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深深一嘆,喘息道:“小姑娘很聰明……問題切中要害。”
凌熙目光淡漠,審視地看著他,對他夸贊絲毫不為所動,此人畢竟與姬鈺是一次都沒有見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有些懷疑對方的意圖。
老者咳嗽幾聲,神情有些悲愴道:“此事說來話長,也是機緣巧合,當年我的身份很是尷尬,說起來我等來歷也非常神秘,不宜暴露在人前,少爺?shù)哪赣H如今已失蹤,而我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情如果沒有發(fā)生的話,我就寧愿當作沒有發(fā)生,也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少爺面前,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事情不知道總比知道好一些。”
“那么,你為何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凌熙目光幽深地看著他。
“小姑娘很謹慎,配得上我家少爺。”老者吃力地抬眸,目光略帶欣賞地看著少女,語氣虛弱道:“此地是一個特殊的地方,三方面的消息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傳過來,哪怕是東北一代的消息來的也比其他地方更快一些,所以我才會選擇當此地的郡守,只為能得到諸多的消息,包括少爺母親的消息……
可是外面?zhèn)餮越瓥|等貴族有人去了圣地,而且與往年不同,居然尋到了三張神秘的羊皮,畢竟此物與我們家族有關(guān),所以老朽覺著是該告訴少爺您了。否則我就是死也不會尋少爺你,我寧可把這個秘密帶入到棺材中,讓所有先祖的后人做一個尋尋常常的人物便是,至少可以活的平平安安,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凌熙側(cè)過眸子,深深看著老者道:“原來您也知道三張羊皮的事情?”
老者接著深深地看她一眼,喘息了半晌,方頷首道:“不錯,我聽說江東貴族間進行了一次比試,裴家人這次獨占鰲頭,得到了三張羊皮。”
姬鈺這時候替他順了順氣,輕笑一聲,“守住一個秘密不容易,其實那三張羊皮就是她尋到的。”
聞言,老者大吃一驚,瞪圓眸子,“是她。”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凌熙一番。
老人忽然情緒激動的垂下淚來,大笑道:“老天有眼,這是天意不成?那圣地何其神秘?機會千載難逢,居然讓少奶奶尋到了三張羊皮,這自然就是天意安排的,否則我這一世也就渾渾噩噩的活著,就是死了之后我恐怕就是一個孤魂野鬼。”
凌熙暗暗搖頭,“老人家,你先別急,可以把前因后果都慢慢說一遍?”
那老人伸手擦淚,咳嗽半晌道:“失態(tài)了,咳咳,失態(tài)了。”
姬鈺面無表情,指尖拿起了拿起了一枚丹藥送入到他口中,老者方才恢復(fù)了一些氣力。
姬鈺側(cè)眸看向了銀子,看著上面雕刻的花紋,想必當初家中并不缺銀兩。旁側(cè)還有一個鐵箱,里面放著些秦時的珠寶,端的是入手難舍,堪為傳家之寶。
他又看向了其他的東西,低聲道:“老人家,看樣子我娘的家族生活環(huán)境不是很糟,應(yīng)是大戶人家,怎會成為如今這個樣子?”
那老人聽了姬鈺的問話,只慢慢搖了搖頭,嘆道:“唉……人世間實在是很苦,人的無奈與苦難那些都是說不完的……”
姬鈺聽他文縐縐的,顯然當年也是飽讀詩書,便問道:“我聽說母親當年在江東停留過,怎么?你可識得江東一家寺院的主持?”
那老人面露微笑,目光卻是帶著哀傷,手顫巍巍地扶著床榻,點了點頭,“那和尚有一手好醫(yī)術(shù),公子的病癥就是他看的,而且您的醫(yī)術(shù)也是他傳授的,不過他對您的身世知道的不多。”
姬鈺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已經(jīng)確信這老人就是熟知自己身份的,緩緩道:“看這銀子里面雕刻的盡是華麗之圖,箱子里也是罕有的寶物,昔日我家先祖一定不是尋常人物吧?”
老人的目光流露出一些自信,精神也好了一些,“有些事情少爺您是不知道的,我們家族的身份也是非常顯赫的,那要歸宿到三百多年前。”
凌熙挑眉,這些大約都是她在圣地內(nèi)猜測過的內(nèi)容。
接下來老者娓娓道來,“先祖是個非常聰慧的人,精通機關(guān)術(shù),諸子百家都有涉獵,乃是經(jīng)天緯地之才,令得世間諸多的高人望塵莫及,漸漸的在六國內(nèi)鋒芒畢露,可謂明珠光芒無法遮掩,令得世人敬仰不已,世人都認為先祖一定是星宿下凡,他簡直無所不能,七國語言,七國文字,似乎什么都精通,乃至于兵法更是爛熟于心,倘若他去打仗的話,一定會場場戰(zhàn)爭都會贏,他定是可以運籌帷幄的大軍師。
他容顏非凡,就像是公子這樣出色,但他也很專情,對諸多獻上芳心的女子都不理不睬,只是喜歡一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而且他懂得農(nóng)事,知道如何修建水庫,引大水入運河,利益了天下無數(shù)的百姓。
可惜,天下間有這么出色的人,豈不是功高蓋主?尤其是秦君暴政,焚書坑儒,甚至在史書上抹殺了他的一切功績,讓他的名字不會流傳千秋萬代,大秦絕對不需要他那樣受人愛戴的人物,所以他絕對不會留在那種地方,索性去了一座島嶼……”
姬鈺淡淡道:“暴君不仁,留在那里當然無用。先祖能離開是非之地也是聰明的選擇。”
老者長吁短嘆,“可惜秦帝咄咄逼人,他活著心胸狹隘,野心太大,想要長生不老,他甚至問先祖如何能去蓬萊仙島尋到長生
能去蓬萊仙島尋到長生不老藥?還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尋找仙跡,可惜未果,偏偏不死心,依然希望死后能擁有一個陰間的帝國,是以他又再次尋到了島嶼,把島嶼所有的人當作了人質(zhì),尤其是先祖的妻子與子嗣,都被他重新帶回了大秦國土,最終逼著先祖去為他修建一個死人可一統(tǒng)天下的王國。”
“世世代代當?shù)弁醯囊靶模€真是癡人做夢。”凌熙覺著好笑。
“你是說那個地下的阿房宮?”姬鈺問道。
“是。”那老人點了點頭,忽地垂下淚來,“先祖看過諸多書籍,深知太過聰明的人老天爺都是容不下的,這一點早有預(yù)兆,先祖早就有了后續(xù)的想法,先祖深知此去兇多吉少,所以在布置的時候已經(jīng)埋下伏筆,可謂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在圣地內(nèi)又安置了機關(guān),本來圣地若是早些可以運轉(zhuǎn)起來,大家也可以幸免于難,也是先祖氣運到了衰竭的時候,那運作開啟機關(guān)的天外來石在他去秦國咸陽之日才被發(fā)現(xiàn),一切都晚了一步。”
“哦?”凌熙的指尖碰了碰下頷,她自然知道那是一塊什么石頭,放射源的東西若留在圣地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姬鈺聽他語氣哀痛甚哀,便問道:“先祖當時死了么?家里還剩哪些人?”
那老人情緒有些激動道:“在布置好機關(guān)后,先祖只得與秦帝去了大秦,他帶著最大的子嗣一同去修建那地下墓穴,同時把機密傳出給家人,最終那孩子從一個小密道逃走了,從他身上帶走了三張羊皮,回到圣地把羊皮按照機關(guān)留在那里,布了一個局,把秦朝的人騙去圣地,卻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先祖也殉葬在墓地里,據(jù)說他死的很慘,被砍去了頭顱,身體也被砍斷了,每個肢體都放在一處祭壇上。
家族中的其余人既然當了人質(zhì),還能全部都活著么?幸而他的夫人與貼身侍婢換了衣衫逃得升天,管事也與幾個子嗣都逃了出去……”
шωш●TTκan●¢O 凌熙蹙了蹙眉,對這些帝王的殘忍表示不滿,“還有呢?”
“夫人有一筆財寶可以生活,也從最大子嗣那里知道三張羊皮的事情,但是大子嗣因為接觸過那天外飛石死去的很快,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此事重大,所有人都敢輕易回去,那島嶼的機關(guān)已經(jīng)啟動……但是活著的人都傷了元氣,只有留在大秦重新養(yǎng)精蓄銳。”
“所以他們就留在秦國?”姬鈺問道。
那老人低聲輕嘆道:“不瞞您吧,三百多年前,這棟屋子正是夫人她們留下來的地方。”
姬鈺道:“居然是此處?”
“對了,那三張羊皮為何沒有直接留給子嗣?”凌熙好奇問道。
“您問的好。”老人的臉色帶著一些病態(tài)的嫣紅,頷首道:“那是先祖安排的意思,那三張羊皮所指示的地方已經(jīng)被他動過手腳了,氣運再次開啟的時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說這都是命啊!秦朝滅亡,大雍朝興起,后來先祖的秘密便一代接著一代的傳下來,后人們當然很想要去江東看看,可惜那島嶼已被江東的貴族們給控制了起來,先祖的家族也大起大落,子嗣們也良莠不齊,無法擔當重任,雖然期間有人當過江東的大官員,但是運勢并不好,那人便是你的外祖,而你母親當年在江東也是很有名氣的美人。”
凌熙聽的微微出神,這段過往聽上去真的很跌宕起伏。
思索著,她的目光看向姬鈺,此人肌膚如雪,容顏如畫,便猜測此人的優(yōu)點都是遺傳于母親一方。
姬鈺道:“你與母親是什么關(guān)系?”
老者苦笑接著道:“當年是我看著她長大的,看著她成為才華橫溢的女子,看著她成為諸多少年追捧的人,若非老爺獲罪,她一定是江東的貴婦,想必她嫁入的家族則是裴家,可惜事情已經(jīng)過了將近四十年,老朽已經(jīng)六十多歲,看著家族覆滅,老朽一直護送著她,諸多家族的男子都會她虎視眈眈,直到她被帶入到了姬家,被高墻圍了起來,后來我們就失去了聯(lián)系。”
姬鈺眸子低垂,俊顏沒有絲毫的表情。
“我一直很擔憂,但是想起老爺臨終的時候說,讓我一直守下去,我們家族的身上有著特別的使命,如果上蒼真的決定讓這個家族全部覆滅,那么我就接受這個事實好了,哪怕三張羊皮不會出現(xiàn)于世也無關(guān)緊要,但是只要小姐活著我就要一直等,我于是便來到這個地方,娶了妻,生了子,在此處花費了一番心思,終于當了一個郡守,將此地打理的井井有條,百姓民生都很好,而我一直等著小姐的消息。
他咬住了牙,忽然啜泣:“直到有一日,我才知道小姐居然在姬家誕下了子嗣,而且她過的很不好,甚至最后她居然失蹤了……我家小姐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姬鈺見那老人面帶淚痕,心中憶起母親落淚的一幕,不禁微微動容,“老人家莫非也是族中老人?”
那老人嘆息一聲道:“老頭子勉強算是族中人,世世代代都是管家。”
姬鈺點頭道:“原來是老管家,老人家真是不易。”
老人神色激動,捂著胸口道:“但是能遇到少爺你,這一切都值了,我們家族還是有后,還是有希望的,本來我得知少爺是赫赫有名的白澤公子,覺著少爺這個身份已是極好極好……不想把家族的事情告知于你,但三張羊皮居然出現(xiàn)……我覺著是天意。”
是天意。”他用力地咳嗽了起來。
姬鈺道:“莫要激動,你慢慢說……”
老者忽然握住了姬鈺的手,低低道:“雖然把先祖作為殉葬之人,但是三張羊皮的秘密驚人。”
姬鈺這時候知道此事與三張羊皮有關(guān),他凝眸道:“是什么秘密?”
“莫非是一筆驚人的財富?”凌熙道。
“不是,那三張羊皮……若是寶藏那么簡單就好了。”老者大聲咳嗽著,臉色有些蒼白。
“那是什么?”凌熙依后世人的想法,覺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難道不是寶藏又是什么東西?
“此事我先告訴少爺。”老頭低聲道:“少爺你靠近一些。”
姬鈺依言而行,知道對方說的是一些關(guān)鍵事情,只聽老者道:“那里是……勒……”
就在這時候凌熙忽然抬起眸子,看到屋中冒出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就像是從黑暗中突然冒出來的詭異幽靈一般,一道寒光閃過,徑直地朝向老者咽喉刺去,她目光一凜,發(fā)現(xiàn)赫然便是個刺客!
凌熙大吃一驚,她和姬鈺都是一流的高手,沒想到屋中這個刺客居然善于潛藏,他們二人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出現(xiàn)。
此人究竟是什么時候藏在屋中,又是什么時候瞞過他們的耳目。
但見他身形詭異,如鬼魅,如幽靈,若非二人膽大,只怕尋常人會被他嚇得魂不守舍。
老人瞪圓了眼睛,大吃了一驚,瞳孔中一道寒光漸漸放大,還有一道漆黑的身影朝著他的方向疾速而來,這時候恰是兇多吉少。
凌熙指尖一轉(zhuǎn),火銃出手,“砰”的一聲,對方的暗器已經(jīng)被少女擊落在地。
姬鈺卻冷笑一聲道:“看來有人非常惦記此事,究竟是哪里的蟊賊?”
他身形一轉(zhuǎn),一時間竟到了那刺客后方,手中握一把軟劍對準了對方的脖頸,一瞬間逆轉(zhuǎn)了形勢。
那人見姬鈺的劍法了得,又忌憚地看了一眼凌熙,深怕自己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受制,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但見男子身形忽然一個倒退,跟著詭異地從窗子躍出,霎時飛快跳上了屋頂。
但是他出手并不慢,又是左右手同時投出了暗器,如雷掣電地朝著老人的方向投去。
凌熙目光一沉,雙手拿出火銃,同時發(fā)出“砰砰”的響聲,把對方的暗器擊落。
然而這次的暗器卻并非第一次的那么簡單,而是會裂開來的,凌熙眸光一凜,接著出手飛起一腳,把凳子遮擋在前,但還是速度慢了半拍,一枚暗器扎入到老者的喉嚨中。
凌熙心中一惱,忍不住唇邊發(fā)出了一聲“SHIT”。
那人呼嘯一聲,跳向?qū)γ娴膲Ρ冢栉跻诧w身而出,玉足在地下一點,瞬間便借力跳到樹上,高高彈起,靠著樹枝反彈的力道,身子也彈出躍過了墻頭。
凌熙身后傳來姬鈺的聲音,“小心些。”
刺客沒想到后面的“少年”居然緊追不舍,他心中有些詫異,但見那少年身手輕盈,火銃射擊精奇,刺客多次閃躲避開,都被少年鍥而不舍地緊緊追上。
月色下,周圍一片雪白,黑衣的刺客望去衣衫十分顯眼,他身形高大,雖然瞧不清楚面容,但是一雙寒眸冷冷看著凌熙,目光如冰,絲毫沒有恐懼的神色。
很快遠處一個男子也跟來了過來,月白色的長袍更是泛著迷人的月華。
“你怎來了?”凌熙斜睨他一眼,問道。
“不放心你。”姬鈺淡淡回答。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他方才用最快的速度巡視了周圍,看到院中沒有其他人埋伏,又看了看老者的傷勢,運氣還算不錯,沒有傷到要害。既能救回老者的性命,他當然不會留在那里,而是出來看看外面的情形,刺客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當然不能放著心愛的女人與對方對抗。
凌熙一邊對話一邊火銃擊出,對面刺客卻不閃不避,似胸有成竹。
凌熙黛眉豎起,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本事?當火銃擊入到對方的身體內(nèi),那人卻一聲咆哮,把彈藥都逼出了身體,這一招似曾相識,凌熙頓時想到什么,一時眉頭豎起,厲聲一喝道:“我知道了,居然又是三陽神教!”
但見姬鈺手中長劍一揮,如同在月下灑落點點寒芒,“錚”地一聲響,長劍出手如點,竟然穿過了對方的防衛(wèi),飛快刺中對方身體的各處穴位,逼得對方倒退連連,姬鈺懂得醫(yī)術(shù),對穴位掌控的也是極其了得。令得對方避無可避。
刺客大吼一聲,身形如猛獸,在雪地里飛快奔跑著,就像是一頭獸類,異于常人的狀態(tài)令人恐懼。
凌熙剛要出手,姬鈺卻攔阻住了凌熙道:“不用追了,他已經(jīng)不是正常人。”
“什么意思?”凌熙不解。
“方才我看了他的氣色,應(yīng)該服用了一種藥物,讓我想起了三陽神教中傳說的金剛力士。”
“藥物!”凌熙凝眸,心中閃過一些不好的感覺。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先過去看看。”凌熙淡淡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姬鈺微微一嘆,緩緩跟在她的身后,天色愈發(fā)的暗淡,只有院內(nèi)的紅燈籠依然在搖曳著。
老人并沒有死去,卻是深深陷入昏迷,他看了二人一眼,接著慢慢閉上了眼睛,仿佛又沉浸在往日歲月中。
“
“接下來我們做什么?”凌熙回眸問道。
“接下來……當然回去洛陽了,這位老人家卻不能留在此處,一路奔波不適合,不過我們可以坐在馬車內(nèi)下棋。”姬鈺現(xiàn)在的思緒也很亂,當然不適合下棋,不過下棋也可以讓他的思緒變的平穩(wěn)。
“無趣。”凌熙打心眼里不喜下棋。
“我們一邊下棋,一邊可以看看外面的情形,既然已經(jīng)到了此地,可以去貧民窟一帶去瞧瞧。”
“你倒是關(guān)心天下大勢。”凌熙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
“如果這世道亂了,我們怎可能尋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地方生活?”姬鈺白衣如雪,風華完全地笑著。
“我明白,就是你那位先祖一般,既然你這么說,我就照辦。”
“夫唱婦隨當然是極好的。”姬鈺柔和地說道。
二人坐在馬車內(nèi),凌熙剛剛涉入棋道不久,但是下棋卻領(lǐng)悟極快,尤其喜歡速戰(zhàn)速決,對敵手緊追不舍,處處埋伏殺招,姬鈺的棋風則是返璞歸真,看似平淡無奇,卻又潛藏諸多的變化,當凌熙施展出渾身解數(shù)截殺姬鈺的防御,對方卻又不動聲色地把所有的棋子暗自聯(lián)系起來,可攻可守,互相配合的極佳。
凌熙有些郁悶地看著對方,與對方執(zhí)子對弈,覺著自己仿佛陷身于大海中,四處都靠不了岸,心中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思路詭異,非常人能媲美。
姬鈺將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彎起嘴唇說道:“我贏了。”
“你居然不給我讓一招?”凌熙有些不滿。
“讓了無趣。”
凌熙不悅地放下棋子,清脆地落在桌面上,“上一次你下棋用的是別的招數(shù),招數(shù)狠戾,這次你卻是溫溫吞吞的,你可是變卦了!若和你下棋真是摸不透,無趣!”
“既然你不喜歡看到下棋,那么你喜歡男人做什么?”姬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怎么?你什么都愿意做么?你要準備給我什么驚喜?”
“在下除了不會生孩子,其余的東西應(yīng)該都可以做。”
“若男人會生孩子還要女人作甚?但有時候男人也應(yīng)該給喜歡的女人彈琴,可惜鳳求凰這首曲子目前此地沒有,不然我真的很想聽聽是什么樣子的?”
“鳳求凰?是什么?”姬鈺表示不知。
凌熙笑了笑,那是這個時代本該出現(xiàn),卻又沒有的名曲,“是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彈奏的曲子。”
姬鈺似乎很有興趣,“哦?是怎樣的男人追求怎樣的女人?”
凌熙便把卓文君與司馬相如的故事說了一番,姬鈺卻聽的慢慢搖頭,“一個無恥的男人而已,只喜歡甜言蜜語欺騙女人,而且得到之后卻又毫不珍惜,居然讓自己的妻子為他賣酒掙錢,如果你喜歡很聽曲子,那么我便為你彈奏自己的鳳求凰,我雖然不是什么翩翩君子,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也會不擇手腕,更何況,你的唇是那么的甜,怎么親吻也是不夠。”
姬鈺忽然俯身而下,對著凌熙的臻首親吻下去,柔情蜜意連今晚的蜜餞也是絲毫比不上的……
深深一吻,凌熙幾乎無法喘息,姬鈺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狹長的眸子彎著,如狐般的眸光靜靜地看著她在他懷里微微輕喘,粉紅色的嘴唇如蜜凍一般,他再次俯下頭,忍不住親吻一番,努力品嘗她的滋味。
親吻也是容易上癮了,姬鈺本以為自己是一個并不貪戀美色的人,如今卻發(fā)現(xiàn)是因為沒有遇到喜歡的她,半晌,男子輕輕地貼在了她的面龐,半晌,他的聲音黯啞,充滿了磁性的誘惑,“熙兒,別忘了我們的婚約,回去你要準備嫁給我的,此事莫要拖延。”
凌熙的眸子帶著淡淡的迷離之意,慢慢點了點頭。
姬鈺伸出指尖輕輕撫著她的秀發(fā),聲音帶著蠱惑地說道:“還有,為了新婚之夜莫要出現(xiàn)意外,我覺著是不是應(yīng)該多多試一試?”
“試什么?”凌熙側(cè)過了眸子,略帶不解地看向了面前男子。
“就是這個,這次用兩支。”姬鈺伸出了手指,俊顏在朦朧的陽光下如玉如琢,眼神卻明顯有些可惡。
“休想,一支也不行。”凌熙的表情一沉,別過了面容。
“為何不成?難道熙兒日后你想守活寡?”姬鈺低聲問道。
“繁衍子嗣又不是用手指的。”凌熙有些語無倫次,她的耳垂已是泛著迷人的緋紅。
“好吧,若是你覺著可以用某處……我沒有意見,如今我們已經(jīng)訂婚,可以試一試。”姬鈺俊顏如同雕塑般完美,口中卻說著令她無言的話語。
“你真是無恥呢!”
“嗯,是無恥。”姬鈺笑意在馬車內(nèi)如夢似幻,令世間貴公子們感覺到汗顏,指尖一抬已掀起了她的衣衫,恰是嫌冬日里衣衫甚厚,動手動腳起來很不方便,他雖然不多言語,但是目的已經(jīng)不言而喻,便是我無恥給你看看。冬日的肌膚寒涼,少女怕冷,不禁“呀”了一聲,已經(jīng)夾緊了雙腿,也夾緊了男子的手指。
車馬一行朝著洛陽城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了三日。
難得這些時日居然下起了雪,雖然道路難行一些,不過明年的雨水應(yīng)該不會太少,凌熙覺著三年大旱似乎已經(jīng)打破了這個記載,自己的出現(xiàn)影響了大雍朝的歷史變化,她一眼望去,前面的地面一片白茫茫的,瞧上去甚是干凈。
干凈。
外面的馬匹踩在雪上,發(fā)出了“咯吱咯吱”的響,外面的景象終于變的有些冬日的韻味,若是世人看到后一定會吟出一首好詩,但凡是讀書人都會暗暗贊嘆這場雪的美麗,但是姬鈺如今卻沒有絲毫的詩情畫意,他的心思都在少女的身上,還有微微泛紅的手指。
外面的田地雖然沒有遇到豐收,但是如今也被白色的雪覆蓋的很嚴。
“是不是快到洛陽了?”凌熙慵懶地趴在軟鋪子上問道。
“嗯,此地其實你應(yīng)該有些熟。”姬鈺回答。
“為何我會有些熟悉?”凌熙挑眉,覺著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感覺哪里都是一樣的景色。
“我記得當初你剛剛來到洛陽的時候,就和商隊一起經(jīng)過此地,那時候蘇氏說你已死了,那時候大雍國剛剛遇到了一次旱災(zāi),而你發(fā)生意外的那晚卻是一場大雨之夜。”姬鈺目光看向外面,仿佛陷入到了當日的回憶當中。
“居然是此地。”凌熙抬起了眸子,想起那是自己剛剛來到洛陽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不過那時候姬鈺卻是用了另外一個身份,他是蘇無忌。
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么微妙,那一次的相遇卻注定了二人的緣分。
姬鈺,從她來到這個世界,是對她極好的男人,她很感激能遇到這樣的男子。
思索間,馬車忽然放慢了速度,外面也傳來了一陣輕呼。
“怎么了?”姬鈺問道。
“道路有些不好走,前面似乎有障礙,但是看不到路下面是什么?”姬三回答。
“不用著急,現(xiàn)在天色還不晚。”凌熙知道眾人在雪地里行了十日的路程,平日只要五日就可以抵達的路程如今卻拖延了很久,而且心里越是焦急,反而走的會越慢,尤其是此地,走動的時候,路面時而多出現(xiàn)一顆大樹擋住馬車,或者會看到死去的動物,不知不覺中竟然耗了整個下午。
當眾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忽然大仲叫道:“好多的人。”
凌熙挑眉,“好多的人?”
“不,是好多的死人。”
凌熙把頭探出了馬車外,目光望去,沒想到外面沿途果然看到了很多的死人,大約有十個,這些人她知道都是在此地的游民,夏日可以打劫百姓,但是冬日忽然下了一場好大的雪,眾人身上穿的單薄,一時之間沒有留意到外面的冷意,居然一個個都凍死在了外面。
有些侍衛(wèi)詫異道:“為何他們……都是笑著死的?”
凌熙目光落在尸體上,果然每具尸體都是帶著笑容而死。
姬鈺淡淡回答道:“凍死的人在最冷的時候,他們不會感覺到冷,而是覺著溫暖,所以他們都是帶著笑容死去的。”
凌熙不由想起了安徒生童話中的賣火柴的女孩,她也是帶著笑意死去的,看來不是沒有絲毫的道理。
“大家,把他們都埋了吧!”凌熙難得好心的說道。
“凌小姐……不……凌少,是不是太耽擱時間了?”大仲有些猶豫。
“無妨,前面有一處百里鄉(xiāng),距離洛陽城百里,是我的距地,大家夜里可以有好去處。”凌熙輕輕搓了搓手掌,此地的寒意愈來愈甚,洛陽今年是個寒冬。
“好去處?什么好去處?”小仲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這個你就不懂了,百里鄉(xiāng)可是凌少的地盤,你們到了那里有好吃的,有好喝的,還可以洗個熱水澡。”姬三拍了拍馬匹的背脊說道。
“甚好,甚好。”眾人聽說不用接著趕路,而是去百里鄉(xiāng),心情一個個的歡愉了起來。
眼下,百里鄉(xiāng)依然還是老樣子,凌熙一路走來看到諸多的田地,在收割之后被雪地覆蓋,望上去真是一望無垠,看來百里鄉(xiāng)如今已是大豐收,冬日里大家也不會擔憂吃穿。
當她來到了芙蓉山莊,如今已經(jīng)是清涼書院的地盤,此地更是環(huán)境不錯,后花園的松樹底下,涼風徐徐,一股子松樹的氣息籠罩著整個園子。
清涼書院的院長在得知凌少與姬鈺回來之后,連忙匆匆迎了過來。
“回來了,你們終于回來了。”院長伸手握住了姬鈺的指尖,用力地握了握。
“我們不在的時日,真是辛苦你了。”姬鈺溫文爾雅地說道。
“不算辛苦,這些貴族學生平日里沒有你督促稍微有些懶惰了,我讓他們多讀讀《春秋》《大學》《中庸》,否則就把他們趕回去,窮人的孩子們也算得上勤勉,如今這世道流民多,很多人都吃不上飯,只要能吃上飯,窮人家的孩子在此地還是非常好學努力的,所以窮學生比起富貴的學生要出色多了。”
“院長,這些時日我不在此地,有什么變故否?”凌熙出言詢問。
“變故并沒有,只是清涼書院的名聲也一日日的大了,在洛陽旁的書院都覺著有些排擠,不過他們的財力比不上我們,而且富貴的學生不喜歡學習,我們這里的窮學生太能學了,只要他們考試好我就讓他們多吃一彎粟米,如果恪物學學的好,可以多給幾碗飯,所以那些書院他們只能一個個的干瞪眼。”院長朗聲笑著回答。
“這倒是有些意思。”凌熙點頭,“不知道我的百花樓做的如何?”
“百花樓,這個么?”
“怎么有什么不妥?”凌熙問道。
“如今糧食越來越貴,百花樓原先的價位肯定是
價位肯定是不妥的,所以價位又漲了兩倍,依然是門庭若市。”
“我這里的舊部是否安排的妥當?”凌熙想起了小林子等人。
“很好,他們?nèi)缃襁^的不錯,而且還常常帶著親友們來打秋風。”
“打秋風?”凌熙表示疑惑不解。
“是,你去看看,反正眼下書院到處都是吃飯的人。”院子呵呵一笑,對此似乎沒有太大的意見。
于是凌熙跟在院子的身后,當她來到用膳的地方,立刻呆了呆,她看到一片人都圍在書院膳堂外面,因為里面已經(jīng)坐不下了,所以外面的人都坐在臺階上,一人端著一個大腕吃飯,一個個吃狀不雅,腦袋都幾乎埋入碗里。凌熙這才回過神來自家書院中居然養(yǎng)了這么多人!
她的目光在這里看著,大約是與院長一起過來的,旁人發(fā)現(xiàn)院長之后便一個個約束起來,他們知道這頓飯吃完之后還要再吃的,自然不敢太早次。凌熙的目光落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那男人記得以前是個痞子,正是她收留了那些痞子。
那痞子被凌熙盯了半晌,頓時嚇得放下了碗筷,旁人他或許不認得,但是凌少他是認得,這個少年的狠戾手腕他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忙把人群中的一個婦人,還有一個老人,三個孩子拉了出來,痞子連忙呵斥他們道:“快些跪下。”
老人與婦人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忙跪下,他們知道吃一碗是不容易的,在城里若是偷吃了一碗飯一定會被人活活打死,他們是被主人家給發(fā)現(xiàn)了!
痞子連忙磕頭道:“凌少,是這樣的,我在凌少這里做事,本來冬天沒有活了,掙的銀子卻在外面買不上糧食,糧價越來越高了,城里的糧商也一個比一個黑心,但是家中的人肚子太餓,沒有地方吃飯,只好把他們帶出來混口吃的。”
看著眾人的模樣,凌熙皺了皺眉頭。
眾人聽聞凌少的名聲,一個個都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忙跪在了地上,只要主人把他們趕走,他們都會沒地方吃飯,只有餓肚子的份兒。
大仲小仲看著眾人也搖了搖頭,這里的難民太多了,就是有再多的糧食,也經(jīng)不起這些人吃。
凌熙卻淡淡的說道:“你們都是我這里的人的親友,旁人我管不了,不過我的手下如果家中人吃不飽飯,那就是我的不對了,既然餓了,那就要吃飯,以后你們可以留在這里,不過卻要干活。”
眾人愣了一下,接著歡呼一片,忙把孩子按倒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嘴里叫著,“恩人。”
凌熙看了眾人一眼,慢慢嘆息一聲,接下來她的任務(wù)并不輕松,便是要把洛陽控制起來。
她需要人手,糧食也是個大問題。
------題外話------
看吧,字數(shù)上去了,好長時間不萬更,有些不適應(yīng),不過……會時不時萬更,其余時間雖然不萬,但也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