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蘇瑾,利落的翻身進了縣衙門的圍牆,飛快的掠過院子裡的茂密樹林,一路朝著散著微微亮光的牢房飛躍了去。
蘇瑾熟知於雲(yún)國每個大牢的結(jié)構(gòu),不要說是區(qū)區(qū)一個縣牢,就是皇宮裡的天牢她只要想,也能來去自如的神不知鬼不覺。
踮腳順著牢房裡唯一的窗子躍進了牢房之中,潮溼發(fā)黴的空氣撲鼻而來,黑色面紗下的蘇瑾擰了擰眉,小心翼翼的一邊走著腳下的步伐,一邊朝著兩邊的牢間打探著。
如果今日不是她親眼看著夜蒼邢跟著孫太祖離開夜府的話,就是殺了她她都不相信夜蒼邢會主動住進大牢來。
細算起來,她和夜蒼邢相處的時間很長,所以她很清楚夜蒼邢的潔癖,這個男人每次殺完人都要擦手,每次回到府中便會在第一時間內(nèi)換衣服,潔癖的讓她看著都嫌累。
所以如果說此刻的她是擔憂的話,倒不如說她是好奇,因爲她實在是想看看,如此有著潔癖的夜蒼邢,究竟是怎麼在這骯髒的大牢之中過夜的。
蘇瑾一間挨著一間的仔細打量著兩邊的牢房,任由地面上反出的溼氣潮了她的鞋她也全然不顧,只是一味的找尋著那抹總是乾淨到刺人眼球的影子。
隨著她一步步的朝著前面走著,她的一雙秀眉不自覺的擰了起來,始終沒有看見夜蒼邢的她不得不多想,難道孫太祖並沒有將夜蒼邢安排在大牢裡?又或者夜蒼邢表面上是對著衆(zhòng)人走進牢房,實際上是另有乾坤?
如此的想法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腦海,蘇瑾不由得猛地握緊了身邊的雙拳,雖然她對於夜蒼邢代替自己入牢而心懷愧疚,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寧願自己對於夜蒼邢是愧疚的,也不想到頭來發(fā)現(xiàn)夜蒼邢根本沒在大牢,而是自己被騙了。
其實騙過她的人很多,似乎她從小長到這麼大,身邊的人幾乎沒有不曾騙她的,蘇家騙了她的身世,克修騙了她的信任,青城騙了她的感情。
說實話,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適應(yīng)欺騙了,因爲她早已看透了這個損人利己的亂世,但是對於夜蒼邢,她有著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也就是這種感覺讓她不想告訴自己,夜蒼邢其實也是騙她的。
隨著身後的牢房越來越多,前面的牢房越來越少,蘇瑾的一顆心早已分不清楚是擔憂還是想要證實,當她邁著越來越沉重的步伐終於停站下來,當她終於看見那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時,一顆心酸酸的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此刻的他就是那麼安靜的盤膝坐在空蕩的牢間之中閉目小憩著,長眉上揚,神色安然,白皙的面頰上,那一對密集而捲翹的睫毛是那樣的清晰,整齊的墨色長髮散落在他的身後和雙膝上。
牢房是那樣的骯髒,到處散落著塵埃,然他身上的官服卻是乾淨如新,整齊井然。
蘇瑾以前在書本上聽過一句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當時的她以爲能做到這兩句話的人根本不存在,因爲這個像是大染缸一樣的亂世是那樣的殘酷,但是今日見著了夜蒼邢,她不得不對自己以往的想法改觀,因爲這個男人當真安靜如斯的將這兩句話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這樣
的安靜,這樣的怡然,讓蘇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果夜蒼邢要是落魄一些,她可以挖苦他幾句,如果夜蒼邢要是還那麼傲嬌,她可以刺激他幾句,但他現(xiàn)在這樣安靜到猶如靜止的模樣是蘇瑾不知道怎樣開口,也不想去打破的美好。
“夫人的動作慢了。”在這片寂靜之中,坐在牢房之中的夜蒼邢先行開了口,不過他仍舊閉目盤膝,不曾有任何的動作,也不曾睜開雙眼。
“夜狐貍,你這是成精了麼?”安靜欣賞這幅美景的蘇瑾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她知道對於內(nèi)力好的人來說,就算是閉目也能察覺到百里之外的動靜,當然,她詭異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這隻狐貍爲何就那麼肯定此刻站在牢房外面的人就是她。
嘴角揚起一個輕悠的弧度,夜蒼邢慢慢張開雙眸:“與夫人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自然會對夫人的氣息所熟悉。”
這倒也是……蘇瑾想想也覺得有些道理,從袖子裡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一根小鐵絲,微微彎下腰身對準了那拴在牢間外面的銅鎖上,三下五除二,銅鎖落在了地面上,蘇瑾一身輕鬆的邁步走進了牢間之中。
“夫人是什麼時候知道蘇家大小姐與暗位之間的事情的?”隨著蘇瑾走進牢間之中,夜蒼邢淡淡的開了口。
蘇瑾腳下的步伐一頓,不似以往被夜蒼邢戳中心事的發(fā)怒,竟是笑了笑坐在了他的身邊:“夜狐貍,你這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你想問什麼直接問我便是,何必派人盯我的梢?”說著,帶著幾分揶揄的撞了撞夜蒼邢的肩膀:“你如此對我別有用心,我會以爲你看上我了。”
她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口氣卻是十分的認真,要是在外面看來,她這話根本就是在認真的發(fā)問,而並非調(diào)侃。
但實際上,蘇瑾這麼說就是故意調(diào)侃的,她雖然現(xiàn)在能夠順理成章的接受夜蒼邢對她的“特別關(guān)心”,但心裡仍舊帶著幾分的不舒服。
想想看,誰天天被人監(jiān)視著心裡能舒服?就算知道監(jiān)視她並不是要謀算她也是彆扭的好麼?
夜蒼邢在蘇瑾的話音落下之後,一雙慵懶的眸子豁然向上揚起了一個弧度,裡面那透著淡紫色的雙瞳閃著奇異的光彩,直直的看著蘇瑾,璀璨晶瑩,目若流輝。
蘇瑾沒想到夜蒼邢竟然會在自己的面前定格,就好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眨巴著眼睛瞄了夜蒼邢那張俊臉半晌,下意識的伸手在那雙泛著紫色的眸子前輕輕的晃動了起來。
“魂歸兮……魂歸兮……”
“咳……”在蘇瑾的叫魂聲之中,夜蒼邢猛然回神,垂下眸子輕輕的咳了幾下。
“恩?”蘇瑾見此,得意的豎起了尾巴:“夜狐貍,你居然會害羞?你這隻千年狐貍竟然會羞澀!”
難道抓到夜蒼邢的小辮子,蘇瑾怎能放過?
夜蒼邢那垂下去的睫毛輕輕的抖動了幾下,待再次上揚起來的時候,剛剛的一切情思全部消失不見,剩下的僅是那以往覆在眸子上,見不得底的幽深:“蘇瑾,本督一向喜歡滾刀肉,尤其是像你這般臉皮厚如城牆的姑娘,用來打發(fā)這無聊的時間剛剛好。”
我次……臉上所有的得意全部被僵硬取代,蘇瑾怒
:“狐貍夜,你偶爾吃一下虧能死麼?”感情她的作用就是給這隻臭狐貍磨牙打發(fā)時間的麼?這隻臭狐貍,還真是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吃虧!
“喀喇喀喇……”忽然,從牢房的入口處傳來了鎖鏈的響動,這讓前腳還安然自得坐在夜蒼邢身邊的蘇瑾豁然站起了身子。
這麼晚了竟然會有人來?
不過現(xiàn)在這個來人是誰蘇瑾已經(jīng)無暇關(guān)心了,因爲她必須要趕在那人來之前消失在牢房之中。
不過,夜蒼邢此刻的牢間距離牢房後面的窗子怎麼說也要有個十幾米的距離,想來她就算是草上飛,水上漂,估摸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
既然用走的行不通,那就上房好了,隱藏在房樑之上,估計也不會被人發(fā)覺出來。
如此想著,蘇瑾直接擡頭朝著自己的腦袋頂上看了去,可她這一看,真想直接一掌轟塌了這牢房。
我靠!有沒有搞錯,雖然是縣牢也爲免有些太偷工減料了吧?整間牢房就那麼幾根房樑不說,每一根房樑還細得像是營養(yǎng)不良的手臂一樣粗細,要不要如此的偷工減料……
“沙沙沙……”
從牢房入口傳過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這讓蘇瑾越來越緊張,她四下打量著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差地毯式的搜索了。
一直坐在木牀上的夜蒼邢忽然站起了身子,伸出手臂將蘇瑾圈在了自己的懷中,還沒等蘇瑾反應(yīng)過來是怎麼回事,便是感覺自己的腰間一緊,隨後後背一疼,緊接著一條帶著溼臭味道的草蓆,便直接將她從頭蒙到了腳。
極其的不舒服,讓蘇瑾下意識的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手臂一動,碰上了一具溫熱的胸膛,雙腿一動,撞上了兩條修長而結(jié)實的大腿,這樣的觸碰,這樣的姿勢,讓蘇瑾終於是明白過來了此刻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姿態(tài),尤其是當一條手臂搭在她的腰上時,她忽然有一種特別想撞牆的衝動。
說好了再不和這隻狐貍有親密的接觸,結(jié)果還是骨碌上了一張牀,雖然是用破舊的木條搭建而成的,但也是牀啊……
夜蒼邢單手支撐著自己的脖頸,垂眸朝著自己身旁的草蓆看了去,從那草蓆的僵硬程度,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現(xiàn)在的蘇瑾是要有多麼的抓狂,但不知道爲什麼,他本身並不排斥與蘇瑾這樣的接觸,甚至是隻要想起現(xiàn)在草蓆下,蘇瑾一張又氣憤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便會莫名的覺得心情很好。
他不知道這感覺是什麼,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不討厭。
“看來本王來得不是時候啊!”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夜蒼邢的身後響起,打破了牢房內(nèi)短暫的寧靜。
夜蒼邢收斂心思,不曾回頭,淡淡的道:“五王爺來得確實晚了些。”
夏侯永清一愣,待仔細琢磨了夜蒼邢話中的意思之後,下意識的朝著牢房的銅鎖看了去,當看見那銅鎖已掉落在地上,不經(jīng)恍然大笑:“哈哈……難道夜督主以爲本王是來堵人?”
“難道不是麼?”夜蒼邢也是笑了:“五王爺如此費盡心思的佈下此局,爲的不就是想看看本督在蘇瑾心中的位置,亦或是蘇瑾在本督心中的位置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