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端了洗漱的臉盆一腳剛踏進房門,只看見燕奉書倒在了床上,她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你……你竟然沒走!”妙妙扶著燕奉書在床上躺好,一回首就看見了阮夢歡,當下沒了好脾氣,嗤笑道:“郡主可真讓我大開眼界!肚子里既然有了不明不白的野種,竟然也不自行離去,這是看著我家公子爺好脾氣就想賴上了,我沒說錯吧?”
阮夢歡全然沒有與她斗嘴的心思,待她說完,只問:“他怎么了?方才明明還好好的,即便是昨夜,他也好好的呀!”
“哼!”那“昨夜”兩字,格外的刺耳,聽得妙妙只想罵娘。她推搡了一把阮夢歡,道:“樹活皮,人活臉,你怎么這么沒臉沒皮?哼!我看你還是趁著肚子沒有大起來,趕緊給孩子找個便宜爹吧!我家公子爺就不勞你費心了!”
“他到底怎么了?”阮夢歡憤怒的大聲問道,她的視線始終停在燕奉書的身上,“你要我走,也行!可你至少也該告訴我他到底怎么了!”
妙妙的臉色非常難看,她剜了一眼阮夢歡,捉了燕奉書的脈,少頃,便蹙著雙眉往外跑了出去。
妙妙什么結論都沒給,阮夢歡只得自己湊過去,她撫著燕奉書的臉頰,拇指漸漸滑向他的唇角。
觸目驚心的艷紅色燒灼著阮夢歡的所有心神,她想起了蘭娘,當初蘭娘離開人世之時也是這幅模樣。視線模糊起來,她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他昨天明明還好好的,為什么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成了這樣?為什么老天爺要她一次次面臨同樣的痛苦?
“我該怎么辦?”阮夢歡趴在燕奉書的身上,貼著他的臉頰,低聲的訴問。
“夢夢,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燕奉書的雙眼緊閉著,可是臉上卻是那樣的焦急與慌亂。
雙手突然被縛住,阮夢歡收斂心神,淚中帶著笑意,在他的耳邊說:“我不走!哪里都不去!”
慢慢的,燕奉書被安撫下來,阮夢歡坐在床邊,兩眼泛著苦澀,一眨不眨的望著雖在夢中卻眉心高隆的燕奉書。她以兩根指頭揉著他的眉心,揉開了他蹙起來的眉頭。
“要他活著,還是要他死去?”容姝晃蕩著腳上的繡花鞋,她坐在房梁上,高高在上,睥睨著底下的一切。她似笑非笑,“生離還是死別,你自己選!”
阮夢歡收起了眼底最后的柔情,她以一種比冬夜的風更寒冷的眸子對上了高處的容姝,她問:“我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是能為你所用的?”
“這個嘛!是我的事!”容姝輕笑,從懷里掏出了幾顆蜜餞丟進了嘴里。
阮夢歡想起了進門前妙妙對燕奉書的話,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瓊琳公主即將大婚,你這是要把我的離開作為獻給她的新婚賀禮!”
容姝哈哈一笑,“姬公子,果然是我的姬公子!果然是我看中的人吶!”
“夠了!請你以后不要這樣稱呼我!”阮夢歡聽到那三個字,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因緣循環,果報自償,如非當初為了搬到秦家而利用了容姝,也不會面臨今日的苦果。
“也好!阮……姐姐!”容姝甜甜的笑著,兩頰的梨渦笑穴依舊甜美純真,她說:“我雖然心中喜歡你,可是瓊琳姐姐容不得你我也沒法子呢!按著她原本的計劃,是要讓你在這世間消失的!好在有我,你只需要此生不再踏入夏國便可!”
“如此說來,倒是我該感謝你了?”阮夢歡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可惜太遲太遲了。
容姝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走到阮夢歡的跟前,笑嘻嘻的,還帶著幾分討好之意。她扯著阮夢歡的胳膊,撅著小嘴兒,說道:“阮姐姐,你就跟我走吧!且不說燕奉書此人品性如何,你要知道,這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墻,你肚子里的這塊肉,遲早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呵,即便不是殺身之禍,也會讓他終日被流言纏著,彼時,即便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又能快活幾日?”
“聽我一句勸,等他有了切切實實保護你的能力,再回到他身邊也不遲啊!”容姝說著,沒有放過阮夢歡的任何細微表情。
阮夢歡表現出了猶豫,還有幾分不忍。她行至一邊,甩開了容姝的手,直直說道:“我想見瓊琳!”
“這個簡單!”容姝拍了拍手,“跟我走,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不!”阮夢歡毅然道:“我知道她就在這附近,你讓她出來!我只想問她幾個問題!”
容姝驀地雙眉一緊,須臾之后,笑道:“也罷,你要見,那就見一見!”她說完,雙手放在唇邊,捏了一個怪異的手勢,吹出了一個古怪的哨子。
緊接著,瓊琳出現在了阮夢歡的跟前。她的臉上戴著紫色的紗巾,掩住了她大半的風情。
“我走可以,但是我必須確切知道你能醫治好他!”阮夢歡開門見山,沒有半點猶豫之態。
瓊琳輕移蓮步,停在床邊打量著此時的燕奉書,笑道:“在你們這些人眼里,他必然藥石無醫,但對本宮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阮夢歡自然不肯輕信,“這樣的話,誰不會說?”
瓊琳瞥了一眼阮夢歡,隨即從身后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從瓶子里掏出了一枚藥丸,喂燕奉書吞服下去。
……
一刻鐘后
燕奉書睜開雙眼,身上恍若壓了千鈞重實,他看見了瓊琳,看見了容姝,唯獨沒有看見就站在床后的阮夢歡。他的面頰上帶著失望,“你們來做甚?這里還有什么是你們想要的,盡管拿去好了,不要再來打擾我!”
“就算我們不是你最想見的人,可好歹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不必用這種態度吧!”瓊琳呵呵一笑,把小瓶子裝回身上,指著阮夢歡的方位,道:“喏,你要見的人在哪兒呢!”
燕奉書猶自不信,手上忽的一熱,視線循著望過去,就看見阮夢歡正笑望著自己。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一下子縈繞在心頭,他第一反應就是把她摟入懷中,再也不要放她離開。他幾乎憋足了氣,“我以為,你走了!”
“我沒有任何離開的理由,也沒有任何離開的想法!”阮夢歡趴在他的懷里,默默對自己說,只要兩人都好好的,即便相隔天涯,也是近在咫尺。她最后的一滴淚,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順著繡線,蔓延開來。
容姝撓著后腦勺,嘖嘖道:“姐姐,我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我一直以為有情人是不應該被分開的!”
瓊琳莞爾一笑,“就把這當做是對他們的考驗!考驗他們是不是一對真正的‘有情人’!”
“可是,話本里說拆散‘有情人’的家伙,都是反派,下場會很凄慘的!”容姝的懷里躺著的話本,是她近來的最愛,她咬著下唇,不由的糾結起來。
“噢?那你是要心甘情愿看著他們成雙成對,夫妻雙飛?”瓊琳拋了個笑眼過去。
容姝干笑著,道:“哥哥說的對!話本里都是騙人的!”
“來把藥喝了!”容姝端了一個精巧的玉碗,里面盛著琥珀色的液體,遞到了阮夢歡的手里。
那琥珀色的液體,發著淡淡的水光,她猶記得方才容姝說,只要喝了這碗藥,就會忘記最不想忘記的事情。初聽到這話,只覺不可理喻,然而如今見著了真物,心中竟然冒出了陣陣的熟悉感。是了,她肚子里那已存活了三個月的孩子,難道在某個時間里,她也曾喝過同樣的藥?
拖著藥碗的指間,傳來了碗底的一個“容”字。阮夢歡可以肯定,這是熟悉的!
“我是不是也喝過這種藥?”阮夢歡恨恨把藥碗摔在了地上,不顧在場眾人的訝然神色。她攥著容姝的雙肩,不住的搖晃:“你說啊,是不是?是不是?回答我!”
藥汁濺到了床上,燕奉書不明所以,但見阮夢歡此刻雙眼發紅,忙問:“夢夢,你怎么了?你別嚇我!”他掙扎著要從床上起身,奈何身上沒有力氣,說話間,差點栽倒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阮夢歡把燕奉書扶回了床上,她抱著腦袋,頭疼的厲害,“為什么?好混亂,頭疼……”
“別怕!別怕!有我在!我在這兒!”燕奉書一只手抱著阮夢歡,另一只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沒一會兒,阮夢歡睡著了,燕奉書將她平放在了床上,為她蓋上了被子。
“你們究竟想做什么?”燕奉書的神色凝重,沒有半點余情。
瓊琳見狀,“我們不想看你繼續犯不改犯的錯誤!讓容姝帶她離開,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容姝點頭附和,“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你就放心吧!”
燕奉書冷冷一笑,“對你們,我從沒有信任過!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想要帶她離開,除非踏著我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