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吃早飯時,我忍不住向狄靖問道:“狄靖,你可以教我武功嗎?”
話一出口,同坐一桌的三個小娃子都睜大眼睛奇怪地望著我。
“好。”
好?就這么簡單就答應了?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沒想到狄靖聽完后,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就算是答應了,好像這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這倒輪到我奇怪了。雖然我不知道飛羽幫的江湖地位如何,可是之前聽袁世恒說這地方是飛羽幫的禁地,擅闖者死,能定出這種禁令的幫派,顯然也有一定的實力吧。而且有狄靖這樣出塵絕世的人物當右護法,斷然不會是普通的小幫派吧。既然是有實力的大幫派,為何我一提出來,他就答應了?自昨天我醒過來后,他一句也沒責問過我,根本沒問過我從哪來的,為何來這里,這真是讓我費解。
難道……難道我是骨格精奇、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材?算了吧,這想法馬上被我自己否定了,就憑我這身無三兩肉的身子,真是看武俠小說看多了給荼毒了。
那難道……難道狄靖他有那個意思?
想到昨天在湖底的驚鴻一瞥,還有,明明有兩個小丫頭在,他不叫她們幫我換衣服,竟然自己動手,這舉動也太奇怪了吧。
不會不會,這念頭也很快被我否決了,像我這般普通的女子,狄靖這樣出色的男子又怎會看得上,還是不要花癡了。
“安心在這里學藝吧,我教你。”狄靖淡淡地道。
他的這句安心在這里學藝,頓時讓我心里一熱,一顆懸著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可是我,我一點也不會的,從來也沒學過一招半式……”雖然是我自己提出來要學的,可是他答應得這么順利,倒教我一時不知所措了。
“我知道,沒關系,慢慢來。”他仍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仿佛這世上根本沒什么事情可以讓他內心起半點漣漪,語氣平靜溫和。
“太好了,我終于有個師妹了!你以后就叫我憫師兄吧。”陸憫像突然醒悟過來似的,歡呼了起來。
“啊?我?師妹?”
“當然啊,狄靖是我師傅,你比我晚進門,我是你長輩了,你當然要叫我師兄啊。”陸憫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道。
可是……我為難地望了望狄靖,“那個,狄靖,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做師傅啊……”
我是想學武功不錯,可是我打心里不愿意叫他做師傅,在我的印象中,做師傅的都是老人家,可狄靖看樣子只有二十五六的樣子,還是一位絕色美男,我怎么可以叫他做師傅,這不是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嗎,太殘忍了。而且,他做了我的師傅,那個陸憫小鬼真的是我的師兄了。
“可以,我本來就不是你的師傅。”狄靖笑了笑道。
“啊,怎么可以這樣,師傅,你不是要教她武功嗎?怎么會不是她的師傅?不公平不公平!”陸憫那小子一臉不服氣地道,小臉拉得老長。
“狄靖,你真好。”我笑了。
琉璃湖邊的一塊空地上,狄靖和我并肩而立。
“飛羽幫并不是一個有長遠歷史的幫派,至今不過成立了二十年。而且,飛羽幫向來行事低調,從不過問江湖事。”狄靖望著湖面,平靜地道。
“不過問江湖事?”我不由覺得奇怪。
“因為,飛羽幫的存在目的只有一個。”
狄靖停了一下,轉過身來望著我,仍是那樣的平靜語氣,“就是全力輔助當今墨淵的四殿下。”
“啊,四殿下?北凌飛?”他一說完,我便大吃一驚,“可是,輔助他……輔助他什么?”
“登基。”狄靖平靜地道。
“登基?就是……就是做……皇帝?”我心里咯噔一下,頓時瞠目結舌。
“是。”狄靖點了點頭。
竟然會這樣?我心里真是吃驚不小。
我之所以提出要學武,只是想有一技傍身,以后要是離開了四皇子府,也不至于給人欺負,不求欺人,但求自保。上次無緣無故給晨煞捉走當了幾天免費傭人,這次又白白地給悅妍的人打暈了給擄到這里,要是我會武功的話,就不會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沒想到兜了一圈,這個飛羽幫竟然是屬于北凌飛的,而且,目的是為了輔助他日后做皇帝。
呆了半晌之后,我終于憋出一句話,“真是……真是巧了,我就是四殿下北凌飛府中的人。”我想我的身份應該向他表明一下。
沒想到狄靖聽了之后,只是點了點頭,好像他早就知道似的。
“凌飛……四殿下他,他想當皇帝?”這么直白的話一出口,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明天開始,我便教你吧。”狄靖沒有回答我,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北凌飛平時一副什么都漫不經心的樣子,難道都是裝出來的?他其實一直在韜光養晦,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野心?可是,我所熟悉的北凌飛,真的是這樣的人嗎?那樣單純的笑容,那樣清澈的眼神,難道都是假的嗎?
從心底里,我不希望也不愿意他是這樣的人。一想到有朝一日,那個曾經與我相濡以沫的翩翩少年會高高在上,穿上那黃澄澄的龍袍,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俯視天下,一陣莫名失落的感覺漸漸襲上心頭。
下午,我向小桃要了紙筆,畫了一棵大樹,樹桿上坐著兩個大頭娃娃,一男一女,女娃娃的臉上點了一臉的麻子,寫上“安好勿念”四字。小心地把紙折好后,我交給了狄靖,請他讓幫中的兄弟轉交給北凌飛。
本以為無意中入了飛羽幫,將是我在這個時空的人生轉折點,沒想到兜了一圈后仍是和北凌飛扯上了關系,仿佛冥冥中有只大手將我和他拉到了一起。
我跨越時空來到這個空間,難道就是為了遇上他?
既然這個飛羽幫也是你北凌飛的,那我就好好在這兒先呆上一段時間,學個一招半式再說吧。
第二天開始,狄靖果然開始教我武功。他知道我根基全無,便要求我先學內功心法,傳授了一套心法給我,要我在這段時間先專心修煉內功。
如是幾天,他一直教我認人體脈絡、各種穴位,練功時應何吐納氣息,調整呼吸,什么足堅而穩,膝曲而伸,肘開而張,氣調而勻,出氣莫令耳聞,勁必先松而后緊,氣隨意念,緩緩行之云云,聽得我云里霧里的,時不時便手支著腦袋望著他發呆。
狄靖真是一位好師傅,從來不因為我聽不明白而責備我,也從不表現出不耐煩,只不厭其煩地不停講解,有時我不忍心讓他失望,便裝著懂了的樣子,其實腦里還是一團糟亂轟轟的。
第三天,小桃她們給我帶來一個包裹和一個墨綠色的小竹筒。是小黑!包裹里面還有一些日常用品和新的衣服,也有我平時愛吃的各種零嘴。北凌飛平時粗枝大葉的,沒想到他對我還有這份細心,心里只覺暖洋洋的。
逍遙谷里的生活簡樸平淡,小桃和小杏在這里是負責做雜務的小丫頭。小桃和小杏、陸憫三人都是孤兒,都是幫中的人見他們孤苦可憐帶回谷中撫養的,狄靖見陸憫有點聰資,便收了他做徒弟。他們三人自小一起生活,像兄弟姐妹一樣,感情也親厚無間。
琉璃湖位于逍遙谷的山腳,逍遙谷的主峰,才算是飛羽幫的總部,陸憫他們三人每天都會上主峰一趟,帶回各種食物補給,傳遞幫中消息。狄靖則很少走動,每天除了教我武功之外,便躲在他自己屋里,常常連吃飯也是讓他們端到他屋里給他,不時有悠揚的琴聲從他屋里傳出。聽他們說,狄靖也很少到主峰去,只有在幫主回到幫中時才去一下,他們三人在谷中生活了這么多年,一次也沒見過狄靖離開過逍遙谷。
狄靖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有絕世出塵的外貌與氣質,卻像是遠在云端之上的一輪孤月,奪目耀人卻又孤傲清冷,只可遠觀不可近觸。有時我想,狄靖是不是有一段辛酸的過去,以致他一直把自己封鎖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為什么,從第一天見到狄靖開始,我對他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總是不自覺的和他親近,就如同當天見到琉璃湖時的感覺相似。這種感覺很奇特,像是記憶深處的禁錮被悄悄打開,我總感覺我本來就屬于這里的,我現在不是來到這里,而是回到這里了。
我也問過狄靖,問過他為何我對琉璃湖會有那種感覺,他只是笑笑不語,叫我安心練功。
如此過了十多天,每天早上都是先跟狄靖學習一下理論知識,然后我便到湖邊的空地上自行修煉內功。狄靖在教我時,從不允許陸憫他們在一旁騷擾,就連我自個兒在湖邊修煉時,他也規定他們不可以接近。還有一點讓我覺得奇怪,我嫌這里洗澡不方便,寧愿直接跳到湖里游泳,開始時我打算叫上小桃小杏和我一起,我教她們游泳,可是她們告訴我狄靖早已交代過她們,我在湖里游泳時旁人一律不得打擾,連幫我拿衣服這類小事也不可以插手。這倒讓我真有點費解。
這天早上吃過早飯,等了一會兒,仍不見狄靖出現,我便自行走到狄靖屋里去找他。
狄靖屋里的擺設一如他的氣質,清雅簡潔,窗前擺著一個梨木花架,架上層層疊疊地擺著幾株蘭花,錯落有致,蘭花的幽香盈溢了一室。一側的矮幾上,橫臥著一具古箏,這琴看上去已年代久遠,平時那清泠悅耳的琴聲正是出自這琴。正對著琴前方的墻上,垂掛著一副畫,畫中正是落英繽紛的季節,一名容貌絕美的紅衣女子正在樹下翩翩起舞。
她就是狄靖的心上人吧,這世上除了畫中佳人,只怕再也無其他女子可配得上狄靖這樣的男子了。
只是,這畫中女子雖栩栩如生,可也看得出絕不是新作,而且聽小桃她們說,她們在谷中也有好幾年了,從不見狄靖出過谷,更不會有人來谷中找他。那難道這女子已嫁作他人婦,還是紅顏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