果事情太復雜,等你覺得到了合適的時機再告訴我吧。”
慕郗城不說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完全為了她好。
嘉漁不多問,他和她彼此信任,更相信他的判斷。
趙綰綰倒是乖得很,離開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一直不停地向后看,沒有哭、也沒有吵鬧,畢竟一歲半的孩子還不懂事……
慕郗城嘉漁一起向宋家公館的一層宴請廳內走,管彤隨之跟過來,俯身和慕郗城簡單說了兩句話,“慕董,俞哲已經來了,不會讓趙明峰有可趁之機的。”
慕郗城只是看著和嘉漁在一起嬉戲的小綰綰,淺淺的笑。
剛清楚小女寶身份的管彤,沒想到慕郗城考慮的周密。
有趙家的小公主,這才是真正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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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熱鬧非凡的宴廳,匆匆走出來的身穿長禮服的美艷女人。
在抵達宋家地下車庫角落的時候,看著趙明峰,輕輕地叫了一聲,“哥。”
“啪!”地一聲,這一巴掌大得并不響亮,但是讓趙婭楠幾乎要摔倒。
嘴角鮮血四溢。
“哥——你竟然打我……”
趙明峰目光陰沉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趙婭楠,“綰綰怎么會在慕郗城的手里?你可是她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