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忽然王府里又進來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一來,就占據了兩個夫人的份位,眾人的寵愛,也被分薄了,不過減少的并不多,主要的是減少了在王妃那兒,大家也都還算是安心。
可自從六月底開始,幾乎,便是……柯氏獨占王爺的寵愛了,其他人那里,王爺只是偶然去……
且,王爺又為柯氏破了王府的規矩,一個月里,讓柯家人來了兩次,但這并不是最讓宋青枝焦慮的,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王爺竟然還幫著柯氏免了去王妃哪兒的請安,要知道,自從那件事之后,王爺便非常厭惡別人對王妃不尊敬……
曾有一個錫王送來的江南女子,貌美若仙,能歌善舞,能唱會詩,很是得了王爺的一番寵愛,甚至那個女子把王爺一向喜歡的玉玲瓏打碎了,王爺也只是一笑而過,不多久,便把她晉為媵人,甚至還帶著那個女子去過文人騷客匯聚的曲江宴,可見靖王對她有多么的寵愛,只是,那女子去王妃哪兒請安的時候,卻嫌棄王妃準備的坐墊扎人,諷刺了幾句王妃身邊的侍女,第二日,就被王爺送到了江南的繅絲作坊里,讓她務必要織出“最柔軟的絲帛”,來給王妃做坐墊。
宋青枝雖然不知道養蠶繅絲的具體步驟,但是也曾因為此時專門打聽過,王府里的繡娘其他沒說,只說,那蠶繭,必要煮熟了,泡在熱水中,繅絲的時候,那女工的手,都是要在滾燙的水中抽絲出來的,不用許多時日,便會像是腫了的豬蹄一樣……
想想往日拈花調琴的纖纖素手,每日浸在熱水當中,最終成了腫脹流膿的樣子,宋青枝就覺得寒顫一陣一陣的。
那般的寵愛,王爺都能因為她對王妃的小小不敬而毫不猶豫的施以殘酷懲戒,而柯氏,卻是王爺自己出口說了不用她去請安。
王爺自己親手打破了自己的禁忌。
宋青枝覺得全身有些冷,她真的不希望,這王府里,再有一個像是當年的馬側妃一樣人出現,她破壞了規矩,破壞了平衡,讓人,嫉妒到恨不能她從沒有出現過。
只是這些話,涉及到的隱秘,是絕對不能說的,對誰都不行,因此,對劉妍的不以為意,宋青枝焦急,卻無可奈何,見實在引不起劉妍的重視,宋青枝苦思半晌,想到了另一個人。
不過,卻也不能這么急巴巴地湊上去就挑撥,顯得太低級了不是。
第二日,早膳吃完,宋青枝便使人去盯著清塘院,看齊氏什么時候出門。
等丫鬟來報之后,宋青枝從容換好了衣服,約了劉妍一起到花園喝茶賞花。
不多時,丫鬟示意宋青枝,宋青枝心領神會,略略提高了聲音和劉妍抱怨了一兩句,不過就是說最近王爺來看嬌嬌的時間都少了,嬌嬌都很像父王了……云云……
昨兒宋青枝抱怨柯蓉破了府里規矩的事情,劉妍雖然也有同感,但是感覺并不深,因為她知道,自己無論是家世還是年紀,和可容那個都是比不了的,可是,為母則強,涉及到女兒,劉妍也不是沒有怨言。
自然也符合了兩句。
最后,便在宋青枝的引導下,兩人還是談起了昨天的事情。
“妹妹您是沒看見,那李氏走的時候,柯夫人不知道給帶了多少好東西,據守門的小子說,那匹駿馬拉著走都顯得吃力了呢,可惡,明明是咱們王府的東西,卻被她拿去做人情,感情,咱們王府就是她家庫房啊。”
“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迷惑王爺的,從失寵一下子就變成了獨占所有的恩寵,姐姐你瞧瞧,別說咱倆這樣不爭氣生下女兒的人了,便是如今正懷著身子,可能生下哥兒的齊夫人,如今王爺都快顧不上了,當時王爺還怎么說來著,對了,王爺還和那李氏說,都是親戚……”
花叢后面,齊雪怡本來走到這兒,聽著有人在聊天,便想走開的,在她看來,劉妍這樣的庶女、宋青枝這樣丫頭爬上去的媵人,是根本不配她去打交道的,哪知道,竟然聽到有人提到了柯蓉那個賤人。
越聽,心情越壞。
那日靖王半夜回來,卻直接去了寧思閣,已經夠讓她生氣嫉妒的了,結果,今兒又聽見人說柯蓉那賤人竟然送了許多好東西給自己嫂子,齊雪怡就更嫉妒了。
在齊雪怡想來,柯家那樣的窮酸讀書人家,就算是已經傳承幾百年又如何,能有什么家底;再說了,柯家父子在朝,是出了名的惹人厭,齊雪怡就曾聽過父親和母親抱怨柯家怎么怎么的擋了別人財路之類的,那種假正經的人家,必定是極為清貧的,所以柯蓉能夠送那么多好東西給那李氏,定然是拿著王爺的賞賜做人情了……
王爺竟然賞了她那么多……一想到靖王對柯蓉的各種寵愛,齊雪怡心中的酸水就止不住地往出冒,心底全是嫉恨和酸澀,她懷著孩子,卻被王妃訓斥,柯蓉丁點兒的功勞未建,卻那般的風光……
又想起今日柯蓉那賤人去請安的時候,王妃竟然賞了一件累絲金鑲玉的海棠分心,那上面的海棠,全是上好的紅翡打磨而成,晶瑩剔透,顏色純正,陽光下仿似能滴出血來,而那海棠花的正中,是一顆最起碼也有十分的金珠……
珍珠珍珠,七分為珠八分為寶,能有八分的珍珠已經是能成為寶物了,端得是價值連城了,結果,那海棠花中嵌著的南洋金珠,竟然最少也有十分重!
劉妍前段日子炫耀過了青金石簪子,在那累絲金鑲玉的海棠花分心面前,垃圾都算不上。
為什么那種寶物,不是給自己的,齊雪怡很是不甘心。
越聽越是不開心,齊雪怡正要沖動的時候,卻被月舞拉住了,“婦人,辛大夫說,雖然多走走利于將來分娩,可是,若走太多,讓您身子勞累了,反而是不好呢……”
被月舞這么一拖,齊雪怡也壓下了沖動,冷哼了一聲,回了清塘院,而花園亭子里,宋青枝一直等著齊雪怡跳出來,這樣自己就能再添油加醋的說幾句,最好挑撥的齊雪怡能立即去寧思閣大鬧,哪知道,不一會兒,遠處望風的丫鬟竟然過來告訴她,齊夫人已經走了。
宋青枝有些憋悶,怎么回事?齊氏這次怎么這么能忍了,就她上次當眾詛咒柯蓉的事情來說,她似乎不是能忍得住的人啊。
憋悶歸憋悶,宋青枝自認比起齊氏,自己還是很聰明的,因此,挑動不了別人,她卻也不打算自己跳出去,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躁,等待機會。
傍晚時候,天氣還是晴朗的,到了酉時,天卻忽然陰沉了下來,不多久,便是雷電交加。
只是這雷陣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盞茶時間,便停歇了,月牙重新露出了笑臉,仿似剛剛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都是錯覺一般。
寧思閣早早就已經鎖了院門,打雷的時候,柯蓉和梅香梅喜正在內室,外加一個紅綾,也陪在內室;柯蓉在慢慢繡一個荷包,自然是給靖王的;而梅喜和梅香,也在做著繡活,紅綾則是在幫著柯蓉描紅,等雷聲起,梅香驚得一下子跳起來,緊緊抱住了梅喜,還得梅喜手中的針扎在了自己指頭上,眼見得,便有血珠子冒了出來。
紅綾急忙起身關了窗戶,轉頭就看到梅香正死死抱著梅喜,嘟囔道:“真真是最討厭這打雷了,轟隆隆的,嚇得人心驚膽跳的。”
梅喜白了她一眼,“你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了,這么怕打雷,人紅綾比你小這么多,都沒見害怕。”
“我就是害怕,從小就怕,這和做沒做虧心事有什么關系。”梅香反駁的理直氣壯,手臂死都不肯松開,梅喜懶得理她,拭去指尖血珠,轉而看了一眼紅綾的活計,見她描紅弄得還不錯,便贊許道:“紅綾學得很快呢,不錯。”
紅綾得了夸獎,很是開心,這幾天,有什么事情,梅香梅喜都會耐心教她,且對她也是和顏悅色的,紅綾以前對梅香梅喜的怨念基本都消失了,只覺得,這兩個大丫鬟,雖然有時候嚴肅些,但是私下里,還是很好相處的。
至于一向不太管事,卻總是顯得很有威嚴的夫人,接觸了,才發現她也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忠心勤懇,便絕不會像是別的主子一樣,生氣的時候遷怒打罵無辜丫鬟,因此,伺候柯夫人,真真是極為舒服的。
“你們有聽到什么聲音么?”雨很快就停了,梅香也終于大發慈悲放過了梅喜的胳膊,隔一會兒,梅香聽著外面隱隱的喧鬧聲,問梅喜和紅綾。
“似乎,是有些聲音……”紅綾側耳傾聽了下,說道。
梅喜也跟著點頭,三人一起看向柯蓉,卻見柯蓉正低著頭,專心繡著荷包,竟然像是云淡風輕萬事不擾的樣子。
“夫人……”紅綾忍不住叫了一聲,柯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