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已經上了商船,姬三忙匆匆迎了上去,雖然此刻保持著鎮定,但是先前他的面色已經嚇得煞白,心臟在這幾個呼吸內也不知道究竟瘋狂跳動了幾百下,就是這一刻也沒有恢復平穩的心跳。
姬三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江面居然會有這樣可怕的水戰,果然在接近江水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戰鬥形式,這些江東的漢子各自都有各自的本領。
他記得白澤公子在離開的時候,特意叮囑過自己,不要輕視任何江東的人物,也莫要太放心這個女人。
看來白澤公子這是一語雙關,若淩氏阿熙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白澤公子絕對不會饒了自己,想必……自己也可以以死謝罪了。
想到這些姬三深深吸一口氣。
凌熙被裴子楚帶到了甲板上,裴子楚倒是難得的表現出君子風範,扶著她坐在了甲板前的椅子上,那椅子是他的專用物,旁人根本沒有資格使用。
姬三湊到前面,拉開了裴子楚,扶著凌熙連聲問道:“凌……凌澤公子你現在無事吧?”
凌熙心神震盪,全身上下一片冰涼,她擺了擺手,緩緩的擡起了眼皮,神情有一些懶洋洋的,“無事。”
裴子楚站在旁側凝視著她,眼角斜斜挑起,目光裡帶著一些深思。
他瞧得出少女在說出了這番話時,瑩瑩如玉的下頜上揚,流露出了兩分貴氣與傲慢。雖然姬三是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卻覺得這女子的氣場委實有些強大。
裴子楚輕輕地摸了摸下巴,沒想到這個“凌澤公子”居然是個女扮男裝的特殊人物,真是讓他始料未及。
究竟誰家的女子不在家中做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偏偏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裡來吃苦受罪,那麼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裴子楚擰起眉頭,沉凝,頗有些想不明白。
當然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個姑娘居然不知道裴子楚是誰?
這個……可能麼?
方纔經歷了一番大風大浪後,凌熙依稀想起剛剛來到異世的情形,雖然很快恢復了鎮定,但還是無法恢復如初,不知不覺她居然對黑暗的江水生出一些恐懼,沒想到自己居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些都完全超出她的認知範圍。
原本凌熙以爲自己做事情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這時候她意識到在不擅長的領域還是充滿了變數,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她素來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看來果然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痛定思痛,她旁若無人的美眸,幽深的失去一切情緒,又恢復成了彼時的模樣。
鄧龍走上前來,身如猛虎,已經換上了乾爽的衣衫,這時露出一絲和悅的笑容,沒有眼色的說道:“方纔我們三個人究竟是誰贏了?”
凌熙緩緩地道:“都是同時落水的。”
她的眼神微微閃耀,給人一種閃爍不定的感覺。
裴子楚妖嬈一笑,“說的對,差不多是同時落水的。”
鄧龍道:“那麼輸贏怎麼定?”
裴子楚目光看向凌熙,脣邊笑意依舊,“但是凌澤公子別忘了,你方纔險些落入漩渦中,若不是我……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所以你應該輸了。”
凌熙這時候已經恢復如初,靈臺清明,“記得在劫匪那裡時,你也欠我一個人情,所以我們兩清了。”
裴子楚劍眉微挑,身形筆直,“不管怎樣你還是輸了。”
凌熙一掃裴子楚,嘴角不自覺的抿起一絲諷刺,“這樣也行?”
鄧龍頷首,“行,當然行,按照我們江東人的規矩,我與裴子楚二人都是最先擊破了船隻,而你卻是最後一個,雖然三艘船同時下沉,但是你還是最慢,且你方纔遇險又被裴子楚救了上來,照這個規矩,就應該是你輸了,而且你輸給了我們兩個人。”
凌熙心中暗自腹誹,這究竟是什麼狗屁規矩。
姬三直起身子,不自在地道:“其實江東的確有這個規矩。”
裴子楚指尖輕輕一點,火色紅蓮在袖腕中晃了晃,姿容慵懶道:“入鄉隨俗。”
凌熙面容如雪白瓷器,青絲披肩,眼波流轉,“真是無聊的規矩。”
他嘴角不由抿起一個迷人的弧度,接著問道:“怎麼,莫非是凌澤公子覺著輸不起?”
“不是輸不起,是不知者不怪。”凌熙絕對不會隨隨便便答應旁人。
真是一個小心謹慎的女人!裴子楚輕笑一聲。
鄧龍卻是較真起來,用力拍了拍胸膛道:“凌澤公子,輸了就是輸了,我們江東人都是一諾千金的,答應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你這樣是不對的。”周圍的一衆船員但凡的江東人都同意的點了點頭。
沉吟片刻,凌熙目光掃過諸人,看出衆人眼中的認真,暗道還真是一羣賭徒,本來她根本可以不理會他們,但是想到日後還要用到這些人,不得不從長計議,說白了,如果她想要在江東的商業上佔據一席之地,那麼誠信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一個大商人的美德,不可違背。
但是她也不是什麼也不懂的愣頭青,知道合約的要求,凌熙淡淡說道:“也好,既然是輸了,那就輸你們二人一次,那麼我若答應的條件是不可違背道義,且不可做出過分的事情,其中不牽扯到個人利益。”
鄧龍朗聲道:“沒問題,絕對不會爲難你。”
凌熙看向裴子楚道:“你呢?”
裴子楚也點頭,“當然可以。”
凌熙道:“很好。”
姬三吸了口氣道:“這樣最好。”
凌熙眸子一瞇,凡事必有利弊,這世上哪能讓一個人佔盡好處?但有時吃虧也是佔便宜,想她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有時候若互相欠著一個賭約,這也是可以互相聯絡的方法。
下一刻,裴子楚的目光卻看向了遠處,低聲說道:“我記得,方纔敵方已經被我們弄沉了五艘船對不對?”
鄧龍頷首,“不錯,整整五艘。”
凌熙也不置可否,“的確是五艘。”
裴子楚道:“不過我方纔看到水中好像並不止這五艘船,而且還有一艘,對方爲了對付商船共有六艘破甲船。”
“那麼另外一艘呢?”凌熙沒有找到另一艘,心頭一凜,她可不會認爲對方是懼怕了,躲了起來。
“另一艘應在更遠一點,方纔我在水中還看見過,似乎離我們也不遠,還在可見的範圍內,只是江面的霧氣太大了。”鄧龍沉吟的說著。
裴子楚凝眸,周圍的霧氣也越來越濃烈了,不知道那船究竟藏在何處?
凌熙站起來身子,“不要掉以輕心,對方可能還留有後手。”
聞言,船上的衆人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裴子楚冷冷一笑,眼中閃著冰寒的光芒,從旁側拿起了弓箭,“也只剩一艘船而已,沒什麼可以懼怕的。”
鄧龍也大叫一聲,“大家準備好了,迎敵對戰。”
語落,驀然,一艘巨大的破甲船穿透了江面的霧氣,徑直衝上前來。
裴子楚脣邊輕笑一聲,看向了凌熙道:“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偶爾賭一賭也是很有趣的事情,不如接著再賭?”
凌熙挑眉,“賭什麼?”
裴子楚緩緩道:“既然你方纔不懂得江東的規矩,這個沒有關係,我們兩個再公平一戰,你不用火銃,我也不用紅蓮鎖,看誰對敵更多,輸的人就給贏的人一千兩銀子如何?”
區區一千兩,對於她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不過對於尋常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鉅款,這個男人在通過這件事情試探於她,想要看看她對一千兩銀子的態度,難道以爲她瞧不出他對她的懷疑?
於是凌熙一笑道:“這個可以有。”
這艘船來勢洶洶,但鄧龍指揮著舵手與之周旋,並沒有被碰撞上。相反兩艘船的距離極近,商隊的人也有對付海盜的經驗,所有人全部蹲下,舉起手中的弓弩便向對面的破甲船射去,很快就有慘叫聲響起,有十幾個人中箭落海,但還是有其餘人拿著武器,跳上他們的甲板。
裴子楚與鄧龍都保持著一個姿勢,攏袖而立,“來了,準備。”
裴子楚修長的雙腿氣力爆發,身形就像伺機多時的獵豹,手中揮舞長劍迅疾地向前走去,他姿態極美,蹬腿彎腰,徑直往前滑出了一丈遠的距離。
一個起身飛躍而出,身影如電如雷。像一隻黑色的燕子。
這隻黑色的飛燕,又在半空中飄飛了四五米遠。
“咚”……
他的腳尖在桅桿上輕輕借力,整個人帶著飄凌的暢快感,很快就已落到兩個歹人的身側。
他單手凌厲刺出,怎知一柄劍一分爲二,同時刺穿了兩人心臟,他邪魅地抽出帶血的長劍,兩具屍體便一動不動地倒在了甲板上面。
但裴子楚並沒有停留,他狹長的眸子餘光一撇,就看到對面長長的舷板對著這艘船而來,那舷板下方自然是海盜們最擅長使用的鐵鉤。
所謂的鐵鉤是在海戰上應用的,一旦被勾上,那麼兩艘船就難捨難分。
他冷哼了一聲,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嗤。
這一刻凌熙的姿勢優美而簡潔,也飛快地衝過去,在刺殺敵人的時刻並沒有停留,兔起鶻落之間,那迷人柔軟的身軀用各種高難度的動作飛躍騰挪移動,很快就靠近了船舷。
剎那間,凌熙彷彿化身爲飛鳳,在船帆中穿梭騰躍。
袖箭一閃,紅色涌出,腰肢一旋,飛起一腳,狠狠蹬在了舷板上,用力把上面的鐵鉤踢下江水中。
接下來,商隊被動的局面瞬間轉變,敵人的攻擊徹底土崩瓦解,由突然襲擊變成了雙方對峙。
兩艘巨大的船在霧氣濛濛中並駕齊驅,雙方皆施展十八般武藝,更是用弩箭對射。
當凌熙的袖箭用盡,她立刻打了一個響指,姬三投擲過去一個匣子。
她迅速把袖箭裝入暗匣中,指尖的動作飛速,令人眼花繚亂,真是不可思議的上弦速度。
裴子楚吹了一聲口哨,這女人在岸上或陸地上,動作真是一流的好看,迷人極了,殺人也是夠凌厲的,毫不拖泥帶水,究竟她的身份是何人?
二人真是旗鼓相當,但是鄧龍的弩箭這時候卻是最爲凌厲的,就在衆人眨眼的瞬間,他左右開弓地射擊四周,諸多潛入商船的人都被他射穿了喉嚨。
當然,其他人剛剛射擊出一支箭,他便一箭雙鵰,周圍的幾名歹人通通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們,這船上的高手真是厲害,怕是自己不是對手。
這時候商船大夫的身影也出現,有人一手拎著藥箱,手腳麻利地給其餘受傷的人處理傷口。
經過了一番苦戰,對方終於繳械投降。
鄧龍又屈臂示威,大聲笑道:“對方幾乎全軍覆沒,這次死了不少人,俘虜的人也不少。”
有人答道:“對方俘虜了三十人。”
鄧龍看向裴子楚道:“要不要盤問他們一二?”
裴子楚脣邊流露出殘忍的笑意,“不必,通通都殺了。”他早就知道這些人是何人派來的,又有什麼意圖,留著性命的話反倒顯得自己仁慈。
鄧龍彷彿早已對他的殘酷習以爲常,那凌澤公子似乎也是面容絲毫不曾變色,真是一個膽大的少年。
若是換做旁人怕是根本無法忍受裴子楚的心性。
鄧龍道:“既然這艘船落入我們手中,去看看裡面有什麼好處?”
裴子楚嘴脣一揚,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衆人在對方的船隻中搜到了一些兵器,這隻破甲船內還有幾箱子銀兩,在搜查幾遍後,忽然有人發現了夾層,叫道:“這船隻究竟是怎麼回事?”
鄧龍道:“怎麼了?”
有人回答:“頭兒,這裡面有夾層,下面都是女子。”
鄧龍挑了挑眉,“女子?這是怎麼回事?”
衆海員把裡面的女子救出,問了幾句後,叫道:“這艘船居然是買賣人口的,難怪一開始沒有出現。”
“販賣人口的?真是他媽的不要臉。”鄧龍眉頭一皺。
裴子楚搖了搖頭,面上笑意越來越淡,“我那大兄,怕是販賣人口不是一天兩天了。”
鄧龍道:“這些女人該怎麼辦?”
“裴公子留著充盈後宮好了。”凌熙轉過眸子,目光略帶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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