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了他們?”惜月愕然地望著朔麒云,不明白他為什么提出這樣的要求。
朔麒云沒有望她,只淡淡地道:“對。”
“可是……為什么?他們是什么人?”
朔麒云回過身來,琥珀色的眸子里藏著殘忍的淺笑,“他們都是戰俘,墨淵人。你不是說要跟我上戰場殺敵立功嗎?如果連殺幾個戰俘都怕,還怎么和我一起沖鋒陷陣?”
惜月咬著唇,有點委屈地望著朔麒云,她在霽月宮雖然驕橫霸道,心情不好時常處罰下人出氣,但是她再驕橫也從沒想過要殺人。
“麒云……”
朔麒云朝云山揚了揚下顎,云山會意,提著短刀上前將縛著一眾戰俘的繩子一一割開,云海則恭敬地向惜月遞上一把長劍。
“他們不過是些普通的步卒,惜月,施展你的北冥大法,我知道你能做得到的。”朔麒云又朝那些已松了綁的戰俘說道:“聽著,你們可以一起上,誰能躲得過這位姑娘的攻擊,便留他一命,這是你們想要活命的唯一機會。”
那些戰俘聽了,原本絕望呆滯的眼里,徒然燃起一抹生氣,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活動了一下手腳,從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長槍,慢慢向惜月圍攏。
惜月接過云海遞來的長劍,在心里數了一下,一共有十五人。她又望了一眼朔麒云,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可是朔麒云只遠遠站到一旁,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些戰俘。惜月咬了咬牙閉上眼睛,麒云說得對,如果我連殺幾個戰俘都下不了手,還談何與他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她站在場中。火紅的長裙在風中翻飛,裙裾上那一朵朵桃之夭夭在風中妖嬈地飛舞著,再次睜眼時,她眼中已沒有了之前的猶豫不決,只剩了凜冽的殺意。
五名戰俘已舉著長槍朝她沖了過來,惜月握緊長劍,沒有一絲慌亂,待五人靠近才一躍而起,長劍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芒,空氣中忽然寒氣大盛。那五名戰俘只覺得一陣森然寒氣直撲面門,劍還沒到,身上已一陣生生刺痛。像似被剝去衣服,被寒霜刮破了肌膚一般。可這是他們生存的唯一機會,他們忍著痛,用盡全身氣力舉著槍向惜月刺去。
一陣紅色的旋風在五人身旁刮過,嗤嗤幾聲。紅光劃過半空,分不清是那火紅的衣袂,還是腥紅的血光,隨著那五人的倒下,一股血腥之氣在空氣中彌漫。
惜月輕輕飄落,站在五具尸體中間。丹田處一股極陰之氣迅速在全身經脈中蔓延,而另一股純陽之氣在那極陰之氣游走一周后,在百匯穴緩緩逆行。將那股極陰之氣壓回丹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竄入她鼻中,讓她生出一絲莫明的興奮,滿地的血紅躍入她眼中,那雙明亮的眸子正閃著奇異的光芒,與剛才那個滿臉猶豫、退縮的樣子截然不同。此刻的惜月,像極了一只渾身充滿殺氣的小獸。
剩下的十名戰俘。眼見同伴只一瞬間便倒在血泊中,心中頓時感到絕望,同時也點燃了憤怒的仇恨,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不顧一切地沖向惜月,嘴里吶喊著,“殺啊,殺死這個妖女!殺死這幫赤霞狗!”
惜月興奮地望著那一個個撲向她的身影,似是在等待著自投羅網的獵物掉入陷阱一般,紅衣翻飛,青劍揮灑,一個……兩個……三個……
朔麒云遠遠地看著那一團耀眼的火紅,目光緊鎖她手中的長劍。北冥大法只是一門內功心法,并沒有一招一式,他知道她會武功,但他從沒見過她使這套劍法,只覺這劍法博大精深,招式變換之間無窮無盡,出招角度和變化之多讓人匪夷所思,以他的博學,竟然無法看出這套劍法的來歷。
正思疑間,惜月已扔了長劍,像只蝴蝶般向他撲來。他微笑著,將她摟入懷中,“惜月,好樣的。離開春只剩月余了,繼續加把勁,明日隨我一同到巖山軍營。”
“巖山軍營?”惜月意外地看著朔麒云,除了上次去冬獵和雍州前線,他從沒帶過她到其它地方。
朔麒云點頭,“嗯,既然要我一起到前線,當然要訓練一下,熟悉軍中各種事務,到時你可別有怨言。”
惜月歡呼一聲,興奮地點頭道,“不會,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苦我也愿意吃。”
巖山軍營在祁丹以西二百里處,四周是連綿大山,中間一大片盆地,駐扎著五萬精銳新軍,以騎兵為主,是朔麒云為對付北凌羽的飛鷹騎專門征召的精銳。赤霞和墨淵年久經戰,兩國歷來都注重軍力發展,可自惠帝奪位以來,一心將精力放在鞏固自己勢力之上,無暇顧及軍隊整治,導致赤霞軍力停滯不前。而這些年里,蕭劍揚的蕭家軍迅速崛起,北凌羽的飛鷹騎也從原來的兩萬人擴增至五萬人,每次作戰均以飛鷹騎為前鋒部隊,銳不可擋。朔麒云知道,若不是北凌羽投鼠忌器,加上蕭劍揚的意外身亡,以赤霞軍如今的軍力,根本不可能將雍州盡數奪下。
山頭之上,自入軍營后便做男裝打扮的惜月,站在朔麒云身旁,和他一起觀望山坳里那如潮水般的將士們,排成一個個方陣演練著各種陣法。
那一浪接一浪的沖殺,震撼人心的吶喊聲,讓惜月看得熱血沸騰,忽然之間,丹田隱隱作痛,一股極陰之氣與另一股純陽真氣在丹田內碰撞,五臟六腑頓如翻江倒海般難受,一個踉蹌幾乎站不穩。
朔麒云見她臉色蒼白,問道:“惜月,怎么了?”
“沒……沒什么,有點目眩而已。”
惜月已隱隱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純陽之氣與北冥大法的極陰之氣水火難融,她猜想那必定是和夏老爹給她吃的始元金丹有關,惠帝病重時只吃了一粒便有起死回生之效,更何況她這個沒病沒痛的人一下子吃下三粒?
朔麒云以為她只是不習慣這種浩大場面,一時頭暈,便吩咐阿虎送她回營中休息。
惜月回到帳中,馬上盤膝打坐,將兩股蠢蠢欲動的真氣強行壓下,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看看天氣已近黃婚,惜月步出帳中,往朔麒云的大帳走去。
正是升火造飯的時候,營地里一片忙碌景象。朔麒云喜歡清靜,他的大帳設在軍營邊緣僻靜處,惜月剛走到帳外,忽然有一種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她抬眼一望,帳外的林子里,一名身穿青色素袍的俊美男子正定定地望著她。
惜月怔住,她認得這人,上次隨朔麒云在雍州時曾見過一面,他還喚她靈兒。那人已從林中邁步,緩緩朝她走來,阿虎如魅影一般竄了出來,擋在她身前。
“阿虎,讓開。”惜月輕聲道,那次雖匆匆一見,但惜月的直覺告訴她,那人對她沒有惡意。
阿虎猶豫了一下,還是手按劍柄站到她身旁,戒備地望著那人。
“你……你找我嗎?”惜月知道自己以前認識他,并且關系非淺。
那人已來她面前,俊美無瑕的臉龐泛著蒼白,“寧兒,你不認得我了嗎?”
惜月定定地望著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抹失望和痛心的神情,惜月沒來由地一陣內疚。她自己也說不出是何原因,當日上官逸絕望地控訴她將他忘記時,她也沒對他有何感覺,可面對著眼前這人,她卻因為自己不記得他而感到內疚。
“我……對不起,我生病了,以前的事全忘了。你是……?”
那人一怔,臉上悲痛欲絕,“我是狄靖,我是你……”
狄靖……惜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瞪大了雙眼望著他,等待著他說下去,可他卻沒有繼續,只是難以置信地搖著頭,喃喃自語,“全忘了,是我不好,都怪我,那日是我害了你……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對你……”
“你害了我……?”惜月詫異地望著他。
狄靖似是忽然醒悟了什么,神色一凜,對她道:“寧兒,我馬上帶你回逍遙谷,夏茉子前輩一定會治好你的。”
“回逍遙谷?”惜月一怔,馬上搖頭道:“不,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和麒云在一起。”
狄靖猛地一個踉蹌,不可思議地望著她,“你……你說什么?”
惜月見他神色奇怪,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狄靖搶上一步,“你……你愛他?你愛上朔麒云了?”
阿虎已拔劍出鞘,擋在惜月跟前。狄靖卻似沒看到一般,一雙俊目緊緊逼視著惜月,似是不敢相信這一切,“寧兒,你……愛他?不,不可以,你誰都可以愛,卻萬萬不能愛上他!走,我們這就回逍遙谷……”
那張俊美的臉龐開始變得有些猙獰,惜月嚇得連連后退。鏘鏘兩聲,阿虎已和狄靖交上了手。狄靖根本不愿浪費時間在阿虎身上,虛晃兩招,身形一晃便向惜月掠去,左手一揚,一條黑色的小鐵鏈如小蛇一般向惜月竄去。
惜月暗自吃了一驚,所幸早有準備,足尖向后一躍,躲過那小鐵鏈,拔出腰間長劍,嗤地一劍朝他手腕刺去,一股陰冷之氣隨著劍氣灑出。
狄靖手腕一翻躲開,心中卻是駭然萬分,后退一步,驚恐地望著她,“北冥大法?你竟然練了北冥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