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是沒用的。
桃夭連用兩天的時間,切身體會了什么叫做地獄。
不是說好了只學最基本的嗎?為什么屬于‘基本’范疇的東西會那么多那么難!?
最可氣的還是鳳君鴻,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自那兒以后再也沒來過,把她一個棱(通:人)丟給這老太婆,他也于心何忍咯~
桃夭眼底閃動著一片淚光,多希望前面那位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老女人能睜眼看她一下。
此刻,她的頭頂肩膀手臂均已擺滿了書,就算是想偷懶,但只要稍稍一動,書就會掉下來,然而書落地的巨響要是驚動了那老女人,嘖嘖嘖,屁股大概又會保不住了。
桃夭微微揚起唇角,她突然好想笑。
想她也曾是三十歲的人,竟然還有被人打屁股打到怕的一天,從來都沒有這般大徹大悟得覺得,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咿呀一聲的開門聲。
是誰進來了?是鳳君鴻嗎?她有些吃驚。
門在后面,她還不敢動,她怕萬一不是鳳君鴻,到時沒人給她撐腰,老女人又能借機發難了。
待那人走過來,老女人似在那人的氣場下驚醒過來,都沒看那人就忙不迭地伏到地上,除此以外倒也沒說什么‘奴婢該死’之類的求饒話。
似是得到了那人的指示,老女人竟然又安靜地起身走出了房門,一切發生得極快又理所當然。
桃夭瞬間就像根無骨之柳,再也架不住身上的書籍,更像是要擺脫那些沉重的枷鎖,直直地朝前走去,對于身后之人看都不看。
書籍全部掉落在地,敲擊地板好一陣響動,而她只覺得眼前那張剛被老女人坐熱乎的椅子才是樂土。
剛坐下,渾身多處均發出了脆脆地骨頭聲。
桃夭眼一閉。心中感嘆,怎一個爽字了得,原來有凳子坐是何等幸福的事。
南陵王怔忪半晌,帶著促狹地笑意來到桃夭面前。見她已經陷進椅子里無法自拔,對自己的到來也沒有半點期待,倒也不惱,他拿扇骨敲擊掌心,用帶有戲謔之意的嗓音說道,“看來某人還舍不得離開?也好,本王就先回去了。”說完,作勢朝大門走去。
可沒走幾步,他就發現自己的緞袖被人緊緊拽住。
醉鯨幫。
自打冷卿跟白長老相認后,幫派中似乎有人走漏風聲。說是白長老有意讓自己的血脈繼承幫主之位,昭然若揭的司馬昭之心使得派中涌現出不少反對人士。
但這些人只占少數,冷卿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通過那天相認,白長老還帶來了別的消息,說孫長老暗地將要有大動作。聽了白長老跟衛河寧的陳述,冷卿已對孫長老這個人還有他對幫派這些年所做的事大抵有了底。
據聞孫長老早前是草莽出生,為了平步青云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暗地與官府也一直有往來。
但一個人夜路走多了,總有遇見鬼的時候。
一天夜里,官府接到線報派兵圍剿了正欲走私兵器的孫長老一行。
對于他的行徑,不是充軍。下半輩子也只能在牢里度過。
奇怪的是,沒過幾天,他就無罪獲釋,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江湖中,后來還進了醉鯨幫,又憑著自己的一身本事幾年間從一個無名小卒搖身一變成為了長老。
每每說到這段往事。幫里上下無不把孫長老當成一段活傳奇頂禮膜拜。
在衛河寧的深度打探下,冷卿還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一些事,那就是這些年孫長老為何會有如神助地升到長老。
按照幫規,每一年對下級從屬都有一個考核的機制,只要通過就能晉級??己说膬热莩藗€人本事外,還要有相當一部分人的擁戴才行。就像一名將軍,麾下無兵,如何作戰?
然而,每當孫長老遇上勁敵,那人便會在第二天消失地無影無蹤。
最奇怪的是,幫中之人除了幾位長老,竟無一人覺得事有蹊蹺。
由于孫長老緊接著提出來的方案讓醉鯨幫極大的獲益,從而一躍成為了海上第一大幫,在江湖中一時名聲大噪,給醉鯨幫也帶來了二十年間從沒有過的新氣象,久而久之,那些蹊蹺之事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說曹操,曹操到。
冷卿正在腦中整理著這幾天聽來的故事,沒想到故事的主人公竟不請自來了。
“參見幫主。”
孫長老一身寬袖大袍,身為長老卻是歷代長老中最年輕的一位,鑒于在幫中的威信,讓他眉宇間的神采也顯得咄咄逼人。此刻,他正以一副再明顯不過的前倨后恭之態沖冷卿抱拳。
“原來是孫長老,晚輩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啊。”冷卿慢慢從圍欄邊走了過來,一襲玄色的幫主長袍被他穿得是豐神玉立。
走近時,孫長老才發現冷卿竟在臉上戴了個面具。
此面具不似傳說中戰神蘭陵王的青面獠牙使人聞風喪膽,也未有異域公主的艷麗撩人讓人浮想聯翩,那上面血色的桃花從遠觀就如同真的在人臉上劃出的血口,交錯無規地勾勒出了一張已經破敗到滿面瘡痍的滲人之相。
見那人走近,孫長老竟在第一時間生出了向后退的念想,很快他就憑著自己乘風破浪的氣勢站穩了腳跟。
“幫主說笑了,是屬下唐突了才是。”孫長老假意禮貌道,又見冷卿朝里面走去,心底生惑。
冷卿將修長潔白地手指撫向案面,側目道,“長老遠道而來,定是有話要說,不如坐下詳談吧?!?
沒錯,今日孫長老就是為他們醉鯨幫的新幫主一探究竟來了。
上回在祭龍神選幫主大會上,他未能有機會細看清那個從海里打撈上來的狼狽男人。
這段時間因有事耽擱,只能先將他孤立在山莊里,未曾想近日幫里卻有風聲傳出,說新任幫主乃是白老兒的血脈,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心想自己當不上幫主全在白老兒的計劃內,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倒要好好會會這個一直跟自己對著干的白老兒的血脈是怎樣的厲害?!
剛走過去隨冷卿一同入座,冷卿就不大不小地高喊了一聲,“沏壺茶來。”
孫長老聞言一驚,自己從未派人過來伺候冷卿,他哪兒來人使喚?哼,八成是虛張聲勢,等一會兒叫不來人,看他如何自圓。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人應他,孫長老見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找點樂子,于是故意戳破道,“不知是哪兒來的小廝,手腳這么不利索,竟讓我們幫主在這兒苦等?!?
孫長老語畢,連忙一瞬不瞬地看向一言不發地冷卿。
只可惜他臉上有面具遮掩,不然定是一副正尷尬不已的好景色吧,孫長老在心中暗自得意。
就是這時,竟然真有人進來了。
就見那人手捧托盤,身型纖細如同妙齡少女,可氣質上卻明顯透著男兒的剛強。
孫長老怎會不認識這進來之人?手下早已將山莊內發生的一切告知自己,可以說,就連冷卿今早吃的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但冷卿竟然能使喚那個人是他萬萬沒想到的,孫長老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小子的來歷,拜在白長老門下那都是表象,他的到來無非就是收集情報,對于了解醉鯨幫內部之事,有什么比先深入內部再打探來得更容易。
可是,在身陷囹圄這般惡劣的情況下還能讓這樣一個有背景又別有用心的人為己所用,尤見厲害之處。
孫長老將看向冷卿的視線里又多出幾分審視,他突然覺得那天在甲板上是自己看走了眼,竟沒有看出此人隱藏在單薄身軀下的城府和野心。
“孫長老,請?!?
孫長老見衛河寧正笑著沖自己遞來了一杯茶,他接過,看著杯里的清亮茶湯卻遲遲未有下一步動作。
他本就對這些文人墨客愛好的雅致東西沒興趣,扭頭看向冷卿,倒是很想知道,他在帶著面具的情況下,該如果飲茶。
就見冷卿似是聽到了一般,抬臂拿五根玉指伏與面具之上,輕輕一提半啟珠簾,滲人之相的面具下露出了他光滑完美的下巴,如同女人般嬌艷的朱唇含邊啜飲下一口香茶,因茶水滋潤的唇瓣泛出了比珠光還要水漾的飽滿光澤,隱隱向世人發出名為魅惑的邀請。
叮咚一聲,孫長老聽見心中傳來了水滴之聲,回過神時,方知剛才竟是被所見之景在心池中生生起了漣漪。
“咳咳。”衛河寧略帶嘲諷地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孫長老這才發現冷卿不知何時已將面具歸位,而自己自詡威武,從來就沒有那么失過態,還是對一個男人,自知在晚輩和對手面前丟了臉,他立即就起身匆忙告辭了。
站在高處,冷卿和衛河寧目送孫長老急著離去的丑態。
噗嗤一聲,衛河寧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哈哈,太好玩了,小弟一直都知道桃大哥的殺傷力,沒想到那老頭就看到那么一點點就把持不住了,到頭來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就走了,真是太好笑了。”
冷卿看衛河寧還是小孩心性更甚,不由搖搖頭,不過,他也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結果。再看向即將消失在青瓦間的身影,他又不由地斂起眸子。
經此一事,恐怕他在這里也呆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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