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如此女子,夫復何求啊?”不知道何時,宋澤瑞已經走到了顧燕熙的身后,“我還得謝謝你把落璃送給我呢?”
“能得六王爺如此厚愛,想來也是落璃的福氣。”顧燕熙在陰霾里綻出一絲笑來,模糊而又蒼涼。
兩個人臉上都不見一絲尷尬或是不自在,坦然得很,像是約好見面的老朋友。
“怎么樣?干一杯?”宋澤瑞問。
“六王爺的酒自然是好酒,不如,不醉不算。”顧燕熙含笑。
“不醉不算?那可不行,落璃還在等著我呢。不過顧公子就無妨,就算醉上個三天三夜,我六王府也有休息的地方。”
果然,聽到這話,顧燕熙臉上的笑容一僵。
“你想說什么?”他頓了一頓問。
“你心里清楚--你逼得她太緊了。她在你那里有多少坎坷的路,我不知道,可到底還是還是個丫頭,消化不了那么多情緒。現在整個兒一火藥桶,這天天是碰哪兒炸哪兒,你可不要把我新婚夜也攪合了!”
顧燕熙沒有想到,宋澤瑞會這樣直言不諱。
“要不,我先派人送你回去?”
顧燕熙一愣,漆黑的眸子對上宋澤瑞幽深的雙眼,眸中快速閃過各種情緒,最終還是自嘲地笑著搖搖頭,俊朗的臉上有隱隱的無奈,人卻耍起賴來,“怎么?你現在巴不得我走了。這樣離席,可不是可惜了這些上等的美酒。再說了,六王爺請我來,不會還舍不得這點美酒吧?”
“呵,窮小子可以送貴重的禮物表決心,我們卻只能用這種笨方法告訴她誠意不是么?只能慢慢來了。”
顧燕熙因為宋澤瑞的話瞳孔劇烈收縮。
宋澤瑞大笑了起來,“看來我怎么說,都趕不走你啊。”
“沒想到六王爺還有這樣的心思?”顧燕熙也不惱。
周圍的人被六王爺笑得莫名其妙,看著與他交談的顧燕熙,實在不明白,他們的關系什么時候這樣好了。
“六王爺,你就真的不擔心落璃的過往?”顧燕熙又問。“不擔心得到她的心困難重重?”
“你說的都沒錯。我們之間的困難的確很多,但卻從來不在我這里。我既然敢要她,就有信心整理好我這邊的問題。但是顧燕熙,你可不同。”他忽然笑了,帶著三分邪氣和隱隱的霸氣,“而且坦白講,贏你不是最難。她現在是我的側妃,更何況,她恨你。”
顧燕熙瞇眼:“我是應該了解為這是你的旨意呢?還是挑戰?”
“你當作是挑釁好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你賭輸了呢?”
宋澤瑞收斂了表情,目光莫測地看著前方,側臉堅毅:“我不會輸。”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輸了,你,能認輸么?”
“如果我會輸,但也不會不是輸給你。我說過贏你不是最難--但你想過么?如果不是你……卻也不是我呢?”
“你什么意思?”顧燕熙詫異的問。
宋澤瑞的眼睛深不見底:“如果她要的是,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能給的,那么我就是輸了。”
顧燕熙大震。他憑借舊情緊逼,宋澤瑞挾現在的恩
情制衡,可是,他們都會輸,卻并不是輸給對方,而是輸給落璃的幸福。
兩人之間開始彌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張力,抗衡卻相惜,心下戚戚。
因為宋澤瑞的喜事,王府里請了戲班子,此時正在唱一曲《鳳還巢》。
皓月當空,
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
說完,顧燕熙沒有再看宋澤瑞,臺子上的戲文,彷佛勾去他六魄三魂,除卻粉墨臺上水袖漫卷、佳人醉顏,似世間別無牽念。
“顧公子被戲文勾去了魂不打緊,只是落璃既然送到了我王府,是我的側夫人,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略頓一頓,嘴角含笑,“你放心,以后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不讓你們擔憂。”
瞬息,顧燕熙眼底激蕩起一抹凌厲寒色。
殺氣。是殺氣。
宋澤瑞擰眉目光沉冷,不動,不語,只是盯著面前人,好似斂翼將擊的鷹。
顧燕熙挑起眉梢,卻是半步不退,反而愈揚起唇角。
僵持。寒意四起。蕭瑟彌漲。
“落璃畢竟在王府多日,我更是當妹妹般疼愛,王爺這會就多慮了。”良久,顧燕熙嗤笑一聲,不以為然的說:“落璃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這么一走,我還真是舍不得呢。”
“人都說女子浮萍命,意為落在哪哪生根。以后王府就是落璃的家了。”宋澤瑞臉上的笑容紋絲不變,“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給我送來了這么一個聰慧的女子。真是讓人欣慰啊,也難得你一片赤誠之心,竟然也舍得……”
宋澤瑞在笑,顧燕熙也在笑。
只是心里,顧燕熙已經恨得牙癢癢,這個可惡的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蘇越膽大妄為,他怎么舍得把落璃送過來。
“下一曲戲是《越王送美》,顧公子可要仔細看著了。”宋澤瑞哈哈一笑,一語雙關,隨后帶著愉悅的笑容走開了。
顧燕熙氣得緊緊的握住了手指。
席間,所有人都笑語晏晏,唯獨他的笑容那么假。
只覺得空氣也沉悶了起來。
顧燕熙終于沒忍住,一個人走了出去。
剛走到院門,就看到幾個小丫鬟歪歪斜斜的靠在在一起。
“前面那么熱鬧,看著人真眼饞。”
“可不是,她倒真做了王爺的側妃。”
“你沒看到王爺有多寵愛她,那天她被人一送過來,王爺等她醒來后,就召見她。請到園子里后,就屏退了所有的人……”一個小丫鬟插嘴后,聲音越來越小了下去。
“這么說來,她來的第一天,王爺就寵幸了她……”議論的聲音曖昧了起來。
“這誰知道呢?不過看那架勢八成就是了……”
“你不知道王爺對她有多好,天涼了親自給她加衣服……出入都是同進同出……”
聽到這里,一股妒忌之火油然而生,顧燕熙想忍卻沒忍住,閃聲出去,一把抓住一個丫鬟,問:“落璃現在在哪里?”
那被抓的丫鬟見顧燕熙,先是一愣,隨即就釋然了,“你是問我們側妃嗎?現在這個時辰,自然是在新房里,還能在哪里?”見顧燕熙相貌英俊,那
小丫鬟并沒有懼色,反而漫不經心的說。
“那新房在哪里?”顧燕熙怒聲問。
那些丫鬟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面色都一變,被抓的小丫鬟不滿的嘀咕,“公子,這里是六王府邸,我勸你不要胡來。”
知道這樣問不出來什么,顧燕熙的手突然移動那丫鬟的脖子上,“帶我過來。”
那丫鬟的臉色瞬間慘白。
其余幾個丫鬟面面相覷。
“公子,你順著長廊一直走,到了西廂院進去就能看到了。”
顧燕熙看了一眼她所指的方向,沉聲道:“去把她們幾個的手綁起來,拿她們的腰帶把她們的嘴堵上。”
那丫鬟十分苦惱,懼怕的哆嗦上前,顧燕熙在她身邊,沒有給她絲毫的喊叫機會。等她做完一切。
顧燕熙隨手一劈,這小丫鬟就緩緩的軟到,看了其他幾個被捆住的丫鬟一眼,顧燕熙轉身大步的走開了。
只留下幾個丫鬟暗自苦惱,為何自己要這樣多嘴來著。
一切的繁復程序后,落璃像這世間所有新娘一樣坐在房間內,頭上蓋著羅帕,端坐等侯著。
杏色的流蘇從頭上四只角淌下來,垂在她百鳥朝鳳的緙裙之上,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很平靜。若今日做的不是宋澤瑞的新娘,是那人的,她還會這樣嗎?
暗罵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想起她,落璃冷冷一嗤。
就在這時候,雕花的木門被輕輕地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落璃以為是宋澤瑞,并沒有動彈。
不過,這個時辰,他應該在前廳宴客才對的呀。
一會,一只修長的手掀開了紅色羽毛織繡而成的羅帕,停在了落璃的面前。
“你可想好了,真的要我做你的側妃嗎?”她突然抓住了那只手,一陣涼意讓她畏縮了一下。
“看來,你并不是很高興啊。”接著是微微一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落璃渾身一顫,她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蓋頭。
面前是那張絕對不會忘記的容顏,此時,他俊雅的容顏上沒有絲毫波瀾,依舊是一貫的溫文爾雅。
“這種時候,你怎么進來的?”落璃狐疑的問,“喜娘呢?”
說著,她看了一眼外面,見兩名喜娘已經安靜的“睡”在門外。
顧燕熙環目四顧,屋中紅燭白晝,一切都是紅色的。紅色的喜幛,紅色的喜燭,紅色的桌巾。滿室的喜色洋洋,滿室的流光異彩,可是這一片刺目的顏色已經成他了最大的諷刺。
“這種時候你來做什么?”落璃忽然笑了起來,“你以為這里還是你的溫泉山莊或者是將軍府,你想來就來?”
落璃的語調讓顧燕熙驚疑、不悅,只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計較,他上前一把拉住了落璃的手,“不要與宋澤瑞在一起,現在就跟我走。”
“走?”落璃連連冷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那請顧公子告訴我,我要和你去哪里?”
“落璃,你怎么了?”顧燕熙難掩怒色。
落璃看了他一眼,繼續笑著,緩緩地坐到梨花鏡前,銅鏡內女子鳳冠上七只鳳凰,每只口中銜兩條長串的南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