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孩子是馮紹最關(guān)心的事,立刻過來察看:“還有其他感覺嗎?”
鳳歌搖搖頭:“其余還好,就是覺得特別乏,人也恍惚。”借此將自己剛才的失神掩飾得合情合理。
馮紹把她扶起:“那還坐著,快去床上躺下。”
鳳歌聽話地躺到床上,合上眼睛。
馮紹伸手探了探她的額,又不放心地去找啞奴,囑咐她一定要更加悉心照料鳳歌。
鳳歌在馮紹出門之后睜開眼,輕輕呼出一口氣。
那天晚上,馮紹抱著鳳歌,許兒,長嘆一聲:“等再過些時日……”
她心中頓時升起希冀,凝神等待他的后半句話。可到最后,他卻什么也沒有再說,只是擁緊了她入眠。鳳歌的一顆心,又悠悠蕩蕩地沉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離開之閃,他對她再三叮囑,若是不適,一定要盡快告訴啞奴,他得到消息,便會馬上趕回來。
“好。”鳳歌乖巧地答應(yīng),心中卻不屑之極。若說以前,這世上她還信馮野和馮紹,到如今,天下已再無她可信之人。所有人于她,都是負(fù)她之人。再無區(qū)別。
尤其是馮紹,將她的尊嚴(yán)踐踏在腳底,若是有一天她得以翻身,一定會讓他嘗盡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萬位。
……
而彥祖,雖然思妻心切,但見本王朝中,局勢如此動蕩不安,也沒有急著離開,畢竟那東西,他才拿了三份,剩下的兩份之中,還有一份不知下落,他也想趁著這亂世多打探,看能否盡早得手。
既在此暫留,他自然不介意為他的盟友幫點(diǎn)小忙,多留幾分人情。因此這日晚上,他便又約了馮紹,在酒館見面。
而此次的馮紹,尤其顯得么色匆匆,來了不久便告辭,說改日有空再敘。
“何事如此掛心?”彥祖問。
“鳳歌這幾日,有些不太舒服,我須盡早回去陪伴。’馮紹如是回答。
彥祖心念一閃,便笑著擺手:“那你快些走吧,妻兒事大。”
“妻兒?”馮紹在聽到這個詞時一愣,隨即心中生出一點(diǎn)暖意。從小便失卻親情溫暖的他,其實(shí)對家很向往。若是那女子,真能心甘情愿做他的妻,以后再有個精靈可愛的孩子,也的確能圓滿他人生的缺憾。
“那我便先告辭了。”他微笑,拱手離開。
彥祖坐在那里,看著窗外樓下,那穿行的人群,心中卻有絲悵然。他想顏棠了,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有沒有想念他。應(yīng)該不會吧,她并不知道,留在府中陪伴她的,不是自己。若沒有俗事纏身,她真想立刻就回到她的身邊,好好疼那個淡如素梅的可人兒。
而且他也希望,他們能盡快如鳳歌和馮紹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可不知為何,在一起已經(jīng)這么久,他也夠勤力,她卻一直沒有懷孕的動靜。等這次回去,要找個大夫?yàn)樗纯矗賻еグ莅菟妥佑^音。他正在走神,忽然看見不遠(yuǎn)處的拐角,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
于嬤嬤?他微怔,即刻下樓。當(dāng)她察覺有人跟蹤,立刻警惕地回望,看見了他。
雖然二人皆已改頭換面,但他們還是能確定對方是誰,相視而笑,假裝無意地隔著兩三步距離同行。
“她還好嗎?”于嬤嬤低聲問。
“挺好,就是常常思念你。”彥祖嘆氣,每次看見顏棠撫摸著玉鐲時的傷感,都覺得心疼。
于嬤嬤嘆了口氣:“無奈我這邊的事還沒辦完,不能去看她。”
“有需要我?guī)兔Φ模欢ú灰蜌狻!彼€是那句話,為顏棠做任何事,都是發(fā)自真心。
“好。”這一次于嬤嬤沒有多加推辭,她重傷未愈,又被人追殺,說不準(zhǔn)真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
彥祖為她留了聯(lián)絡(luò)地址,便先行離開,以免惹人注意。
于嬤嬤隨后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在那天深夜,彥祖位于小巷深處的那個暗宅,大門被人輕輕拍響,掌柜在門上的
洞眼處張望,當(dāng)認(rèn)出于嬤嬤那雙熟悉的眼睛,立刻開門,將人讓了進(jìn)來,又迅速關(guān)上門。
不久外面起了一陣嘈雜,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剛才我看見她逃進(jìn)了這條巷子,怎么突然不見了。”
“該不會是躲進(jìn)哪個宅子了吧。”另一個說。
“挨個翻進(jìn)墻里去找。”又是先前那人的聲音。
掌柜立刻拉著于嬤嬤,藏入門旁的柴垛。隨即便看見兩道黑影,從墻外掠進(jìn)來。掌柜從地上摸起一顆小小的石子,往門另一邊的狗籠彈去。頓時,一條三尺余長的狼狗直躥而出,狂吠不止。
那二人怕動靜過大,不得已只好迅速離開,去下一家尋找。
待巷中終于重新安靜下來,掌柜才松了口氣,而這時,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已經(jīng)不動。
“醒醒,這是怎么了?”他忙將于嬤嬤扶起來,半攙半拖入里屋。燈下,他看清于嬤嬤的現(xiàn)狀,嚇了一跳:面色煞白,滿身是血。
忙去找了傷藥,卻又忌于男女之防,不好為她上藥,只得去叫了丫環(huán)翠兒下來,自己則去外面回避。
而于嬤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清晨,才勉強(qiáng)睜開眼。當(dāng)看清床邊守了一夜的掌柜,抱歉地笑:“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必如此客套,主子早就吩咐過了。”掌柜擺手,隨即問:“為何會傷得如此嚴(yán)重?”
“一言難盡。”于嬤嬤搖搖頭。
掌柜見她不愿明說,也不便追問,只是又為她把過一次脈,讓翠兒服侍她喝藥,自己先回房休息。
到了那天晚上,彥祖回來,聽聞于嬤嬤來了,過去探視,并讓她安心在此養(yǎng)傷。
于嬤嬤致以感謝,彥祖只是微笑以應(yīng),說無需要慮。
但是第二天,她卻還是堅(jiān)持要離開,走之前將一封信給了彥祖,讓他轉(zhuǎn)交顏棠。
彥祖知道她有她的秘密和驕傲,所以并未強(qiáng)留,只說這里她隨時可以回來。
他用了“回來”,于嬤嬤感動,輕輕頷首,身影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
本王朝風(fēng)起云涌,南越的太子府,也并不平靜。本來自彥祖離開,假扮成他的魑魅就借口事忙,既未回房陪伴顏棠,也盡量避免跟皇帝碰面。可這一日,他還在外面,突然有人來報,說皇帝借口染病,竟單獨(dú)傳召顏棠進(jìn)宮探望侍奉。心中一驚,他立刻回府。
顏棠正當(dāng)著急之際,見到他,立刻過來捉住他的袖子。
魑魅尷尬,假裝咳嗽,抬起胳膊,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來。此時的顏棠,尚無暇在意,只問他該怎么辦。
“我陪你去。”魑魅沉吟著回答。
主子離開之前,特意囑咐過,皇帝居心難測,因此必須謹(jǐn)慎提防,絕不能讓太子妃落了單。
聽聞他陪自己去,顏棠松了口氣。畢竟皇帝是長輩,無論真病還是假病,傳自己前往探望,都不好推辭。但想起他之前怪異的舉動,又讓她惴惴不安。眼下由彥祖陪著去,總算安心許多。兩人隨即進(jìn)宮。
當(dāng)他們在宮門口下了馬車,“彥祖”只是和她并肩前行,卻再沒有像前幾次一樣,硬要背她。說不出來為什么,顏棠覺得心中怪怪的,倒不是因?yàn)樗且獜┳姹常怯X得這不太像他平時的性格。
不過她轉(zhuǎn)念又想,或許是彥祖在專注想今日的對策,所以未像以往一樣玩鬧。但最近的彥祖,真的比以前溫文爾雅許多,原本就忙,偶爾見上一次面,也十分規(guī)矩。
習(xí)慣了他又壞又痞的性子,這樣突然變文雅的他,她還真是不適應(yīng)。思緒繁雜之間,她聽見旁邊的人開口:“待會兒不要慌,我會幫你。”
“好。”顏棠點(diǎn)頭,心中暖了幾分,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專心應(yīng)對今日之事。到了春暖閣,皇帝不在外廳,宮人領(lǐng)著他們進(jìn)了內(nèi)室,見他果真一臉虛弱地躺在床上。
當(dāng)他的眼神,瞥見“彥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也來了?”
“彥祖”走上前,微笑答道:“聽聞父皇生病,兒臣心焦不已,特地放下公事,與琴雅一起前來探望。”
“你倒真是孝順。”皇帝以手掩著額,看似疲倦,眼中卻閃過一點(diǎn)暗芒。
顏棠也走上前,微微福身,輕聲說:“琴雅見過父皇,父皇好些了么?”
皇帝見琴雅開口,立刻又換了一張親切慈愛的面孔:“唉,這人一老,生病了就特別想找個貼心細(xì)致的人陪伴,偏巧朕又沒有女兒,就想起了你。”
顏棠恭順微笑,心中卻有絲疑慮,那些妃嬪們,若知道你生病,還怕侍奉得不比女兒更貼心么?
皇帝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嘆了口氣:“后宮里的那些女人,都是虛情假意,口蜜腹劍,還是自己的親人最真心,你說是不是?”
顏棠只好答:“是。”
這時,宮人端來一碗藥,顏棠忙往旁邊撤開,好讓她給皇帝喂藥。豈料,皇帝突然一抬手推開:“看你便粗手粗腳的,讓琴雅來喂。‘
頓時,“彥祖”和顏棠都愣住,面面相覷。
皇帝則是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望著他們,似乎對自己的要求,一點(diǎn)都沒覺得過分。
“父皇,還是兒臣喂你吧,琴雅最近身體不適,聞不得藥味。”“彥祖”說著,便直接從宮人手中接過藥碗,在床邊坐下。
皇帝眸光閃動,隨后彎唇一笑:“對,朕怎么忘了,琴雅有喜了,朕前些時,還特意達(dá)過青梅呢。”
聞言,顏棠垂著眸,看似平靜,心中卻更是別扭萬分。
“彥祖”假裝沒聽見,將一勺藥吹涼,喂到皇帝唇邊。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將藥喝下。
就這樣一口一口,直至整碗藥喝完,皇帝伸手拍了拍“彥祖”的肩膀,意味深長:“你今天,跟平時不一樣,似乎對朕格外有耐心啊。”
“父皇病了,兒臣自當(dāng)更孝敬你。”“彥祖”回答得不疾不徐,起身站到顏棠旁邊:“父皇還是躺下多休息,我們就不在此煩擾了,先告退。”
皇帝卻又一擺手:“你要是忙著公事,就趕緊去吧,琴雅不急,在這多陪我說說話。”接著他把臉轉(zhuǎn)向琴雅,言語間似有凄涼落寞:“唉,這老人生病,就總想兒女陪,琴雅,你說是也不是?”
一席話下來,叫人進(jìn)退兩難。室內(nèi)陷入僵持的沉默。
眼見自己將不得不留下,她忽然想起方才他說過的話,腦中一閃,一只手半捂著嘴,另一只手直擺:“對不起父皇。”說著就沖到門口,扶著墻干嘔。
“彥祖”忙走過去察看,她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頓時會意,隨即轉(zhuǎn)過身來,臉色歉疚:“父皇,你看琴雅最近害喜,想要照顧你實(shí)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罷了,回去休息吧。”皇帝笑了笑,目光盯在顏棠的身上,叫她即便不回頭看,也能感覺得到,背脊上輕微發(fā)涼。
當(dāng)他們終于出了春暖殿,兩人都不禁長長吁出一口氣。
自此,魑魅更加相信彥祖當(dāng)初說過的話,皇帝對太子妃的意圖,的確不尋常。
為防止皇帝再找借口宣顏棠進(jìn)宮,從那日回府,“彥祖”便讓她臥床休養(yǎng),假裝真的體虛神怠。
皇帝之后,倒也識趣,沒再找她,但是那青梅,卻是每日必送,甚至還專門讓年老的宮女,來給顏棠講懷孕中要留意的諸多事項(xiàng),叫人尷尬不已。
魑魅也越來越擔(dān)心,只盼著彥祖能早日返回,以免夜長夢多,出什么差池。
而那日探望顏棠的老宮女回去,被皇帝單獨(dú)叫進(jìn)內(nèi)室,冷笑著問:“你看她真懷孕了么?”
老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面相上看,太子妃臉色尚好,害喜……像是……不甚嚴(yán)重……但每人體質(zhì)……各有不同……說不好……”
“罷了,退下。”皇帝不耐煩地將她摒退,望著帳頂那交纏的龍鳳,笑了笑:“懷孕了,會不會更有趣味兒?”
遠(yuǎn)在太子府中的顏棠,忽然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