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使我受到一萬點傷害,我忽然有些惶恐。
我這樣明顯逃避的行爲(wèi),換做任何人都會生氣的吧?我和李曼筠當(dāng)然沒有什麼關(guān)係,他和我除了工作事宜,不會多溝通。他畫畫的時候脾氣會差,一般不會刁難我。
可在陸明鏡眼中,我終歸是和一個陌生男人同去出差,朝夕相對。
我不會放棄這份職業(yè)的,李曼筠的畫展很成功,與他的實力有關(guān),與我的宣傳、策劃一系列努力也有關(guān)。做他的經(jīng)紀(jì)人,我可以接觸到不同的世界,既和以前的專業(yè)有關(guān),又需要我不停地努力……
這是我想要的工作。
只是陸明鏡這邊……
其實在h市時,我每次跟他打電話都很熱絡(luò),因爲(wèi)我開始心虛。但是他的態(tài)度也不起不伏無波瀾。
真正面對陸明鏡,看到他眼中的凜然,臉上的淡漠,我的心慌愈發(fā)強烈。
當(dāng)著兒子的面,我總不能扒下我的衣服指著我的胸口說,“我是爲(wèi)了這個纔不和你親近的”吧?
默默嘆息,我跑去廚房。食材什麼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七七八八了,我開火,交錯時間炒菜。長時間沒用他家的鍋鍋鏟鏟,我有些手生,幾次險些粘鍋。
猶如一場大戰(zhàn),我身上滲出虛汗。待到最後的豬骨湯出鍋,我下意識擡手擦拭額頭的薄汗。
先將冷菜放上托盤,我端出去。再熱菜,最後是湯。全都端出後,我又調(diào)整一下細(xì)微的位置,希望擺盤好看。
碗筷收拾妥當(dāng)後,我招呼在客廳看電視的陸明鏡和常歡,“陸明鏡,常歡,快來吃飯!”
常歡率先跑向我,我把旺仔牛奶在他面前晃悠,“常歡,要不要喝這個?”
一手奪過,常歡瞇眼笑,“要,媽媽最好。”
我十分欣慰,果然是孩子,忘性大。前一秒還跟我仇人似的,後一秒就惦念著我的好了??蛇@陸明鏡……
單單他走近我,我都感覺到一股無形卻無處不在的壓力。
“陸明鏡,你要喝酒嗎?”我小心翼翼問道。
“不用了?!标懨麋R道,“前幾天有次應(yīng)酬,喝得太醉,要緩幾天?!?
我擔(dān)憂不已,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胳膊,“那你沒事吧?你之前不是動過手術(shù)嗎?雖然說是好了,但你也該注意身體。還有,你都是專家了,怎麼還有應(yīng)酬呢。”
抓開我的後,他又不留痕跡地放開,“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多問了,吃飯吧?!?
他可能是不想我擔(dān)心,可我手心空落落的,總覺得被他冷落了。
莫不是,覆水難收?
陸明鏡仍然很寵常歡,因此飯桌上常歡依舊不知憂愁爲(wèi)何物,高高興興、喜氣洋洋。
我說要洗碗,陸明鏡也不像往常般阻攔我,“行,你洗完,我?guī)Сg上去玩。你要是要走,洗完上來帶走常歡吧。”
“我不走!”我脫口而出。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說這話太迫切,如狼似虎的,好像是……
正當(dāng)我臉青一陣白一陣時,陸明鏡回,“行。”
目送他拐上樓梯,我情不自禁跺腳:李長樂,你能不能長點出息!
回首往昔,遇見陸明鏡後,我的確沒什麼出息。不管是隱性的還是顯性的,都是陸明鏡對我瞭如指掌,拿捏著我的軟肋。
不再多想,我處理剩飯剩菜,端沾染油污的髒盤子、碗筷回房。
放它們進(jìn)水槽後,我打開水,嘩啦啦的水聲蓋過我的呼吸聲。我不急著戴上手套去洗,而是先拿出手機致電江湛。
“二嫂?你要是慰問我有沒有追到宋鴿,那就是沒有。我這段時間事業(yè)遭遇危機,忙得天昏地暗的,這不,現(xiàn)在還在公司奮戰(zhàn)呢。你放心,我也沒時間去纏著宋鴿了?!?
“啊?”我心生同情,“你怎麼也這麼慘?”
我必須得告訴宋鴿,她心思摸不透,但我得讓她明白江湛的心意。
江湛語調(diào)拔高,“怎麼,原來是你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可我聽李硯說,你成了李曼筠的經(jīng)紀(jì)人,工作上手很快,還去h市折騰了個畫展呢?!?
“就是……自從我工作後,空閒時間很少,所以和陸明鏡有些疏遠(yuǎn)。今天我回來,又做飯又討好的,就感覺他很冷淡啊。他以前對我不是這樣的,我又不是頭一回犯錯……你說,他是不是有新歡了?”
“原來你不讓他吃肉啊。”江湛打趣。
“呸!”當(dāng)即聽懂的我耳朵一紅,“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我問你正事呢!”
收住笑,他回答我,“二嫂,好歹我叫你一聲二嫂,你還幫我和宋鴿牽過線。你怎麼在自己感情的事上這麼糊塗,你就這麼不瞭解陸二少?”
我腦袋暈:“???”
嘆氣,他直白告知:“陸二少沒有新歡,你在忙你的新工作,他在忙他的手術(shù)。他前段時間手術(shù)失敗,遇上個纏人的家屬,一直糾纏呢。他要是態(tài)度不好,估計這事給煩的。這事,你知道也別提也別問,他這人自尊心強著呢。他肯定會處理好,你僅僅需要多給他點關(guān)心。我估摸著,他態(tài)度冷淡,一則是這段時間給煩的,二則罰罰你不搭理他?!?
“所以,他說前些天喝醉,估計也和病患家屬有關(guān)?”
“應(yīng)該是的吧?!彼膊淮_定,“總之這事你千萬別問,不然他也能卸了我的腿。你聽我的,既然都在他家了,把自己脫乾淨(jìng)躺牀上就夠了?!?
這話太露骨,我直接臉紅,啐聲道,“流氓!”
江湛那頭哈哈大笑,“好了,流氓要繼續(xù)工作了。陸二少沒移情別戀,能珍惜,你得好好珍惜?!?
“好?!蔽易芳?,“我相信,你工作上的風(fēng)波,一定會過去!”
他輕笑一聲,沒有迴應(yīng),直接掛斷電話。
陸明鏡和病患家屬的糾纏,也肯定會過去!
我容易鑽牛角尖,然後陷入魔障。江湛告知我一些事實,同時點醒我。我頓時又信心十足:只要陸明鏡心裡有我就好。
打了雞血般,我瞬間處理好廚房的事務(wù),把自己也洗了個乾淨(jìng),才上樓。
路過常歡臥室,我悄悄開門,透過門縫,我看到裡頭一片漆黑。約摸是白天太累,他今天睡得挺早。不過小孩子,早睡早起挺好。
怕吵醒他,我悄悄關(guān)上門,不進(jìn)去看他了。我忐忑著,走到陸明鏡臥室前,他的房門是虛掩著的。認(rèn)識到我和他的處境,我深呼吸,敲了敲門。
“進(jìn)來?!标懨麋R的聲音傳來。
我緊咬下脣,緩慢推門。
陸明鏡臥室的燈光調(diào)到最亮,璀璨輝煌,把我照得無處遁形。我下意識擡手,遮了遮過於透亮的燈光,“陸明鏡,你要洗澡了嗎?我?guī)湍惴畔丛杷??!?
“不用。”他坐在沙發(fā)上,翻看著一些禮物。
我試探性走近兩步,繼續(xù)帶笑討好,“陸明鏡,這次我在h市也給你帶了禮物,不過來得匆忙,全都留在林蔓家裡。等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行?!?
他不鹹不淡的口氣,真的快把我逼瘋了。
熱血上涌,我跑到沙發(fā)邊,坐到他跟前,“我把我自己也送給你!陸明鏡,你別這樣了,我知道錯了!我這些天不是故意冷淡你的,我真的是工作剛起步,還有我想給你個驚喜……陸明鏡,以後我不會這樣子的,我儘量不出差,我出差也會跟你商量,先徵求你的同意。好不好?”
“給我驚喜?”陸明鏡挑眉反問,憤怒的情緒不小心被帶出來。
我反倒心安,他能對我生氣,說明他心裡還有我。最恨最恨的是,他已經(jīng)不把我放在心上了,我是死是活都牽不起他的情緒波動了。
“對!”我猛然抓住他的手,放在我左胸口,“你要不要看看?”
他的手順勢一掐,酥癢的電流瞬間流淌全身,我骨頭都軟了。
他卻狠狠甩開手,“你真以爲(wèi)我是那種精蟲上腦的人?你真以爲(wèi),你走遍全世界給我?guī)姘俟值亩Y物我會高興?你真以爲(wèi),我介意你有這麼個讓你願意傾心投入的工作?”
一連串的問題,他不喘氣地問我,他的姿態(tài)從不咄咄逼人,卻壓得我喘不過氣。
“陸明鏡,對不起……”
“我真正生氣的是,你在敷衍我。你捫心自問,出差前你不願意留在這裡,甚至不太願意見我,是因爲(wèi)工作忙嗎?我難道沒有工作忙過?但凡我有一秒歇口氣,我都會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你男朋友?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我愛的人不愛我,敷衍、出軌,都是這個事實的衍生品?!?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知道,我第一次爲(wèi)了工作不待在你身邊讓你生氣了,所以我就去紋身店了。就在我胸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痊癒了??芍?,我怕你會看見,因爲(wèi)我想給你個驚喜。你知道,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給了我這麼多次驚喜。可我一次都沒有,我難得想嘗試一回,效果這麼差……陸明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一著急上火,說話語速飛快,噼裡啪啦倒豆子一樣把話全都說出來了。眼淚也沒認(rèn)出,刷刷就往下掉。
“一言不合就哭鼻子?”他似乎是很無奈,但他的拇指撫上我淚水,替我擦拭。
我兩手靈活,扣住他的手腕,依然著急,“那你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你是爲(wèi)了給我驚喜?!彼麌@息,“你以後不用挖空心思準(zhǔn)備驚喜,真的,你留在我身邊就好。尤其是,你有能耐把驚喜變成驚嚇?!?
“好,那你看看我左胸口?”我急切道。
“你先鬆手?!彼捳Z放柔,那感覺,就像久旱遇甘霖,長冬遇春雨,甜到我心坎裡去了。
我吸吸鼻子,“好。”
手腕自由後,陸明鏡捧住我的臉,一下接著一下,耐心地替我擦拭眼淚。
完事後,他凝視我。我眨巴眨巴眼,看到他眼中有個小小的我,特別滿足。
“傻。”他忽地壓眉一笑,同時抽出紙巾,二度擦拭我的臉。
他扔掉紙巾,我迫不及待拉扯自己的毛衣。衣服領(lǐng)口很寬,我這一扯,半個左肩直接露出來。
回過頭,他看見,眸光一閃,擡眼問我,“現(xiàn)在,一言不合就色誘?”
“哪兒呢,我給你看我的紋身!”
他目光落在我左胸前,彷彿已經(jīng)穿透布料看清,“你不怕,我到時候看的不是紋身?”
大喜過望,我道,“看什麼都行!”
“那我來?!彼氖种富^我的肩,引起我全身細(xì)胞的顫慄。才觸上我的毛衣,門鈴聲響起。
大晚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